他們到了的第二天便趕上了盛會,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此時草綠花紅,羊肥馬壯,熱鬧非凡。驚險動人的賽馬、摔跤,令人讚賞的射箭,有爭強鬥勝的棋藝,有引人入勝的歌舞,男女老少都穿著節日的盛裝,樂在其中。


    陳慕白提前準備了幾身蒙古族的衣服,換上之後幾個人便混在人群裏看熱鬧,隻不過他們一行人皮膚偏白,一眼就能看出是遊客。


    本來他們都站在人群裏看馬術表演,顧九思看了會兒一回頭便不見了陳慕白的身影。她左右看了看,草原上的人太多,服裝又都差不多,顧九思找了一會兒便覺得眼花繚亂,卻始終不見那張熟悉的臉。


    其實陳慕白並沒有走遠,也早就看到了她,可他偏偏愛極了她那隱隱有些著急找遍全世界就隻為找尋他的模樣,天大地大,可她的眼裏就隻有他,隻容得下他。


    顧九思知道他肯定會回來找她,所以也不敢走遠,可等了半天都還是不見人,偏偏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拿手機,隻能等在原地幹著急。


    就在她打算和一直站在旁邊看表演的顧過說一聲,回蒙古包等他時,便聽到身後的馬蹄聲,一回頭,他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匹馬,鬃毛鮮亮,肌肉健碩,體態勻稱,他正坐在馬背上笑著問她,“像不像以前的蒙古王爺?”


    他一身錦袍,麵如冠玉,連唇角彎起的弧度都恰到好處,顧九思之前的焦躁漸漸被他安撫,看了他半天才忍著笑回答,“嗯,像小王爺。”


    陳慕白臉上的得意收斂了幾分,有些疑慮,“怎麽聽上去不像什麽好話”


    顧九思走過去輕輕摸著馬的鬃毛,仰頭看著陳慕白,“我也想騎。”


    “你也想騎啊?”陳慕白眼底閃過一抹奸詐的笑,顧九思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隻見他扯了扯馬韁,原來他身後還跟著兩匹馬,隻是……


    陳慕白把其中一匹馬的馬韁遞給她,“喏,拿去騎吧。”


    顧九思盯著眼前這匹渾身雪白卻不足一米的馬說不出話來,偏偏這匹“萌馬”沒有察覺到顧九思的嫌棄,眨著眼睛和她對視半天,竟拿腦袋蹭了蹭她。


    顧九思忍無可忍,皺著眉譴責陳慕白,“矮腳馬?你這是在侮辱我嗎?”


    陳慕白一臉無辜表現的誇張,“怎麽會呢?這矮腳馬是馬場才引進來的,我特意挑了匹最可愛的留給你,別人想騎還騎不到呢!對了,我還給她起了個名字,白萌萌,怎麽樣,好聽嗎?”


    果然,在這個萌屬性橫行霸道的年代,很快這匹小白馬便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顧九思一向臉皮薄,被人圍觀便渾身不自在,把手裏的韁繩扔給陳靜康,讓陳靜康牽到一邊去玩兒。


    人群散去她才指著另一匹馬開口,“我要騎那匹!”


    陳慕白沉吟半天,似乎料定了什麽,胸有成竹的難為她,“你能自己上馬我就讓你騎。”


    顧九思笑了一下,握著韁繩慢慢走近,陳慕白不過一個晃神就隻看到顧九思動作輕盈的坐到了馬背上,一臉挑釁的笑著。


    陳慕白眼裏的驚歎一點兒都沒掩飾的流露出來,顧過笑著解釋了句,“之前我專門請人教過她騎馬。”


    陳慕白了然的點點頭,繼而有些無奈的看著顧九思歎氣,“我說,顧大小姐,你這麽優秀讓我真的是……很沒有麵子。”


    顧九思抿唇一笑,一臉裝模作樣的苦惱,“那怎麽辦呢?”


    陳慕白挑眉,“你說呢?”


    不知道為什麽顧九思下意識的瞄了顧過一眼,顧過心裏跟明鏡似的,笑著走開,“你們去騎馬吧,我去別處看看。”


    顧九思看著顧過走遠了,才拉了拉韁繩,騎著馬靠過去。


    陳慕白一臉壞笑的看著她,顧九思的臉微微泛紅,她左右看了看才探著身子極快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她的唇溫熱柔軟,輕輕的擦過他的臉,竟讓他異常的滿足。


    陳慕白認命的低下頭去笑,“你現在是越來越知道怎麽製得住我了。”


    一直到吃晚飯,四個人才重新在蒙古包聚齊,陳靜康也不負眾望的把“白萌萌”弄丟了。


    陳靜康牽著馬走到哪兒就引人圍觀到哪兒,剛開始他還挺得意,不少小孩子湊過來摸一摸碰一碰,後來有膽子大的便問他要來騎,可騎著騎著他就找不著了。


    陳慕白倒也大方,“丟了是吧?沒關係,等我們走了,你就留在這兒找,什麽時候找到了什麽時候回去。”


    陳靜康快哭了,他可不要自己留在這兒,“她不是馬嗎,她自己不認識回來的路嗎?”


    陳慕白擺明了跟他抬杠,“你還是人呢,你從這兒自己走回去我看看。”


    陳靜康這下終於知道陳慕白說的都是真的,那馬確實是陳慕白特意挑給顧九思的,他雖然神經大條卻也知道這事兒但凡和顧九思搭邊兒的,陳慕白都會格外敏感。


    他直接扔了手裏的羊頭,衝了出去,“我馬上去找,天黑之前肯定能找回來!”


    陳慕白戲弄陳靜康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顧九思看得習慣了,顧過卻有些不放心,“天快黑了,他自己跑到草原上沒關係吧?”


    陳慕白笑了,“他膽子比老鼠還小,天一黑肯定自己就回來了,不用管他。”


    “那匹馬……”


    “馬也被人還回馬場了,我剛才逗他呢。”


    顧過看了看蒙古包外,開始打心眼裏同情陳靜康了。


    夜幕降臨時,草原上還會飄蕩起悠揚激昂的馬頭琴聲,篝火晚會也隨之開始。顧過逛了一天有些累了,便沒有出去湊熱鬧。


    顧九思這幾天一直在吃肉,吃的有些消化不良,陳慕白便帶著她出去看看,順便消消食,走得累了便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了下來。


    篝火旁有能歌善舞的少數民族姑娘小夥子們表演節目,喧鬧過後,很多遊客散去,陳慕白和顧九思依舊坐在角落裏聽一位蒙古族老人彈起馬頭琴。


    草原上的風吹動著草,傳來唰唰的聲音,黑暗中,她靠在他懷裏,聽著風聲和琴聲,一時無言。風聲悠揚,琴聲悠遠蜿蜒,直抵內心,愛人靜靜的偎依在一起,這一刻成了兩個人心底最柔軟最美好的繾綣。


    一曲鴻雁兩個人都熟悉,雖然是蒙古語兩個人都聽不懂,可此時此刻卻更有意境。


    陳慕白聽著聽著忽然開口,大概是觸景生情,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遺憾和頹然,“有時候我真想做一隻鴻雁,能自由自在的飛過這廣闊無垠的草原,無憂無慮的翱翔在天際。”


    顧九思抿著唇笑了起來卻沒有說話。


    陳慕白低頭看她,“怎麽不說話?”


    顧九思的笑容加深了幾分,“你心裏清楚,你我都沒有那個命。”


    陳慕白也輕笑了一聲,半是感慨半是唏噓,“是啊,我們都沒有那個命……”


    下一秒聲音又輕快起來,擁著顧九思的手又收緊了幾分,惡狠狠的開口,“所以你隻有跟著我在那個火坑裏過一輩子了!死都不放你走!”


    顧九思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輕而堅定的答了一個字,“好。”


    “對了,聽說這邊有個蒙醫很有名,明天帶你去看看。”


    “蒙古大夫?你也敢帶我去看。”


    “就是看看,我心裏有數。”


    “好。”


    陳慕白笑著低頭看了她一眼,“今天怎麽這麽聽話。”


    顧九思最是不擅長說甜言蜜語,沒有回答,隻是有些依戀的往他懷裏又蹭了蹭。


    陳慕白換了個姿勢讓她靠的舒服些,“冷不冷?”


    顧九思搖頭,“不冷。”


    她仰著頭看天上的星星,他卻捏著她的手,微微皺著眉似乎頗為苦惱,“怎麽還是那麽瘦,陳簇家的那個吃貨好像很好養活,怎麽你好像怎麽喂都長不胖呢……”


    顧九思笑了笑沒說話。


    草原的日子過得悠閑自在,可他們才回來沒幾天便出了事。


    消息來得很快,陳慕白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陳銘墨被帶走調查的消息。


    他隻覺得這罪名實在是荒唐,故意殺人?


    陸正誠跟在陳慕白身邊不少年,人到中年,穩重謹慎,對陳家盤根錯節的關係也最清楚,他在電話裏提醒陳慕白,“這件事有些蹊蹺,您不要著急,這個時候您也不方便出麵,我會去打聽,有了消息我馬上通知您。”


    著急嘛,陳慕白倒犯不上,陳銘墨在政壇摸爬滾打那麽多年,也不是吃素的,隻是……老爺子在這個時候進去了,之前因為他在而看似平靜的局勢怕是又要變了,就算陳慕白不動,陳慕雲和陳慕昭也會趁亂抓緊時間重新洗牌,怕是有些人希望老爺子出事。


    還有這故意殺人,殺的是誰?


    陸正誠的電話他沒等到,倒是唐恪火急火燎的打了過來,一接起來就聽到他語無倫次的往外倒,“哎喲我去,你不是讓我查孟宜年嗎,你記不記得上次我跟你說孟宜年結過婚?他竟然是孟萊的姑父!孟萊小的時候父母出了意外都去世了,她是被她姑姑帶大的,所以跟著孟宜年姓孟!”


    陳慕白眯了眯眼,孟宜年竟然和孟萊是認識的?為什麽他們從來都沒表現出是這種關係?他忽然意識到陳銘墨被帶走並不是突然,而是早就布好的局,現在是到了收網的時候。


    唐恪等了半天陳慕白都沒有說話,又緩聲說了一個消息,“我聽說你們家老爺子的事情陳慕昭也有份兒。”


    陳慕白隻是聽著,一直沒說話,唐恪也沒有多問,很快掛了電話。


    陸正誠打聽清楚之後沒有給陳慕白打電話,而是直接來找他。


    陳慕白看到他的時候忽然意識到,這件事或許很嚴重。


    “陳慕昭忽然跑去舉報自己的叔叔給自己投毒,檢驗結果也確實如他所說,體內有相同的毒素,您知道陳慕昭身後一直有他父親留下來的人,那些人幾乎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去把這件事擴大。□□是孟宜年提供的藏匿地點,投毒細節也是孟宜年提供的。至於陳慕昭怎麽會和孟宜年勾搭在一起,恐怕孟萊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老爺子是太相信孟宜年了。”


    陸正誠打聽到的消息和之前唐恪的消息基本吻合,這大概是陳慕昭孟宜年孟萊三個人布得局,陳慕昭的動機他可以理解,可孟宜年和孟萊呢?老爺子出了事,對他們倆並沒有好處。


    提起那藥,其實陳慕白是知道的。那藥陳銘墨確實用過,且隻用過一次,就是用在了陳慕昭父親的身上。可陳慕昭也夠聰明,根本不提這件事,怕給別人留下話柄,說他為他父親報仇,隻說他自己,作為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出現在大眾麵前。


    陸正誠的聲音還在繼續,“陳慕昭也真夠狠的,那藥分量把握不好就真的過去了,他竟然真的吃了。”


    陳慕白冷哼一聲,“他一向對自己下得去手。”


    那是一種□□,看來陳慕昭吃了不是一天兩天,也就是說他們勾搭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陸正誠思索了半天措辭才開口,“人證,物證都在,這事兒怕是有些棘手。我剛才來的路上聽到一個說法,說是陳慕雲的母親也是因為陳銘墨投毒而早逝的。”


    這消息他能聽到,董家自然也能聽到,再去調查已是不可能,隻不過徒增兩家的嫌隙,董家這下是真的不會再伸出援手去,陳慕昭這一招釜底抽薪是徹底絕了陳銘墨的後路。


    陳慕白背對著陸正誠站在窗前,半晌才開口,“棘手的恐怕不是這個吧。”


    證據確鑿,隻是再往下查……怕就沒那麽簡單了。


    其實陳銘墨身上可以查的問題有很多,而且個個都性質嚴重,就看陳銘墨開不開口,查的人敢不敢往下查。


    陳銘墨知道的事情太多,抓著的把柄也太多,他一進去幾乎人人自危,一時間風聲鶴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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