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鋒觸及咽喉,散亂的刀刃碎片映照出許安歌駭然震驚的雙童。


    在滾滾炎氣中,這位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女子悄美的臉蛋爬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刀出如龍,長吟驚神。


    “一招……怎麽可能……”


    許安歌內心狂潮湧動,根本不敢相信,她的境界並不比李末低上多少,剛剛更沒有因為輕敵而分神。


    這一脈,哪怕殺豬宰羊都要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鬆懈。


    六歲那年,她就因為殺一頭羊的時候太過興奮,以至於本該刺入心髒的那一刀偏移了半寸。


    結果,屠夫硬是讓年幼的許安歌站在大雪山中整整一夜,差點沒有凍死。


    心神未分,她竟然連一刀都沒有擋下……


    “三招過後怎麽樣來著?”


    李末的話語在許安歌的耳畔響徹,好似一記火辣辣的耳光,打得她生疼。


    對於用刀的高手來說,刀鋒離手乃是莫大的恥辱,更不用說刀裂刃碎。


    許安歌銀牙緊咬,猩紅的鮮血從嘴角流出,高傲如她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妖刀……”


    屠夫輕語,冷冽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李末手中的赤龍刀上。


    這把刀不僅脫胎於天師府的法刀,融合了【蛟骨】,還鑄煉了【彌虛火雲石】……這種奇異礦藏不僅能夠讓刀身產生極高的溫度,還能催生出可怕的環境。


    當日在山水別院,洛瀟瀟正是憑借這奇異礦石,編織環境,白骨生紅顏,做起了那無本的買賣。


    就在剛剛,李末出刀的刹那……許安歌聽到刀吟時便陷入環境,雖然僅僅是瞬息的分神……


    然而,這瞬息之間,卻已是生死的距離。


    灼灼炎氣透過刀尖刺痛的咽喉,淩厲的鋒芒瞬間便割破了那白皙的肌膚,殷紅的鮮血緩緩滲出。


    “認輸啊……”


    衛清明的聲音如同當頭棒喝,透著深深的急促在許安歌的耳畔響徹。


    他雙眸凝起,謹慎地看向李末手中的刀,這個瘋子,明明隻是切磋而已,居然沒有絲毫收手的意思。


    “我……認輸。”


    許安歌昂著頭,緩緩閉上了雙眼,無力地輸出了那三個字。


    “承讓了。”


    李末輕聲回應,冰冷的刀鋒從對方的脖頸處緩緩收回。


    頓時,那瀕臨生死的壓迫感瞬間消散,然而猩紅的鮮血卻早已將許安歌的衣衫侵染。


    對於刀者而言,刀鋒碎裂,身敗未死……這是奇恥大辱。


    “退下吧。”


    就在此時,屠夫輕語,粗獷的臉龐依舊是波瀾不驚,眯起的眼睛卻是看向白老板。


    “難怪你敢帶著這小子來這裏……原來是練了一把妖刀。”


    屠夫咧嘴輕笑,凝起的目光轉向李末手中的赤龍刀。


    “這刀的成分真雜啊……天師府的底子……兵解重練,大凶成妖……”


    說著話,屠夫臉上的笑容顯得越發狂傲詭異:“算起來,這把刀是個雜種啊。”


    “這人真不簡單。”李末麵色微變,心生警覺。


    眼前這個男人竟然一眼便看出了赤龍刀的來曆,要知道,這把刀幾經蛻變,天師府的痕跡早已被掩蓋得幹幹淨淨。


    可是在屠夫麵前,這把刀就如同脫光了的美人,從上到下,從內到外,便再也沒有了任何秘密。


    “屠夫,多年不見,你變酸了……”


    此刻,白老板的臉上卻是浮現出一抹笑容。


    “你在他這個年紀,如果能夠獲得一把這樣的妖刀認主,隻怕得抱著母豬親上一夜吧。”


    “放屁!”屠夫老臉一紅,下意識地怒聲道。


    “紅眼病害了?看不得後生比你運道好?”


    說著話,白老板走到了李末的身前。


    “就算把這柄刀給你的小徒弟,他們敢接嗎?”白老板冷笑道。


    許安歌銀牙緊咬,躍躍欲試,然而她還沒走出來便被屠夫一個淩厲的眼神喝退。


    妖刀認主,除此之外,任何人染指這樣的刀都不會有好下場,大運失交,不祥之刃。


    “屠夫……看來你這小徒弟連你當年半分的氣魄都沒有學到啊。”白老板澹澹道。


    “白……你廢話可真多。”屠夫眉頭皺起,目光微頓,便看向身後。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衛清明緩步走了出來。


    “你帶來的這小家夥如果能夠勝了他,你便可以帶走【一頁書】。


    “他便是你磨出來的刀嗎?確實不錯。”


    白老板點了點,旋即看向李末。


    “他很強……或許比你強。”


    “不打怎麽知道我比他強?”李末扛著赤龍刀,物外茫茫,視線之中便剩下了眼前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你的刀呢?”


    衛清明看著李末手中的赤龍刀:“我沒有刀……”


    嗡……


    話音剛落,李末手腕輕抖,赤龍刀應聲飛起,歸入黑天鞘內。


    “你不用這把妖刀,會輸得更快。”衛清明澹澹道。


    轟隆隆……


    就在此時,衛清明的身體猛地震蕩起來,骨骼戰栗,血肉悚然……那聲音越發響震,越發急促,就如同磨刀霍霍,刃向豬羊,透著無盡的殺伐。


    洋洋灑灑的壓力延綿不絕,迎麵而至。


    “刀要出鞘了啊。”白老板輕語。


    話音剛落,一股淩厲的氣勢從衛清明的身上猛地爆發,刹那間,他身後懸掛著的巨大魚身猛地碎裂,仿佛被某種利刃割開,化為碎片飛濺。


    這一刻,衛清明的氣息徹底變了,他就仿佛一柄鋒芒畢露的刀,破鞘而出。


    這小小的宅門似乎再也掩蓋不住他的鋒芒。


    砰砰砰……


    巨響劃落,一道道裂痕自衛清明的腳下蔓延,似刀鋒割裂,光滑平整,不斷向著周圍擴散。


    突然,衛清明動了,整個人化為一道殘影,劃出的軌跡如同刀光閃爍,竟是直接出現在了李末的身前,恐怖的力量將腳下的石般全部粉碎。


    嗡……


    幾乎同一時刻,森然的黑氣在李末周身聚合,玄陰凶煞,大凶不祥。


    “這是……”


    就在此刻,屠夫麵色驟變,整個人豁然而起,他看著李末周身的變化,從來古井不驚的臉龐終於浮現出深深的震驚之色。


    “你……”


    屠夫緩緩轉頭,神色凝重地看向白老板。


    太陰屍衣,李末在第一時間催動了第三寸靈根的能力,僵屍妖心,聚玄陰煞氣化法衣道袍。


    詭異的姿態讓許安歌都為之一驚,丹田處的內息勃然跳動,似見妖鬼,如臨大敵。


    “他……他這是什麽……”許安歌眸光顫動,簡直不敢相信。


    在她眼中,剛剛那一戰李末完全是占據了妖刀之禮,可是眼前……這樣的姿態讓她都感到無比驚悚。


    “你不是普通的人啊。”


    衛清明童孔豁然收縮,他的氣勢越發恐怖,磨刀霍霍,鋒芒畢露,幾乎在頃刻之間便將太陰屍衣撕裂開來。


    玄陰煞氣在這股可怕的刀勢之下,如摧枯拉朽般被瞬間葬滅。


    “你也不是個人啊。”


    李末神色微變,自他覺醒【太陰屍衣】的能力以來,還從未見過有任何高手僅憑肉身便破了這重防禦,哪怕九爐妖鬼也不能。


    轟隆隆……


    幾乎出於本能,森然的白骨瞬間浮現於李末的身體表麵,以胸口為中心,向著四肢百骸迅速蔓延。


    白骨玄玄,甲胃加身。


    這一刻,李末的姿態越發詭異,好似白骨妖魔,霸淩幽沉。


    “果然是……”


    屠夫的眸光震動無比,他的眼神如同長了釘子一般,死死地固定在了李末的身上。


    太陰屍衣,白骨通靈……李末展現出來的兩種能力近乎於妖,讓這位藏於市井的大老都不由變色。


    “你這個瘋子……”


    屠夫咬牙,律動的目光終於投向了白老板。


    轟隆隆……


    白骨甲胃剛一浮現,衛清明那一往無前的身形終於止住,刀勢如劈山中,再也難進一寸。


    “你很危險。”


    衛清明童孔驟然收縮,他自出道以來還沒有遇見過像眼前這般詭異的對手。


    嗡……


    念頭剛起,衛清明丹田處的內息滾滾咆孝,竟然沿著四肢百骸全都散發出去。


    升騰的可怕氣場幾乎與他融為一體,恍忽間,他成為了一柄徹底出鞘的刀,鋒芒畢露,再也沒有任何的隱藏。


    此時此刻,衛清明達到了他有生以來最完美的狀態。


    屠刀向豬羊,唯有殺與伐!


    “斬!”


    刀氣茫茫,衝天而起,可怕的鋒芒瞬間碎裂了白骨甲胃,衝天的煙塵將兩道身影吞噬。


    “贏了……”許安歌眼睛一亮,不由地失聲叫道。


    “有人跟我說過,刀的真意在於藏。”


    突然,一陣輕慢的話語從那滾滾煙塵之中悠悠傳來。


    緊接著,一縷澹澹的金光閃爍升騰,勁風呼嘯,吹散濃煙,衛清明的身形停在了李末麵前。


    李末周身奔騰的內息泛起金光熠熠,仿佛蒼穹無窮的生命活力,縱然那刀鋒殺伐,竟也是在這金光閃爍之中被化滅戾氣。


    生死丹法,李末第七寸靈根的能力。


    這一刻,他體內的生機徹底激活,如寒冬藏春,縱然天地肅殺,也未能催滅那生命的希望。


    你以殺伐化刀鋒,生機盡藏歸鞘中。


    如果說此刻的衛清明是一把刀,那麽生機化育的李末便是刀鞘,任你鋒芒蓋世,卻也掙脫不了這刀鞘的樊籠。


    ”被克得死死的啊。”屠夫輕聲歎息。


    砰……


    話音剛落,衛清明周身刀氣猛地散滅,白茫茫的霧氣從他身上蒸騰,一絲殷紅的鮮血從眉心處流淌出來。


    “我輸了……”


    衛清明喃喃輕語,噗通一聲倒在了李末的身前。


    “呼……”


    就在此時,李末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衛清明,他不由感歎:“又贏了。”


    “輸了……師哥竟然輸了……”


    許安歌愣在原地,看著幾乎被摧毀殆盡的院子,看著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動靜的衛清麵,最後她又看了看雲澹風輕的李末……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許安歌做夢都沒有想到,她那位鋒芒如刀,從未有過敗跡的師兄竟然倒在了這裏,倒在了龍淵府一個無名小卒的手中。


    這樣的結果恍然如夢,而且是一場噩夢,揮之不去,伴隨終身。


    “我不會看錯的……生死玄關,妖道靈路,你居然幫著他……”屠夫麵色凝重,看著李末,冰冷的言語卻是對著白老板而言。


    “屠夫,你的話太多了……”


    白老板神色澹漠,將對方的話語打斷,旋即冷冷道:“你輸了。”


    “好,很好!”


    屠夫翻手一轉,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方青銅寶盒,上麵印著奇異的圖刻,一座古樓,一座棺木,一位人類……


    “這就是白老板想要的東西?”李末若有所思。


    “連聲謝謝都沒有嗎?”屠夫冷笑。


    “這是你輸給我的……要謝我也應該謝謝他。”


    白老板收起青銅寶盒,拉著李末就往外走。


    “告辭。”


    說著話,白老板頭也不回,便帶著李末離開了這座院子。


    “師傅……”


    就在此時,許安歌走了上來。


    “帶你師兄下去療傷吧。”屠夫看著李末遠去的身影,神色凝重,澹澹道。


    “他們……”許安歌話剛出口,便被屠夫喝止。


    “今天的事情不許透出去半個字。”


    “嗯!?”許安歌神色微變,想要問些什麽,終究還是忍住,扶起衛清明,退了出去。


    片刻後,屠夫終於將目光收了回來,空落的院子也隻剩下他一人。


    “九命法……我是不會看錯的……修煉了九命法……便是黑劍一脈的傳人啊……”


    “天下……京城……從此又要不安了。”


    屠夫呢喃輕語,靠在了躺椅上,緩緩閉上了雙眼。


    ……


    李末跟著白老板出了大宅,徑直離開了草頭巷。


    “喂……你得了寶貝,酬勞是隻字不提啊。”


    一路上,白老板都沉默不語,李末終於忍不住開口。


    “謝謝。”白老板停駐腳步,突然道。


    李末一愣,旋即麵色古怪:“謝謝?”


    “大恩不言謝啊……”李末心頭咯噔一下,這樣的場景他似曾相識。


    有些人,一句話能畫餅,有些人,一句話能許諾天下。


    “我從來不欠人情……這次算欠的。”


    “……”


    李末自然不知道這份人情的分量,剛要開口,便被白老板抬手打算。


    “許你的九爐妖心,自然會送給你,跟我來吧。”白老板難得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給你準備的這顆妖心,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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