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地諸法奉養道種而成異胎者,為天地之王,萬古無雙。


    這便是【玄天道種】。


    “諸法奉道,萬術養種!?”李末眸光微凝,幾乎化為一線。


    當日,他聽蕭雲峰提及這段過往秘辛便覺得匪夷所思。


    九百多年前,神宗陛下已是天下第一高手,追憶古來無人見,縱然天地亦為峰。


    如許存在,屹立絕巔之上,或許高處難以勝寒,想要再進一步,與天地較勁,掌握造化之能,創造出足以打破天地規則的無敵存在。


    這樣的心境,能夠理解。


    畢竟,那是天下第一高手,自當有此氣魄。


    可是,神宗所行幹天之忌憚,隕落之後,【玄天道種】的計劃應該擱淺才對。


    後世繼者未必不如前人,他們或許也有神宗的氣魄,卻沒有神宗的實力。


    神宗都未曾創造出的【玄天道種】,後世就能成功?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成功了,誰有神宗的自信和實力,能夠麵對這“天下第一”的可怕存在!?


    尤其是在如今大乾天下,皇權至上,盛威隆逾千古,為何要延續神宗的霸業,創造出如此另類來!?


    可是依照馮萬年所說,九百多年來,玄天館關於【道種】的探索從未停止,天下諸法,山海妖鬼,禁地奇物……乃至於馮萬年這樣的玄門劍種,都成了那詭異道胎的資糧,並且……


    “他們成功了?”李末覺得匪夷所思。


    “當年我破入靈息境的時候,便感覺到了一股可怕得氣息,天地渺渺,忽為一瞬,似母體召喚,如墜胎中之迷……”


    馮萬年麵色凝重,甚至透著深深的敵意。


    “從那時候開始,我便知道,那是玄門劍種的力量之源,從誕生之初起,便注定成為他的資糧。”


    說到此處,馮萬年不由冷笑,更多得卻是身不由己的自嘲。


    玄天館上下敬畏,被視為天賦無雙,仙姿蓋世的【玄門劍種】,從創造之初,不過就隻是食物而已。


    隻不過,這樣的食物天下難尋,不知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拚掉了性命想要脫穎而出,造就此業,以為一步登天,從此仙凡有別,想來真是諷刺。


    “玄天道種……我聽說這是神宗陛下一生最得意的傑作,也是他最大的遺產,如果真的創造出來,按理說應該驚天動地,天下盡知才對。”


    李末眉頭微皺,拋出了心中的疑問。


    像馮萬年這樣的劍種,出世時都有異象叢臨,半年內,直入靈息大境界。


    玄天道種,破天地法則,若是橫空出世,必有驚世之像才對。


    “驚天動地……”


    馮萬年深邃的眸子微微凝起,稍稍遲疑道。


    “或許已經出現過……”


    “你應該聽說過十八年前,京城之中,曾有大變,九月流火,焚照京師……”馮萬年的聲音變得低沉冷冽。


    如今,京城裏的老人都應該記得,十八年前,大火照京師,幾乎將大半個京城都燒得幹幹淨淨,堆在城外的焦屍幾乎壘成了小山,至於葬滅化灰的更是不可計數。


    李末曾經在望玄城偶爾聽紀師提起過這段往事。


    根據朝廷公布的數字,那場大火足足讓三千多人喪生,可實際上加個零都遠遠不止。


    如此捅破天的大事件,迄今能夠查閱到的文獻幾乎屈指可數,想來也確實有些古怪。


    “你的意思是……十八年前那場大劫,便是因為玄天道種的誕生而引起的?”李末細細想來,卻是覺得有些可能。


    畢竟,那場大火本身就很蹊蹺,朝廷的態度更是古怪。


    “我猜應該就是如此……曆經近千年……那枚道種終於成功,即不是,也相差無幾了。”馮萬年雖然沒有十足把握,卻也覺得猜中了七八。


    “古來玄天變,劫應道種生……”


    李末若有所思,如果【玄天道種】真的在這一世應運而生,那可是足以作為神宗對手的可怕存在,冥冥之中打破了天地法則。


    “玄天道種如果真的活了,那便是我的末路……”馮萬年咬牙道。


    他從誕生之初,便注定要補完道種,成為後者的一部分。


    所以,身為霸道劍種,馮萬年最先洞悉了自己的處境,他在自己人生最巔峰的時候選擇了自斬。


    “當年我已入【成苗境】,可依舊斬滅了修為……便是為了壓製霸道劍種的天性……”馮萬年咬牙道。


    一道生萬法,他獨走劍道之法,修為越高,回歸的路徑便越近。


    “五年前,你就已經踏入【成苗境】……真是變態啊。”李末不由感歎。


    內息九重,靈息五境。


    成苗境,乃是第四境,比起王靈策的【上苗境】更進一步。


    五年前,成苗境的馮萬年隻有十四歲啊,這種成就無論放在哪個時代都是堪稱驚天動地的存在。


    “這就是【玄門劍種】的可怕……”


    馮萬年凝聲輕語。


    實際上,這是霸道劍種的特性決定,修為精進亦顯霸道之姿。


    像當日的徐劍生,乃是【天象劍種】,境界提升完全沒有這般恐怖。


    “徐劍生是個廢物……我若不是剛剛自斬,他在我麵前算個屁!?”馮萬年冷笑。


    在他眼中,徐劍生不過是個半成品,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劍種。


    “剛剛自斬!?”李末露出疑惑之色。


    “唉……”


    馮萬年歎了口氣:“說來慚愧,我入羅浮山五年來,已經自斬了九次。”


    每當踏入靈息境,馮萬年便會將修為斬滅,即便如此,霸道劍種獨特的性質依舊霸道得讓他的修為無法停滯不前。


    “你踏馬……”


    李末的腳步不由停駐,白了馮萬年一眼。


    這樣的話若是讓一般修行者聽聞,恐怕要吐血三升,尤其是像陳王度這種苦修一生,才堪堪達到靈息境的大齡剩修。


    又或者是蕭朝淵這種修行一輩子,連九寸之境都還未達到的修士。


    “被你裝到了……”李末瞥了一眼,澹澹道。


    “你以為我在炫耀神通?”馮萬年搖了搖頭:“我若成無上境,必入道種口中食……”


    這就像豬圈裏的豬崽兒,誰都以壯碩體胖為尊榮,拚命地進食,卻不知道,膘成之時,便是待宰之日。


    所以,馮萬年拚了命地想要掉膘。


    這在不明所以的人眼中,簡直就是異類,不是裝逼,就是傻逼。


    “難道就沒有破解之法嗎?”


    李末麵色微沉,他已經不是當年初出茅廬什麽都不懂的小子,自然看得出如今馮萬年處境之艱難,簡直可以用凶險萬分來形容。


    毫不誇張的說,如今,他就是豬圈裏膘最肥的那頭豬,而且還是在不吃不喝,甚至催吐的情況下還在長肉的豬。


    “倒是有個辦法!”


    馮萬年抬頭望去,兩人深入玄天館,卻是來到了一座古拙的殿堂宇前,前院廣場寬闊,中央處立著一杆僧旗,上麵印著鮮紅的“禪”字。


    “這是什麽地方?”


    李末眉頭皺起,忍不住問道。


    剛剛靠近這座殿宇,他便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不適,丹田處靈根震蕩,似生敵意。


    “這是伏魔殿……當年天禪山的祖師鎮魔之地……”馮萬年麵色凝重,沉聲道。


    “鎮魔之地?”


    馮萬年點了點頭:”你知道,九百多年前,神宗滅法,留下三千山門,為何隻有五大山門高高在上,獨享榮光?”


    “幫著神宗黑吃黑?”李末猜測道。


    馮萬年一愣,搖了搖頭:“神宗那般實力,無需借助任何奇巧淫技,五大山門如此特別,隻因為他們的祖師都曾經是神宗陛下身邊的近人……”


    “武道山祖師曾經是神宗的馬夫,天禪山祖師為其掌經翻卷,黑冥山祖師專管關燈熄燈,藥神山祖師是宮裏的太監藥師,日月山祖師則是吹簫的童子……”


    “原來都是神宗的親信。”李末露出恍然之色。


    怪不得五大山門在玄天館內根深蒂固,算起來,他們是一頭的。


    “天禪山祖師年輕時,曾經追隨神宗陛下,進入過禁地……”


    “神宗禁地!”


    “他從那裏帶出來了十二個土罐,壓在了這座【伏魔殿】中……”


    “土罐?那裏麵是……”


    “魔!”馮萬年唇角輕啟,吐出了一個字。


    那是不存在於紅塵人間的另類生靈,是不可描述的詭異存在,凡是觸及之人,必遭不祥。


    昔年,曾經有天禪山的高僧染指了那些土罐,結果一夜之間,山中荒村盡受超度,白骨作廟觀,血肉塑佛身……


    那高僧身上橫插九顆頭顱,端坐佛蓮神台之上,受諸發絲所纏香火供奉,廟中羅漢菩薩,盡為屍骸所累,極為怪異。


    這座廟觀僅在山中三日,便消失不見,再也難尋。


    “你不會是想……”


    “以種飼魔……”馮萬年沉聲道。


    這是他能夠想到的唯一法子,玄天道種,非同小可,想要抗爭命運,唯有來自神宗都諱莫如深的禁地力量,才能超脫。


    “以種飼魔……或許我可以擺脫枷鎖,同時獲得兩種力量。”


    馮萬年的眼中透著一絲瘋狂之色。


    他此次回京,除了陪李末入玄天館,最大的目的便是再臨【伏魔殿】,參拜那詭異的土罐。


    “還有一種可能……”李末眉頭皺起。


    “兩者撕扯,將我吞噬……”馮萬年苦笑道。


    “太危險了。”李末沉聲道。


    “我沒有其他選擇。”馮萬年搖頭道:“事實上,我來過一次,體內早已沾染了……那種氣息。”


    說到這裏,馮萬年的目光略過中央廣場的僧旗,看向那如封似閉的殿宇。


    “我用自己的身體嚐試了五年,這種法子應該可行……我需要跟土罐內的存在進一步溝通。“


    “你可能會死。”


    盡管李末知道,這是馮萬年的生死玄關,可他還是忍不住勸解道。


    一著不慎,便是生死道消,再無重來的可能。


    “所以我請你來為我守關。”馮萬年鄭重道。


    “伏魔殿極為隱秘,平時不會有人踏足……偶爾也隻有天禪山入館的弟子,得了機緣,能夠獲得允許前來參拜……但是通常情況下,他們是無法進入那座主殿的。”


    馮萬年沉聲道。


    那座主殿供奉鎮壓著十二尊從神宗禁地帶出來的土罐。


    如此重要的東西,即便是天禪山的弟子,也不能輕易染指。


    可凡事有萬一,馮萬年的生死玄關是不容許半點的幹擾,縱然靠近都不可以。


    如今,在這玄天館內,他唯一能夠信任,且能夠托付的便隻有李末。


    “馮老大……”


    就在此時,一陣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李末循聲望去,一位容貌依稀可記的青年迎麵走來。


    “鄭基拔菜……鄭基!?”


    “李兄,好久不見。”鄭基上前打著招呼。


    “原來你們早就認識……嗯……你本來就是玄天館的弟子……”李末深深看了馮萬年一眼。


    “馮老大,你讓我準備的東西我都已經準備好了。”鄭基點頭示意道。


    “霸道劍種……想不到你能獲得一次進入伏魔殿的機會。”


    突然,一陣刺耳卻又極為動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末轉身望去,便瞧見一位滿頭金發的女子緩緩走來,身材火辣,雙腿玲瓏,尤其是胸前的偉大呼之欲出,若是低頭,絕對看不到腳的那種。


    “母獅子,你又長大了……”


    馮萬年掃了一眼那寬廣的胸懷,不由輕笑道。


    “這還得多謝你當年……”來人輕語,美豔的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容。


    “你給我牛奶煮木瓜,我給你枸杞泡花茶,一個做大,一個做強,我們一起再創輝煌……如何?”


    “哈哈哈,五年不見,你學會幽默了……”馮萬年幹笑道。


    “她叫師明妃,是這裏看門的獅子。”


    馮萬年湊到李末耳邊,小聲輕語道。


    “獅子!?”


    李末一怔,眼睛不由亮了起來,這些年狐女,貓女,兔女……他見過不少,卻還沒有玩過獅女……母獅子成妖竟然能如此火辣!?


    “佛門寺廟都喜歡以獅子護發,光明剛正……”馮萬年解釋道。


    “你居然還帶個外人來……你應該知道規矩……”


    師明妃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李末身上,對於她而已,李末乃是生麵孔。


    要知道,即便是馮萬年能夠獲得一次進入伏魔殿的機會已經讓她倍感驚訝,一個外人連踏入這個院子的資格都沒有。


    “他不是外人……”


    馮萬年搖了搖頭:“我將生死托付給他。”


    此言一出,師明妃勃然變色,美眸中難掩驚異之色,忍不住重新打量起李末。


    “你別勸我……”馮萬年轉身,看向李末:“我路子雖多,可是這件事……也隻有這條路可以走。”


    ”你盡管去……”


    李末略一沉默,旋即點頭。


    “我在此,你我生死同命!”


    一言輕起,卻如千裏山河,重壓人世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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