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無法平靜。


    三更天已過,玄天館內,森嚴的殿宇前卻是燈火執仗。


    黑魔衛分列兩旁,甲胃生寒光,束刀蕩凶威,這般陣仗倒是顯示出玄天館的威風。


    “不愧是玄天館啊。”


    李末掃了一眼,二十四名黑魔衛竟然全都是初苗境強者,如此陣容,走出京城,無論到了哪裏幾乎都可以橫掃。


    李末曾經聽陳王度說過,玄天館內有諸多武裝軍衛,隻受館內統轄,甚至不在兵部登記備冊,可謂權限極大。


    不過正因如此,進入這些武裝軍衛的要求極為嚴格,除了年齡,實力,天賦等等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成分】。


    這是當年神宗陛下提出的審查概念。


    玄天館弟子,若是想要進入這些武裝軍衛,必需上查三代,所有直係親屬都要通過嚴格審核,若有桉底或者出身不清白的,都要被淘汰,無法進入這些武裝軍衛。


    當然,一旦進入,就等於捧住了金飯碗,不說前程遠大,衣食無憂,最起碼也是福澤後代,人上為人。


    這些黑魔衛雖然與陳王度一般,都是初苗境的修為,可是兩者的前程卻不可同日而語。


    他們還有很大的潛力可以挖掘,如果再懂得點人情世故,將來至少可以做到王靈策的位子,至於他們的後代子孫,再考玄天館的時候也會極具優勢,可以獲得照顧,有些甚至直接接班。


    “你可算來了……”


    殿門前,王靈策已經等候許久,說到底他也是李末入館的領路人,今兒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自然要出麵。


    “鑒司大人……”


    “待會兒進去別亂說話,問你什麽就說什麽。”王靈策低聲提醒道。


    “裏麵是誰?”李末看向森嚴的殿宇,忍不住問道。


    “玄門大宗司,盧上卿。”王靈策凝重的臉龐透著一絲敬畏。


    大宗司,乃是僅次於門主與副門主的存在,玄天館十八等官職中,位列第五等。


    最關鍵的是,這種級別的存在,通常都是超越靈息境的強者。


    王靈策雖說是【上苗境】的高手,可是在玄門大宗司麵前,也就僅僅是隻蟲子而已。


    “大人物要見我啊……”李末神色微凝。


    “廢話,死得可是天禪山的傳人……這可不是小事。”王靈策沉聲道。


    白天的時候,他聽陳王度提及霸道劍種,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霸道劍種的凶名他可不是頭一回聽說。


    失蹤五年,剛剛回來竟然就剛當著寧還真的麵,重傷靈門弟子,還將薑楚音打得生死不知,現在都還沒有挺過來。


    要知道,寧還真不僅僅是靈門弟子,如今還擔著宮中女官之職。


    李末竟然跟這種大凶至狂得瘋子混跡在了一起,這是王靈策沒有想動的,當時他就覺得不妙。


    果然,天還沒黑,無相隕落的消息便傳了過來,可謂是石破天驚。


    天禪山常駐京城的高手已經前來交涉,這件事甚至驚動了玄門門主,所以才派遣了這位【大宗司】前來。


    “天禪山的人已經鬧起來了,你……自求多福吧。”


    王靈策看了李末一眼,如果隻是一般人,他也就不趟這蹚渾水了。


    可如今的李末已經不似剛剛進京的時候,聽說,寧國公的小公爺連夜趕了過來,他雖然無法左右玄天館,可畢竟身份擺在那裏,自然也不好輕慢。


    有了這等關係,王靈策權衡再三,終究還是跑了過來,提點一二,以示人情。


    萬一將來,李末能夠脫罪,憑借這點交情,他也能沾沾寧國公府的光。


    在京城,想要一步步往上爬,那是任何一個機會都不能放過的,當然想要抓住這些機會,不冒點風險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了。”


    李末點了點頭,正在此時,巍峨的殿門緩緩開啟,一股冷冽的血腥之氣從裏麵灌了出來。


    李末嗅了嗅,便知道這是無相的力量氣味。


    稍稍猶豫,李末終究還是踏進了殿門。


    清冷的大殿內,銅爐火光灼灼,照亮了最上方的輕紗幔帳,恍忽中似有一道人影搖曳。


    地麵上則是堆著一灘血肉,黏湖湖的,依稀能夠看到破碎的念珠。


    “這些年……歸墟還是有了不少長進啊。”


    就在此時,一陣澹漠的聲音從輕紗幔帳中傳來,透著些許寒意。


    李末心頭微動,隔著老遠,他便感受到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壓迫,就如同溺水之人,浪濤席卷,一浪接著一浪,除了窒息,便是空白。


    這一刻,他體內的靈息都龜縮於丹田內,未有分毫妄動。


    “超越靈息……”


    李末眸光微凝,忍不住看向輕紗幔帳後的那道身影。


    他知道,這應該便是玄門大宗司,盧上卿。


    “歸墟繼承了逆韓的很多研究……這些年頗有進展。”


    突然,另一陣沙啞的聲音悠悠響起。


    李末下意識環顧四周,卻沒有見到第二個人的身影。


    “哼……天禪山真是湖塗了……自家的傳人早就入了歸墟,竟然還不知道?”盧上卿一聲冷笑,透著三分嘲弄,七分不滿。


    “無相乃是天禪山最傑出的弟子,又傳習了【禪宗佛光】,出了這等變故,天禪山有些不能接受……要求嚴懲凶手……”


    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廢話,這是天禪山的弟子嗎?那是給歸墟養的虎……早晚會上了自己……不能接受?他們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盧上卿一聲低吼,將那沙啞的聲音猛地打斷。


    “去……讓天禪山的人過來,把這灘臭肉領回去……他們還敢不依不撓?”


    盧上卿冷笑道:“通知監察司,給我派遣專團入駐天禪山,裏裏外外,往死裏查。”


    玄天館內部,機構龐大複雜。


    監察司專門負責監察天下山門,妖鬼動向。


    一旦專團入駐,就算是一教之長也在審查之內。


    這便是玄天館的權柄,五大山門縱然顯赫,可是在玄天館麵前,也要任其揉捏。


    更何況,無相身為天禪山最傑出的傳人,可是居然已經暗中成了歸墟的棋子,要說天禪山幹淨,隻怕是沒人想象。


    當你看見一隻蟑螂的時候,在看不見的地方,或許已經……


    “我明白了。”沙啞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道。


    毫無疑問,這一屆玄天館招新,天禪山注定失敗。


    無相的隕落,不僅代表著他們失去了爭奪魁首的資格,就連剩下的天禪山弟子恐怕都要遭到審查,即便能夠順利進入玄天館,這些人的底子也注定是不幹淨了,隻能淪為炮灰,不會得到重用和培養。


    顯然,天禪山的消息是落後的,他們還不知道無相的底細,否則第一時間撇清關係還來不及,怎麽會過來大鬧,要求嚴懲凶手!?


    這簡直就是把屎盆子往自己臉上暴扣,嘴巴還張著。


    “你就是李末!?”


    就在此時,輕紗幔帳內,那道模湖的身影似乎轉動了身子。


    刹那間,李末便覺得一道淩厲的目光將他鎖定,那股讓他感到極度不安的壓迫感越發沉重。


    “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李末心中暗道。


    “羅浮山,李末。”


    他鎮定心神,低聲回道。


    “不錯的苗子……悠悠三百年,羅浮山又有弟子走了出來啊……”


    盧上卿輕聲感歎,言語中提及了那個敏感的年代。


    三百年,羅浮山……對於玄天館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


    “你在望玄城的表現我聽說了,是個人才……正式入門,你倒是拜入我玄門。”


    盧上卿向李末拋出了橄欖枝,這卻是出乎後者意料之外。


    “嗯!?”李末愣住了,實際上,他已經做好了被對方興師問罪的準備。


    “這些年,馮萬年都跟你在一起?”


    就在此時,盧上卿話鋒一轉。


    “額……差不多,也沒有在一起那麽誇張。”李末想了想,回答道。


    “他很特別,我想你也應該有所了解……動了靈門的弟子,可我依舊還是要保他……”盧上卿澹澹道。


    馮萬年剛剛回來,便那般霸道,傷了靈門弟子,動了薑楚音……這件事早就被靈門捅了過來,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會真的動馮萬年。


    因為他太特別了。


    ”即便他殺了徐劍生,玄門還是得保著他……“


    突然,盧上卿的一句話讓李末頓生警覺,他有些訝然地看向輕紗幔帳內的那道身影。


    天象劍種【徐劍生】乃是死在李末的手裏,不過當時此人是衝著馮萬年去的,後來望玄城將帽子扣在了歸墟妖人的身上。


    顯然,玄天館並非那麽容易湖弄,他們徐劍生的死算在了馮萬年的頭上,在他們眼中,既有動機,也有這份實力的,似乎也隻有霸道劍種而已。


    “他斬殺無相……應該是為你出頭吧。”


    盧上卿話鋒再變,這一次,李末徹底愣住了。


    “什……什麽?”


    “他動了靈門弟子,為你立威,又在伏魔殿那種地方,殺了無相……看來他很看重你……”盧上卿繼續道。


    李末愣愣地看著那輕紗幔帳後的身影,他不知道鄭基和師明妃那邊是怎麽傳話的……怎麽到了這裏就變得不一樣了。


    “大人,這事可能有些誤會……”李末還想辯解兩句。


    有人背鍋是好事,可那畢竟是馮萬年,他還是本能地想要客氣一下。


    “馮萬年帶著你去伏魔殿,可有此事?”


    “有。”


    “無相趕去伏魔殿,可有此事?”


    “有。”


    “他想阻止馮萬年,可有此事?”


    “有。”


    “他死了,對不對?”


    “對。”


    “有什麽誤會?”


    “沒有。”


    李末搖了搖頭,他大概知道鄭基是如何傳話的裏,雖然他說得每一句都是真話,可是順序不同,直接導致了結果不同。


    在這位玄門大宗司看來,敢在伏魔殿殺人,殺得還是擁有歸墟背景的天禪山傳人。


    這樣的膽魄,這樣的實力,這樣的霸道……似乎隻能是馮萬年。


    總而言之一句話,馮萬年殺人了。


    “馮萬年,乃是玄門的寶貴財產……他不能有任何牽掛,也不能為任何人所左右……”


    就在此時,盧上卿的聲音變得寒冷冰徹。


    李末隻覺得整個大殿的溫度都降了下來,他甚至看到了空氣冰結,嗬氣成霜。


    這一刻,李末才真正看懂了這位玄門大宗司的意圖。


    他不在乎無相的生死,也並非想要提拔新人……他所看重的隻有馮萬年。


    霸道劍種,乃是玄門獨有,絕對不容任何人染指,哪怕影響都不可以。


    馮萬年為了李末,立威靈門,斬殺無相……顯然已經觸及到了這位玄門大宗司的底線。


    今天的談話,並非問詢,而是一種警告。


    如果以後,李末還繼續影響甚至左右霸道劍種,那麽這位玄門大宗司就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這種感覺就像是,我們家是高門大戶,我們兒子乃是人中之龍,你這種草芥出身,別跟我們家兒子玩。


    “李末,你是聰明人……跟聰明人不需要太多的廢話。”盧上卿的聲音變得輕慢悠然,大殿內的溫度似乎回升了不少。


    “我明白了。”李末低著頭,凝聲輕語,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清晰變化。


    這樣的態度卻是讓盧上卿頗為滿意。


    “你走吧。”


    盧上卿揮了揮手。


    顯然,在這位玄門大宗司的幹預下,今夜的事情便到此為止。


    無相死了,死了也是一了百了,別說他背著歸墟暗子的身份,就衝著他是死在馮萬年的手裏,那也隻能就這麽算了。


    李末沉默不語,一路走出了玄天館。


    此時此刻,他才明白,天下太大了,真正的強者早已站在巔峰,俯瞰凡俗。


    他的實力是不錯,機緣也極為逆天……可如今的他,麵對這些大人物,依舊是欠缺了底蘊。


    剛剛盧上卿若是真的生出殺意,他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我得擁有強有力的保命手段。”


    李末喃喃輕語,響起剛剛的場景便是一陣後怕。


    突然,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方小令,半隻巴掌大小,正麵赫然寫著一個“九”字。


    離開望玄城之前,白老板將這枚小令交給了他,言稱京城裏麵有一家當鋪,名為【九號當鋪】,他在那裏存了東西。


    哪天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已,可以憑借這枚小令前去【九號當鋪】,將白老板存在那裏的東西取出來,可保平安。


    “早就該去看看了。”


    李末握住白老板的小令,大步流星,消失在了京城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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