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京城,吉慶街。


    清晨的胡同街道,煙火氣最為鼎盛,販食的小攤天不亮便支了起來。


    初陽升起,白騰騰的熱氣從籠屜裏竄出,裹著誘人的香氣。


    來來往往的販夫走卒為清冷了一夜的京城重新帶來了活力。


    熬了一夜的打更人早已在路邊的小攤喝起了“早酒”,三兩火刀子下肚,將滿身的寒意驅散殆盡,手頭富裕的還能點上兩道下酒菜……涼拌皮肚和花生米總是最為熱銷。


    “美好的一天從早餐開始啊。”


    角落處,李末端起了桌上的白瓷碗,期待滿滿。


    新磨的豆漿熱氣騰騰,放上些許豬油渣,撒上一把榨菜末,青蒜,蝦皮,再淋上秘製熬煮的醬油,最後將切碎的油條丁泡在裏麵,那種滋味,能把你的舌頭給饞掉了。


    如果這時候再來一籠豬肉大蔥餡的包子,一口咬下去,飽滿的湯汁幾乎噴濺出來,濃鬱的肉香在齒間化開……


    這輩子值了!!!


    “凡俗民間早上的吃食還真是別有特色……”


    紀師一臉疲憊,看著李末吃得噴香,不由奇道。


    “怎麽?你從來沒有在這種小攤吃過早餐嗎?”


    李末放下手中的包子,剛問出口便暗罵自己糊塗。


    人家可是鎮南王世子,府裏的膳食必定精細,怎麽會吃這些凡人吃的東西?


    “你早上一般吃什麽?”李末忍不住問道。


    “一般的話,先用【雪山參王湯】漱漱口,然後……”


    “好了,不用說了。”李末趕忙抬手,將紀師說了一半的話打斷。


    雪山參王雖然算不得太過珍奇的藥材,但是生長於極北大雪山之中,采摘起來頗為艱難,每年為了采摘這種藥材,不知要死多少采參人。


    在京城的藥行裏,即便是【雪山參王】的須子,都要賣到七十兩銀子一兩。


    “你也體驗體驗民間‘疾苦’,來嚐嚐。”


    李末將籠屜推到了紀師的麵前。


    “吃不下,沒胃口……”紀師擺了擺手。


    “老板,再來一籠韭菜生蠔腰子餡的……”


    李末不等紀師招呼,便抬手又叫了一籠。


    紀師聞言,卻是沒有推辭。


    “怎麽?昨夜又挑燈夜戰了?”李末喝著豆漿,嚐著浸泡著漿汁的包子,開口問道。


    “倒也沒有,有個朋友,遇見了一位姑娘,單純可人,天真無邪,讓我幫著鑒定鑒定,到底是不是老手,扮豬吃老虎……”紀師義正言辭道。


    “我不過是幫朋友一個忙而已,情義千金難買。”


    “這怎麽鑒定?”李末一愣,下意識問道。


    “很好鑒定,我教你一個八字真言。”紀師拿起夥計送來的一籠包子,看向李末壓低了聲音道。


    “這可是我獨門秘笈,傳男不傳女。”


    “廢話,快說。”李末白了一眼,有些不耐道。


    “新手弓腰,老手彎背。”


    “嗯!?”李末愣了一下。


    “聽不懂?看來你也是新手……”紀師拍腿大笑道。


    “放屁……老子當然聽得懂。”


    李末啃著包子直呼道:“你就是這麽鑒定的?”


    “當然,最直接了當了。”


    “看來你昨晚為了鑒定,沒少花力氣。”李末看著他勞累的神色,淡淡道。


    “都是為了朋友啊。”紀師揉了揉太陽穴,暗歎了一口氣。


    “結果如何?”


    “嗬嗬,這姑娘一看就是老手,我拍拍床榻,就知道換姿……”紀師冷笑道。


    “比踏馬寡婦還熟臉……虧她長了一張清純可人的臉。”


    “細說……”


    李末啃著包子,圓瞪的眸子裏透著探索的求知欲。


    “嗯!?你今天不是要前往【天印宮】嗎?還有閑心打聽這種事?”


    紀師斜睨了一眼,拿起韭菜生蠔腰子餡的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就是因為要去天印宮,所以我才需要先放鬆放鬆。”李末淡淡道。


    王靈策的預防針讓他對那個地方有些忌憚,說得太邪乎了,就算是李末心裏也有些沒底。


    “你可是新榜魁首,黑劍傳人……又不是去龍潭虎穴,還要放鬆放鬆?”紀師調侃道。


    “你不知道天印宮是什麽地方嗎?”李末凝聲道。


    “聽說過……天門重地,除了大乾皇族之外,一般人可不能輕易踏足。”紀師沉聲道。


    “你去過嗎?”


    “我小時候跟著我們家老爺子進去過一趟,祭拜神宗法像。”紀師沉聲道。


    天印宮中,珍藏著一副神宗法像,凡是皇族血脈,照例祭拜乃是宮中定下的規矩。


    鎮南王一脈,本就是神宗的分支,每逢進京,都要入宮敬香。


    “那地方怎麽樣?”李末忍不住追問道。


    “我那時候還小,被老爺子帶著身邊,他不讓我亂跑……”


    紀師回憶道:“我隻記得那地方有很多間房子,每間房都貼著封條……”


    “聽說房子裏關著不能見光的東西……其中有一間房關押著一頭……應該算是妖鬼吧。”


    紀師喃喃輕語,露出追憶的神色。


    那是他唯一湊近的一間房,見到了很普通卻又不普通的東西。


    “什麽叫算是妖鬼吧!?”李末不解問道。


    “那間房裏關著一匹小白馬……很普通的小白馬,毛都沒長齊了……貌似也沒什麽妖氣,可是……”


    紀師麵色微凝,挑起的眉頭勾起了塵封已久的記憶。


    “它叫起來很怪異……比起獅子老虎還要凶猛恐怖……”


    “我們家老爺子說,這種叫聲似蛟非蛟,似龍非龍……”


    “會龍叫的小白馬?”李末咀嚼著紀師的話語,眸子裏閃過一絲別樣的異彩。


    “總之,你不要亂跑,不要靠近那些奇奇怪怪的房間就不會有任何意外。”紀師叮囑道。


    “我知道了。”


    李末點了點頭,將碗裏的豆漿連同豬油渣吃喝殆盡,旋即站起身來。


    “走了。”


    “等你好消息。”


    紀師搖手送別,自顧自地坐在那裏,吃著包子,眼看著李末的身形消失在漸漸熱鬧起來的街道上。


    ……


    郊外,純陽山。


    這是京城近郊的一處小山頭,景色怡麗,山水秀美,卻並無奇駿之雄,風水格局來看也是平平無奇。


    李末叫了一輛驢車,隻花了五錢銀子,便晃晃悠悠到了山腳。


    本來,以他的速度,倒是片刻可至,不過對於這座天印宮,他多少還是有些忌憚,一路看看風景,調整心態,倒也不錯。


    “純陽山上純陽觀!?”


    李末上了山,按照指引,天印宮便在山中的道觀之中。


    來到山上,李末看著那破舊的道觀,從外麵看甚至都沒有他的東郊明居大,不由露出狐疑之色。


    “我不是找錯地方了吧!?”


    李末略一猶豫,從懷中掏出了洪門給予的【符引】,推開破舊的木門,走了進去。


    “嗯!?”


    剛剛踏入門中,李末的眼前赫然浮現出一座宏偉的宮殿群,佇立山頭,背後的高峰直入雲霄,比起純陽山不知雄駿多少。


    李末愣了一下,轉身退了出去,回頭再看,依舊是破舊的道觀,孤零零地立在小家子氣得山頭上。


    “別有洞天……不愧是天印宮。”


    李末露出恍然的神色,他若不是手持【符引】,能見到的也隻是一座香火稀稀的道觀。


    此處人跡罕至,純陽山亦無聲名,誰能想到天門重地竟會是在這種地方。


    “玄天道胎氣,我來了。”


    李末手持符印,再度響起踏入破舊的道觀,古樸巍峨的宮殿浮現於身前。


    青峰如長劍橫立,蕩於九霄雲層之中。


    “天印宮!”


    李末抬頭望去,三個大字彎彎扭扭,顯得頗為草率,看樣子不似大家所書,倒像是兒童學字。


    “這麽醜竟然能掛在這裏?”李末喃喃輕語。


    他寫得字都比這個好看。


    “那是天門初代門主所留。”


    就在此時,一陣稚嫩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李末低頭望去,卻見一位皮膚黝黑的小童走了過來,他一身黑衣,帶著鬥笠,站在身前,深深行了一禮。


    “見過都司大人。”


    “你是?”


    “小的負責送大人去該去的地方。”小童恭敬地說道。


    “天門還用童工?”李末神色變得古怪。


    都說天印宮如何危險詭異,竟然還有如此年幼的孩童,看上去也就六七歲的模樣而已。


    “大人請跟我來。”


    那小童做了個請的姿勢,旋即轉身,晃晃悠悠地在前麵領著路。


    偌大的天印宮,殿宇無算,每一座都被分成了一間間小房子,宛若蜂巢一般。


    這裏安靜得出奇,偶爾能見到有人走動,清一色全都穿著黑色的衣袍,帶著黑色的鬥笠,低著頭,也看不清臉,彼此之間更不會說話。


    總之,踏入此地,便會感到難以言喻的壓抑。


    “果然全都是房間。”


    李末走在長廊上,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房間,幾乎看不到盡頭,每一間都貼著泛黃的符印。


    監察天地,拘印藏宮之地。


    王靈策說過,凡是不該出現在世俗之中的異類,都會收容於【天印宮】中。


    嘩啦啦……


    就在此時,一陣液體流動的聲音引起了李末的注意。


    他看著引路的小童,突然駐足,透過門紗望向右手邊的一間房。


    空蕩蕩的房間中央竟是放著一口鐵罐,不斷有白色的液體從中滲透出來,房間內積滿了這種白色液體,順著角落的排水渠泄出。


    “這是什麽東西?”李末下意識問道。


    小童聞言,停駐了腳步,看著李末竟然在窺伺房中,頓時嚇了一跳。


    “大人,你不能……”


    “這鐵罐是什麽?怎麽還有白色液體冒出來?”李末看向小童,追問道。


    小童見李末好奇的模樣,又看了看四下無人,方才解釋道。


    “那是牛奶。”


    “牛奶?那為什麽……”


    “這鐵罐是【天門】的大人在七年前發現的,能夠源源不斷地冒出牛奶……”


    “那不是挺好嘛?”李末眼睛一亮。


    這要是開一間奶坊,專門給京城裏的飯莊提供牛奶,那就賺大發了。


    甚至於,他可以給各府各院送奶,成為京城的奶業大王。


    “可是……這種牛奶有一種極大的弊端。”小童解釋道。


    “什麽弊端?”李末問道。


    “無論是妖鬼,還是人類,一旦喝下去,便會忘記他們的幼崽……再也不會有任何相關的記憶。”


    “啊!?如此古怪?”李末怔然。


    “所以【天門】的諸位大人將其命名為……”


    “忘崽牛奶!”


    “……”


    “忘崽牛奶乃是禁忌之物……不能隨意接觸,更不能隨意飲用……”小童凝聲輕語道。


    “聽說,剛剛發現的時候,有幾位【天門】的大人以身試奶,他們到現在都記不起自己的崽子。”


    說話間,小童看向房內的眼神有些躲閃。


    他可是知道,那些試奶的大人全都是靈息境的高手,尚且不能抵禦【忘崽牛奶】的可怕力量。


    “這麽神奇嗎!?”


    李末露出好奇之色,下意識走進房門。


    “大人,不可……”


    小童見狀,慌忙阻攔,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黑色的鬥笠從頭上掉落。


    李末剛要上前攙扶,不禁愣主了。


    這個小童的頭上竟然長著一對犄角……不,是牛角,偏偏他的身上卻沒有一絲妖氣。


    “你是妖怪!?”


    “大人,我隻是長得像妖怪……”


    那小童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悠悠地解釋道。


    “那你是什麽?”李末指了指小童頭上的牛角,問道。


    “我是人畜無害的小妖怪。”


    “……”


    “天印宮竟然用妖鬼看守?”李末凝聲道。


    “人畜無害的小妖怪最盡職盡忠……”牛角小童解釋道。


    李末聞言,露出恍然之色。


    天印宮這種地方,水太深,險太大,天門又從來不從天下山門之中招收弟子,哪裏能經得起天天死人……


    天門弟子可都是嫡係,從小培養,每一個都是玄天館的寶貴財富,論地位,在先四門之中都屬於頂尖一流。


    因此,用這些小妖怪反而穩妥,它們本身沒啥修為,死了也能隨時補充,算是可再生人力。


    “你叫什麽名字?”李末來了興趣,盯著那對牛角問道。


    “小的名叫奎剛!”牛角小童自報了家門。


    兄弟們,上首頁大封推啦!!!感謝書友20180713233511651,瘋狂螞蟻,godess_moon的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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