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淋漓未盡,滿目蒼夷遍布焦土,曾經莊嚴宏偉的宮殿已然化為一片廢墟。


    這裏可是天印宮,為天門重地。


    “房子被拆了……這……”


    白袍老者死死地盯著剛剛恢複的畫麵,看著那宛然如真的景象,死魚般的眼珠子幾乎快要爆了出來。


    縱橫玄天館曆史,自【天印宮】創建至今已有近千年的歲月。


    在這千年之中,“拆房子”這種事情隻發生過三次。


    第一次,便是在三百年前,那個叫做“黑劍”的男人,他繼任洪門七代門主的第三天,便找上了天印宮,以調查歸墟妖人為由,大肆搜刮,破壞房屋若幹,被天門視為“大害”。


    第二次,便是在十八年前,大火照京師,白衣劍仙曾經打上門來,劍氣如江,凶威蓋世,幾乎將“天印宮”的根基盡毀。


    第三次,便是李末……


    這位從羅浮山走出的野小子,在【天印宮】大打出手,竟然連供奉【玄天道胎氣】的宮殿都給拆了。


    “乾老……”


    “袁長卿,江淩波,還有薑楚音三人……都已經死了。”


    “愛死不死!”白袍老者沉聲喝道。


    在天印宮的預見之中,這三人生還的幾率本就為零,因此,他根本不會有半點在意。


    眼下的情況才是最為棘手。


    天印宮的宮殿可不是尋常材料打造而成,轉眼之間,便化為廢墟,可以想象剛剛的戰鬥有多激烈。


    偏偏,天印宮的監察之力竟然在如此關鍵時刻出現了疏漏。


    “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白袍老者咬著牙道。


    天印宮的監察之力,來源於那顆沉睡的大腦。


    千年來,從未出現過任何紕漏。


    他想象不出,有何種力量竟然能夠影響到那顆大腦,隻是監察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就是在數十個呼吸的空白,恰恰卻是最關鍵的。


    江淩波出身天門,袁長卿出身地門,薑楚音出身靈門……這三大高手就這樣死在了天印宮,不聲不響。


    尤其是前兩位,身死道消,連半張皮子都沒有留下。


    至於薑楚音更是憋屈,無論是李末,還是奎剛,他們的力量都強大到讓她無法直視,這種級別的戰鬥根本不是她能夠插手的。


    這位薑塵的親姐姐,卻是被大戰餘波活活震死。


    如今,她終於一了夙願,前去與薑塵團聚,可謂一家人就應該整整齊齊。


    “乾老,他們走了。”


    就在此時,一陣輕呼將白袍老者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跳動的光影中,李末帶著奎剛便要離開。


    “乾老,要不要將他們攔下來?”有人開口詢問。


    “不必,天印宮內的一切是不可以幹預的。”白袍老者沉聲道。


    這一切都是那顆大腦解析的材料而已,要知道在此之前,奎剛敗亡的幾率超過九成,至於李末則是融合了【玄天道胎氣】,


    如果他們真的能夠走出天印宮,虛實變化之間……


    “那便是最完美的食物啊!”白袍老者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笑容。


    能夠成為【玄天道種】的食物,可是太不容易了。


    他在【天印宮】守了五十多年也沒有見過幾個。


    “這可是你們的福分……”


    白袍老者盯著畫麵中的李末,揮了揮手:“放他們走。”


    就在此時,李末突然轉身,抬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幽暗的房間內,那雙眼睛似乎正朝著白袍老者所在的方向。


    “嗯!?”白袍老者麵色微凝,露出異樣的神色。


    “主人,怎麽了?”奎剛開口詢問。


    “沒什麽,走吧。”


    李末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這個小鬼……”白袍老者看著李末遠去的背影,蒼老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讓人不舒服!”


    說著話,白袍老者猛地揮手,眼前所有跳動的光影全部定格。


    “天印宮封閉三日,今天發生的一切匯總成卷,上報門主。”


    “尊令!”


    眾人齊聲呼喝,立刻忙碌起來,記載宗卷,封存畫冊……


    當李末離開天印宮,從那座破敗道觀走出來的時候已是半夜三更。


    孤月高懸,大星零落,禿禿的純陽山上唯有這座古舊的道觀,襯顯荒涼。


    “主人,我就這麽跟你出來,不會惹麻煩吧。”奎剛忍不住問道。


    如今,他已修得【混元真魔功】,曾經壓抑的天性徹底獲得釋放,也就是在李末麵前才如此乖巧順從,否則的話,換個人來,便知道什麽叫做霸道邪狂。


    正因如此,他才為李末擔憂。


    “無妨……我踏馬受了如此天大的委屈,難道不應該給予補償?就因為我善良,就欺負我?”


    “還有天理嗎?”


    “還有王法嗎?”


    李末越說越激動,竟是有些心疼起自己來。


    袁長卿死了。


    江淩波死了。


    薑楚音也死了。


    這些人的死讓李末越發感覺到自己的善良,否則的話,這些壞人怎麽都想來迫害他!?


    “主人就是太善良了。”奎剛也道。


    所謂見微知著,他通過李末的言行不知道,這是個大善人,秉持上天有好生之德的理念,時時低調,處處忍讓。


    這些壞人的死完全是老天爺看不下去了。


    現世報!


    活該!


    “我們走吧,帶你去我的住處,見見你的幾位同伴。”


    李末雖然受到了針對,可是此時卻是心情大好。


    他不僅突破了境界,獲得了【玄天道胎氣】,還獲得了奎剛這一大助力。


    混元真魔功霸道非常,吞煉萬物,鑄就己身,最適合【住苗境】的修行。


    李末在京城之中,看似毫無根基,勢單力薄,事實上,明麵上,他與寧國公府的小公爺,還有鎮南王世子乃是至交好友。


    玄天館內,他還有馮萬年這根大腿。


    暗地裏,他可是養著豬剛鬣,王九,奎剛……還有小狐狸……沒有小狐狸,這三大戰力。


    更不用說,當初剛剛進京的時候,李末便已經將大鳥從羅浮山調派過來,深藏於京城之外。


    這是他最後的退路,鵬鳥展翅,靈息境之中,沒有人可以追上它的速度。


    “主人,我馱著你回去吧。”


    奎剛輕語,搖身一變,竟是化為一頭蒼牛,臥在李末身前。


    “騎牛牛!?”


    李末騎過馬,騎過貓,騎過狐狸精……就是沒有騎過牛牛。


    “我這身皮囊便是雷霆所織,論速度應該很快。”奎剛頗為自信道。


    “好吧。”


    李末點了點頭,縱身騎上奎剛後輩。


    呼……


    刹那間,隻聽得耳邊風聲呼嘯,李末再回頭時,純陽山已經化為一個黑點。


    “果然很快。”


    就在此時,奎剛牛耳晃動,竟是將身邊震耳欲聾的風聲徹底阻絕。


    “還有隔音效果。”


    李末低頭輕語,隻覺得奎剛作為坐騎倒是頗為出色。


    轉眼之間,京城便已近在眼前。


    “純陽山……”


    李末回頭看著純陽山的方向,若有所思。


    “主人,怎麽了?做得不舒服嗎?”


    奎剛感受到了李末的異動,忍不住開口詢問。


    “沒什麽……純陽山那地方很危險……以後還是別去了。”李末沉聲道。


    “嘿嘿,那種破地方,請老子回去老子也不回去了。”


    奎剛大聲笑著,窩在【天印宮】中哪裏比得上跟著李末逍遙自在。


    說不定,許多年後,他真的能夠如先前所放狂言一般,自立魔門,稱尊道祖。


    “嘿嘿,跟著主人,膽子都便大了,我想多了……”


    奎剛咧嘴一笑,本本分分地扮演著坐騎的角色。


    ……


    夜深了。


    玄天館,洪門。


    明晃晃的燈光從【洪波樓】內透出,突然,一陣劇烈的響聲驟然而生,似是拍桌跺腳。


    “這幫雜碎,活膩了嗎!?”


    古平凡看著桌上的奏報,胖乎乎的臉上卻是顯現出難以平複的震怒。


    “玄天道胎氣……舍不得給就別拿出來,跟我玩陰的……看不得我洪門出人才嗎?”古平凡冷哼道。


    “門主……天門的江淩波和地門的袁長卿都已伏誅,死無全屍。”


    王靈策低聲稟報著,他收到消息的時候也極為震驚。


    這位洪門的鑒司大人並不知道【天印宮】的深淺,因此根本沒有想到李末在那裏竟然會遭遇這種意外,同門襲殺可是大忌。


    “死了?死了就能一了白了了?”


    古平凡冷笑道:“此事沒完。”


    “門主,袁長卿可是十七殿下的人,這件事……”


    “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


    “讓我想想……不能白白委屈了羅浮山的小鬼……得給點補償。”古平凡端起桌上的情報,細細看了看。


    “你先下去吧。”


    “屬下告退。”


    王靈策恭敬地行了一禮,便退出了閣樓。


    幽幽的燈火將古平凡的身影拉得老長,恍然一片陰影,橫壓了半個房間。


    “天門……這是在為【玄天道種】準備食物嗎?”


    古平凡一聲冷笑,手中的奏報立刻燃燒,化為飛灰散落。


    ……


    三更天已過。


    東郊明居,李末回到房內,小狐狸已在他的床榻上睡著了。


    他不動聲色,盤坐入定,身後隱隱有火光跳動,如同供奉神佛泥像的香燭。


    刹那間,絳紫色的神秘氣流於丹田處浮現,纏繞著幼弱的靈苗。


    “玄天道胎氣……還真是神奇啊。”李末咧著嘴,早已樂開了花。


    此氣如香火,養苗如藏胎。


    靈息五重境界,玄天道胎氣都會不斷滋養他的靈苗,一步一境,助起突破極致,超越靈息之上。


    在這個漫長的過程,李末每次突破都將獲得不菲的好處。


    “不枉我等了這麽久。”


    嗡……


    就在此時,李末丹田處的靈苗微微震蕩,灰蒙蒙的光澤如劍芒吞吐,驚得【玄天道胎氣】立刻收縮成一團。


    轟隆隆……


    下一刻,玄天道胎氣亦散發出可怕的波動,似在壓製李末的靈苗。


    “敵意!?”


    李末怔然,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的靈苗與玄天道胎氣竟互生來敵意,這簡直有些……難以理解。


    “我的靈苗乃是修煉【九命法】而成,難道……”


    李末顧不得多想,運轉玄功,安撫靈苗,收容胎氣,兩者再度恢複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相生共長,滋養同生。


    “真是奇怪。”


    李末略一思忖,旋即收功,起身上床,抱著小狐狸呼呼大睡起來。


    ……


    純陽山,天印宮。


    幽靜的房間內,白袍老者滿頭的白發根根豎起,紮根到了不斷跳動的光影之中。


    銀白色的光芒在一根根發絲上泛起。


    此刻,白袍老者的頭顱變得異常碩大,似有無盡的信息向他湧來。


    呼……


    片刻後,白袍老者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滿天白發垂落,慘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乾老,如何?”


    一位青年趕忙迎了上來,攙扶著身形晃動的白袍老者。


    “恢複不了……那段空白的畫麵就像是被某種東西影響,未曾記錄……”白袍老者搖了搖頭道。


    “如此奇怪!?”青年眉頭皺起,頗為疑惑。


    天印宮創建千年,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門主……怎麽說?”青年下意識問道。


    如此反常的事情,早已報到了天門門主那裏。


    “門主說……”白袍老者喃喃輕語,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神情。


    “這顆腦袋畢竟用了千年……可能生鏽了。”


    “這……”


    青年撇了撇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其實……這顆大腦若是深入還是可以……”


    “你忘了天門的規矩?初代便已定下,千萬不可將其喚醒。”白袍老者斜睨了一眼,沉聲喝道。


    “算了……不必計較,這次得了兩味完美的食物,也算是意外收獲,登記入冊吧。”


    白袍老者擺了擺手:“此事到此為止。”


    “尊令!”


    話音剛落,幽靜的房間輕輕轉動,也不過是天印宮諸多房間中的一間而已。


    西墜的圓月印照下,古老的純陽山一陣輕風拂過。


    在這座小山的深處,突然,一陣奇異的波動幽幽響徹,如同風聲,如同泉聲……如同大自然的聲音,自無名中來,轉瞬即逝。


    “玄天道種……”


    “原來……他還沒死啊!!!”


    幽幽的歎息隨著嗚咽的風聲消彌於清冷的夜中,彎彎的月亮如同狐狸的眼睛,漠然地望著人間,似乎也未曾聽到這山中的呢喃囈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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