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型飛行器悄無聲息地穿行在寒冷的黑暗中,在沉沉的夜幕裏劃出孤零零的一道微光。


    項忠雙目緊閉,似乎睡著了,也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劉漢好幾次試圖挑起交談,他隻是簡單地用詢問劉漢是否是不是快到了,來敷衍幾句,然後便重新恢複沉默。


    見項忠沉默不語,劉漢也失去了交談的興趣,轉頭看向窗外。


    飛行器舷窗外的黑暗是如此徹底,雖然在極遠處有些星光在閃爍,可是他依舊看不見任何東西,就像麵對一個空白的屏幕。


    終於,一個小小的亮點出現在遠處,短短幾秒鍾之內就變大了不少。


    劉漢這才意識到這個光源正在以極高的速度朝他們駛來,他神經立刻緊張起來,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很想搞清楚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抑或是一架什麽樣的飛行器?


    可是他凝視了半天,也看不出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連任何輪廓都看不清。


    直到那個光點忽明忽暗變換了三次,劉漢和他的夥伴才對視一眼,把懸著的心放到了肚子裏。


    他們一頭紮進了地下的一條隧道中。這才發現那種極高的速度就是他們自己的,是相對於地麵一個固定洞口的高速度。


    剛才的光點便是這個澗口,隧道的入口。那一片模糊的銀色則是隧道四周的牆麵。


    很顯然,他們是以極快的速度直接衝進了這條隧道。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也沒法去判斷,他終於感覺到飛車的速度稍微降低了一點兒,又過了一會兒,他們開始緩慢地滑行,即將平穩地停下來。


    他們仍然是在銀色隧道中,正在穿越一個看上去由聚攏來的許多條隧道組成的交叉路口。他們最終停在一個由各種形狀的鋼鐵構成的房間中。


    另外還有幾條隧道也通向這裏。在這個房間的遠端,劉漢看到一個巨大的光環。


    當劉漢和項忠走下舷梯的時候,接待他們的人已經在下麵等候了,有三個人。


    “地球人”一個老者率先走出來,“歡迎來到威斯曼的地下庇護所。”


    “哦?你怎麽知道我是地球人呢?”劉漢好奇地問。


    “這些事情你慢慢就會清楚的。”老人輕輕地說,“至少,”他的聲音裏帶著故弄玄虛,“比他們這會兒更清楚。”


    老人繼續道:“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們接下來將會進入的房間其實並非真的存在於我們的星球上。它有點兒太……大了。我們將穿過一扇門,進入一片巨大的超空間領域。也許你會有點不安。”


    劉漢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哼了一聲。這些小兒科的玄科學,當年的天狼星的時候就接觸過,不知道為什麽,科學發展到一定時期,都喜歡往玄學靠攏,數軸有原點,就認為宇宙也有原點,象限有負方向,就認為空間也有負能量,還把空間分成一維、二維、三四維。什麽空間跳躍,時間穿越,蟲洞現象,說的神乎其神。萬物崇簡,沒那麽複雜!如果不是有求於人,劉漢都想一個耳光,將這個老東西拍回他的娘胎。


    老人隻顧炫耀自己的學問,並沒有看見劉漢的表情,他按下一個按鈕,一麵閃著銀色光芒的牆壁緩緩打開,出現一個圓形的光環。


    老人回過頭,對老漢說:“其實我也很緊張。坐穩了。”


    老人率先走進光環。緊跟在後麵的劉漢,突然間,感覺掉進一個無限的空間,上下左右都是無限的空間,自己就懸浮在無限的空間之中,無限是個什麽樣子,這一瞬間,好像有了一種清晰的概念。


    抬頭仰望夜空就是仰望無限——距離廣闊無垠。


    劉漢感到進入了觀光電梯,這個空間好像以最大速度前進著,他們穿過開闊的空間,把剛才進入的門甩往後麵,成為他們身後那堵泛著微光的牆上的一個細不可見的小孔。


    “歡迎,”老人率先走入一個房間,說,“歡迎來到我們的基地。”


    劉漢以一種驚訝的恐慌盯著他。在他們前方,一段劉漢看不出、甚至猜測不出的距離之外,一組奇怪的懸浮物排列在空間中:一個個投下巨大陰影的球體,周圍是金屬和光形成的巨大投影。


    “這裏,”老人介紹說,“就是我們基地的核心地方。”


    “你的意思是,”劉漢詫異地四下看了一下,說,“你們現在重新把這個地方開動起來了?”


    “不,不,天啊,不,”老人解釋說,“不。我們目前能做到的,就是進入這裏。至於能不能將這裏重新開動起來,就要看我們的合作能夠走到哪一步了。我們前方的東西……你也許有興趣。”


    劉漢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終於分辨出了他所指的那座飄浮的結構。是這麽多結構中,惟有它才有活動跡象,雖然這種跡象更多的隻是一種微妙的感覺,而不是實實在在可以觸摸得到的。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弧形的光在這座結構中閃了一下,照亮了它內部一片黑暗中的一些浮雕似的圖案。這些圖案是劉漢所知道的,粗糙的布滿斑點的形態,對他來說就像對自己的手掌一樣熟悉,當年在啟動基地之前,他是參與調整與維修的,這裏的布局與基地中心的布局十分的相似。


    他大腦記憶告訴他,他對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非常熟悉,清楚地知道這些圖案代表著什麽;與此同時,下意識卻又極力否定這樣的想法,並且阻止他朝著這個方向進一步想下去。


    “天選之子?”劉漢喃喃道。


    “喔,你說什麽?你知道天選之子的傳說?!。”老人興奮地說。


    一陣短暫的沉默。


    “你是想告訴我,”劉漢緩緩說道,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是你們……你們是怎麽進入到這裏的?”


    劉漢知道,這是另外一個基地,或者說,基地在這個星球安排的一個點,用以篩選天選之子。


    隻是不明白,不是天選之人,根本無法進入這個基地的內部,他們或者說這三個人是怎麽進來的?


    “噢,”老人說,“事情是這樣的。”


    根據老人的敘述,劉漢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起因和後果。


    原來,這裏原本是一片汪洋,幾千幾萬年,這裏都是人跡罕至。


    周圍數百裏更是不毛之地,正是這樣的地理環境,這裏成了最佳的核彈試驗場。


    一百多年前的一次核試驗,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引起了強烈的地震,地震之後,由於周圍的環境都被核汙染,這裏就被廢棄了。


    “三十年前,”老人接著說,“大法師尼摩買下了這個地方,說是要在這裏培養‘僵屍軍團’,防止地外邪靈入侵。


    還說什麽:‘帝出於震,簡在東方’,這個星球隻要有他鎮守,永葆安康。”


    說著,老人發現劉漢有些心不在焉,心有不快,問道“你在聽麽?”


    “啊”劉漢知道自己有些失禮,為了表達歉意,說明自己之所以走神是因為自己在思考問題而不是對他不尊重,劉漢說:“你們進來的時候,就沒發現……什麽特別的……東西或者…….人?”


    “沒有”老人說,“我不知道。”


    “真遺憾,”老人說,“我不是第一批進來的。我當時正在研究我的獲獎作品,你知道。多麽可愛的曲折海岸線啊。當我聽說它被毀滅時,真是難過極了。”


    “你感到難過?”劉漢心想:“真是個可愛的老頭”


    “是的。不過5分鍾以後就好多了。真是一場令人震驚的混亂。”


    “什麽?”劉漢說。


    “老鼠發怒了。”


    “老鼠發怒了?”


    “哦,是的。”老人溫和地說。


    劉漢說:“好吧,我倒是希望狗啊、貓啊和鴨嘴獸什麽的也這樣,可是……”


    老人卻自顧自繼續說:“哦,可是它們並沒有付錢啊,明白嗎?不是嗎?我的作品獲獎了,國家大獎,他們隻給了一個證書,一份獎金都沒有,還讓我無償地貢獻給國家。


    貢獻給國家我沒意見,可我也要養家糊口呀,為了這個作品,我幾乎一無所有了,我也要吃飯呀!”老人的情緒漸漸有些激動,眼角發紅。


    “你瞧,”劉漢說,“如果我現在就放棄,轉身就走,是不是能夠節省你很多時間?”劉漢可不知道這個老家夥怎麽突然情緒失控,也許受到不公正的對待吧,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又不是我不給你錢,犯得著在我麵前嘚吧嘚地發牢騷麽,誰欠你錢找誰去呀,劉漢在心裏把這個窩囊的老頭徹底地藐視一把。


    有那麽一會兒,老人陷入了尷尬。還好,這個老人恢複了正常,然後,老人耐心地試圖向劉漢解釋這一切。


    “地球人,我們所居住的這顆行星是老鼠訂製、付款和管理的。”


    劉漢整個腦子裏隻有一個詞。


    “老鼠?”他說。


    “一點不錯,地球人。”


    “你瞧,對不起,我們是在說那種小小的、灰色的、毛茸茸的、瘋狂迷戀奶酪的、經常被湯姆拍扁,隨時隨地準備鑽進下水道,把女人們嚇得在桌子上尖叫的生物嗎?”


    “咳咳咳”老人咳嗽了幾聲。


    “地球人,”他說,“有時候真是很難適應你說話的方式。請記住,我在這顆叫做阿爾法的行星內部呆了整整五十年,因此一點兒也不知道你所說的,什麽女人會被老鼠嚇得尖叫,我們很多時間是跟老鼠呆在一起。


    這些被你們稱為老鼠的生物,你瞧,他們並非你們看上去的那樣。他們是一些恰好進入了我們這個維度的具有超級智慧的泛維度生物。所有那些奶酪和尖叫都隻是表麵現象而已。”


    老人停頓了一下,同情地皺起了眉頭。“我恐怕,他們是在你們身上作實驗。”


    劉漢思考了一秒鍾,臉上的表情變得開朗起來。


    “哦,不,”他說,“我現在終於找到誤解的根源了。小白鼠確實很是可愛。你瞧,你所看到的其實是我們在它們身上作實驗。


    它們常常被用於行為科學的研究。利用老鼠能進行各種測試。通過學習搖鈴、走迷宮等等,可以分析自然的學習過程。通過對他們行為的觀察,我們能夠了解到我們自己的許多情況……”


    劉漢的聲音逐漸降低,因為,他發現他的談話怎麽突然轉到老鼠的身上,不管這個老鼠是白的、灰的還是黑色的,他都沒興趣。


    “高明啊……”老人說,“真是不得不欽佩。”


    “嗯?”劉漢問。


    “通過我多年的觀察和試驗,老鼠是受核輻射影響最小的生物,它們甚至可以在核煙塵中自由生活,不時鑽進下水道,啃掉那些遺留下來的奶酪,甚至還無緣無故地讓人們死於隨時都可能爆發的鼠疫。


    如果這些都是經過精心推算的計策的話,逐漸積累下來的成果是多麽驚人啊。”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


    “你瞧,地球人,他們確實是極其聰明的、具有超級智慧的泛維度生物,我們和它們鬥智鬥勇幾千年,最後敗下陣來的,卻往往是我們自己。


    老鼠的超強繁殖力是自詡智慧的人類無法比擬的,如果它們願意,很快就能占領並奴役這個星球。


    我們能做的,就是把這顆星球和人類自身其實構成了一台有機電腦的母體,運行著,一個為期1萬年的研究程序……還是讓我來告訴你整個故事吧。可能得花點兒時間。”


    “時間,”劉漢說,“跟我目前所碰上的問題比起來,根本不算一個問題。”


    顯然,有許多問題與生命有關,其中最普遍的也許莫過於:人為什麽會出生?為什麽會死亡?為什麽明明知道一個人從出生,就是走向死亡的過程,生就是為了死,還是有很多人刻意製造精準的計時工具,去計量死亡的過程?


    許多許多年前,一個具有超級智慧的泛維度種族,開始對有關生命意義的無休止的爭論感到厭煩了,所以他們決定坐下來,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建造了一個個巨大無比的超級電腦,它是如此驚人的聰明,在還沒有連接上數據庫以前,它就已經從“我思故我在”開始,推演出了紅燒咖喱飯以及即使你死了,躺在墓地裏,也要完成多少稅負,不然,就是你死了也不得安寧。


    劉漢和項忠二人,被帶進一間寬敞的大房間,這裏,就是那個老人嘴裏的那個超級電腦的主控室。他們的目的就是要用這個超級電腦去解鎖基地的中央控製。


    它的主控製台安裝在一間專門設計的操作室裏,安放在一張巨大的操作桌上,桌子是用生長數千年的上等的龍血木製成的。


    深色的地毯顯得正式而豪華,異國情調的盆栽植物和電腦主要編程人員整齊地站立在房間四周。


    劉漢和項忠沉默地正襟危坐,然後,在和項忠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劉漢身體前傾,觸摸了一下一個小小的黑色儀表盤。


    傳出微弱的嗡嗡聲,表明這台巨型電腦現在已經完全進入運行狀態了。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它開始用一種豐滿、洪亮、深沉的聲音說話了。


    它說:“我,天河二號,整個宇宙一切空間和時間中第二強大的電腦,誕生的偉大任務是什麽呢?”


    “我,天河二號,整個宇宙一切空間和時間中第二強大的電腦,誕生的偉大任務是什麽呢?”


    劉漢和項忠驚訝地對望了一眼。不明白,同樣的問題,一字不差的問題,為什麽要問兩遍。


    “你的任務,是……”項忠開始說。


    “不,等一下,這不對。”劉漢擔心地說,“我們要求的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電腦,而不是什麽第二強大的。天河二號”他對電腦說道,“難道你不是按照我們所要求的那樣,是有史以來最大、最強有力的電腦嗎?”


    “我把自己稱為第二強大的,”天河二號吟誦似的說,“那麽我就是。”


    兩個程序員又一次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目光。劉漢清了清嗓子。


    “一定是出了什麽差錯,”他說,“我知道人類有時候會犯‘二’的毛病,沒想到,一台電腦居然以‘二’為榮。”


    “以‘二’為榮?”深思以一種絲毫不加掩飾的輕蔑口吻說,“它他的電腦,充其量也就是一把算盤而已------不足掛齒。我自稱是‘第二’,就沒有電腦敢稱第一。”


    “難道你不是,”項忠說,一邊緊張地前傾著身體,“比‘星際思想者’——那台能夠計算出阿爾法星上一場持續半年的沙塵暴中每一顆單獨的沙塵的運行軌跡的電腦更強大嗎?”


    “一場持續半年的沙塵暴?”天河二號傲慢地說,“你難道不想問問我,宇宙大爆炸那一刻所有原子的確定矢量嗎?請別拿這種袖珍計算器的弱智問題來煩我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感到如坐針氈。劉漢終於還是又朝前靠了靠身於。


    “難道你不是?我覺得你更像一個隻會耍嘴皮的說客,”劉漢脫口而出,說道,“我曾經接觸過具有遊說功能的同源量子遊說器,在他的遊說下,公雞代替了母雞,主動承擔了母親的孵化工作。”


    “同源量子遊說器?”深思故意思索片刻,然後說,“勸說一個人左腳向左走,右腳向右走,最後一條大腿掛著一個蛋,分道揚鑣——隻有我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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