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動作別這麽慢。”文偉對宇講道,今天的十二點人比往常多,可能是因為歐洲杯的舉行,人們都在半夜出來喝酒看球。“不知道足球有什麽好看的,一群人踢來踢去的,半天才進一個球。”小美抱怨道,人多了她的活也就多了。“哎,這你就不懂了,我當初上高中那會,中國隊進了世界杯,學校都組織看比賽,足球的影響力,真不是其他運動能比的,這樣也好啊,生意好了,你們的福利也就好了,不是嗎?”文偉笑著說。


    比賽三點鍾開始,但開始時人已經少了一半,酒館裏的節奏慢了起來,宇和小美坐在一旁聊天。“你不喜歡看足球嗎?正好,比賽要開始了,我給你講解,信我的,你一定會喜歡上足球的。”宇興奮的講著,作為法國隊球迷的他對這場比賽誌在必得。小美則是一臉無奈。


    文偉繼續調試著他的酒,水晶之痕的品相在這幾天做的越來越好,顧客們都是讚歎不已。這時門突然開啟。“歡迎酒館,想喝點什麽。”文偉沒有抬頭,用語言招呼道。“水晶之痕,謝謝。”劉雲兒回複道。文偉抬頭,看見了這位一星期前的來客,答到:“又來了呀,請坐,我給您調酒。”劉雲兒在一張桌子麵前坐下,等著酒的到來。


    “漂亮!”宇大喊道,但把文偉嚇了一跳,手裏的冰塊砸到酒杯,即將完成的酒被打翻了。“你淡定點,這酒你賠?”小美講道,一臉的無奈,“文老板,我來幫你清理吧。”小美走過去,將灑落了半張桌子的酒水擦拭幹淨。文偉看向劉雲兒,一臉的歉意投射過去,劉雲兒滿不在意的看了一眼,講道:“沒關係,慢慢來,我不急。”文偉舒了一口氣。


    “您的酒。”經曆一段曲折之後,劉雲兒的酒終於到了手中,而此時正好中場結束,法國隊以一比零領先。劉雲兒抿了一口,說到:“還是厲害啊,調酒師,這次的味道比上次要好了。”文偉笑笑,不說話.....


    “你知道嗎,之前我很討厭喝酒的。”劉雲兒突然對文偉講道,“我的男朋友和我說,酒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東西,但我依舊無法體會。”下半場比賽開始了,法國隊又展開了攻勢。“但是現在,我感受到了,酒,真的很好。”劉雲兒笑著。文偉莫名其妙的,他不知道這位女士想講些什麽,隻好形式的回複著:“啊,如果是這樣的話,可以讓你男朋友也一起來長夜酒館,我們的酒不會讓他失望的。”“謝謝,不過不用了,他死了。”劉雲兒平靜的說道。文偉愣在一旁,本來在為法國隊加油助威的宇也突然沉默起來,小美目送最後一位顧客離去,轉向劉雲兒那邊,投來了詫異的眼光,小酒館裏的三個人無不無言的看著雲兒,除了電視中解說的聲音,方圓十米裏陷入了一片寂靜。“不好意思,提到了你的傷心事。”文偉首先打破沉寂。“沒事,都過去半年了,我走出來了。”雲兒轉向文偉,溫柔的笑道。文偉知道這笑不簡單,笑臉的背後是無盡的悲傷,他有著同樣的感受,當年他與別人提起初戀,也是同樣的表情。“你們想聽聽這故事嗎?”雲兒說著。“洗耳恭聽。”......


    “我和天興是四年前認識的,那時候我剛辭退了做了三年的工作,我和他在一座酒館相遇,大小就和這裏差不多。”雲兒徐徐道來。“他比我小三歲,我在一旁坐下是,他走過來與我搭訕,真不知道他哪來這膽子,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小孩就敢在酒館裏找女孩。”雲兒笑了起來。“其實我不是來喝酒的,剛才也和你們說了。當時我是在那裏填簡曆,沒了工作的我總需要維持生計。他過來告訴我,他多買了一杯酒,沒有人喝了,看見我一個人坐著,所以來請我喝。真是簡單的套路啊,大學四年裏我見過各種各樣的搭訕方式,他這種我見怪不怪了。我甚至沒有抬頭。但當我抬頭看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經栽在他這了。後來,我和他確定了關係,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旅遊,我和他一起,度過了我這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我覺得如果我的一輩子一直這樣,那也沒有什麽不好的。”雲兒手托著下巴,看了小美一眼。“就這樣過了兩年,有一天他給我出去買夜宵,再也沒回來......他隻是在橋邊等紅綠燈,紅綠燈而已,然後,然後就有一輛車,直接向他撞去,後來那個司機說...說他隻是刹車失靈了。”雲兒已經逐漸無法控製眼中的淚水。“他的那失靈的刹車,毀了我一生的全部。我在醫院看到天興時,他還沒離開我,他和我講,讓我,早點休息吧,他要先走了,讓我好好工作,把我和他還沒買上的房子買了,每年來看看他....王八蛋,走的這麽快,讓我怎麽跟的上...”雲兒的淚珠掉落到水晶之痕中,淚水敲散了藍色。感性的小美在一旁默默流淚,宇呆呆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文偉停在雲兒邊上,麵無表情的他一言不發,隻是一直重複著攪拌調酒杯的動作。


    “真抱歉,讓你難過了。”文偉再一次說到。“但我希望你可以代替他活下去,而不是一直在酒館裏頹廢著。”“他已經死了,我也沒什麽必要再去為他奮鬥了。我每天早上起床,都如同做夢,我甚至有一段時間不敢確定,我是不是真的遇見過他...那三年如同虛幻一般,他突然出現在我的生活,又毫無征兆的突然離開,在我這裏留下了無法抹去的記憶,他不負責任.....”淚水決堤,雲兒不知道怎麽去清楚的表達她的痛苦。“確實,他是死了,再也見不到了,但是他還活著。”文偉說了句自相矛盾的話:“我之前看過一部動畫片,尋夢環遊記,人在地下中,若是無人記得他,就會陷入終極死亡,而他,你的天興,依然擁有你,他一定不會希望他的女朋友,在他離開後就一點也不聽他的話,不好好工作,不為他們的目標繼續奮鬥,不再深深的愛著他而是整天哭訴命運的不公。”文偉嘴唇顫抖著,他想起他的初戀,十幾年如同死了一般,沒有一點消息,一個轉身,就是永別。文偉這十三年看盡了身邊人們的悲歡離合,對人一生中的相聚與分離不再疑惑。“你知道嗎,死亡永垂不朽,不像會消散的金錢,不像會淡去的親情,也不像所謂永恒的愛情,死亡是最好的歸宿,你的愛人,他提前結束了他的一生,化為煙塵,但是原子不會湮滅,終有一天,你們會再度相逢。”“可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不去想他...”雲兒對鳴天興的思念無法克製,思念如同擴散的癌細胞,蔓延到她的全身,正一點點的吞噬她的生命。“時間,時間會淡去一切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忍住不去思念,隻會擴大痛苦,記憶中的人是最完美的,天興作為一個沒有瑕疵的男人,留在了你的心中,這對於他,或者是對於你來說,都是幸福的。”文偉說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調酒師,你很厲害,不論是調酒,還是講大道理。”雲兒苦笑著。“走了,今天快天亮了,要回去睡一會了。”“再見,歡迎下次再來。”文偉目送雲兒出門。


    “老板,你太厲害了,你真是哲學家。”“嗬嗬,沒有了,隻是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文偉看著小美崇拜的眼睛說到。“袁明宇你看看你,差遠了,跟了老板這麽多年也沒見你學到點什麽。”小美吐槽道,宇在一旁無言以對,隻好轉頭看球賽:“哎呦,講了這麽久,比賽都要結束了。”


    主裁判吹響了全場比賽結束的哨聲,法國隊贏了。


    “走了哥。”老板再見。”宇和小美一起走出了門口。


    文偉看著結束的球賽,自言自語道:“看來,最後輸的還是我,嗬,這麽多年了,我給無數人做了思想工作,到頭來,自己心中的那布還沒掀開,我真是搞笑啊。”文偉舉起一杯白蘭地,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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