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以盼的震驚一直延續到她送韋清到了城門口。


    她眼神複雜地略過沈瑕裝模作樣派過來的找人的小吏,最終定下心神看著一點偽裝也沒有的少年。


    少年耀眼清朗,悠悠閑閑地散步一樣沒有遮掩地一路到了城門口,沒道理那些人一個都看不見他。


    沈瑕派過來的人演得還挺瞎。


    一個小吏打扮的高大男人低頭走了過來,喬以盼看不清他的麵龐,隻是見尋常的官服被他的身姿穿出了微風拂過的和熙的感覺。


    喬以盼原以為是還有人知道裝裝個樣子,可下一瞬,她就知道她錯了。


    熟悉的麵龐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眼前,那人言笑晏晏,看上去君子端方。


    小吏打扮的沈瑕嘴角含著笑,眼裏是溫和的不舍。


    喬以盼不是沒有心慌的,多年的經曆告訴她太子這樣的行為是很非常不妥當的。


    可他們兩人習以為常。


    她啞然,退到一邊。


    韋清上前主動靠近了他,嘴邊也是掩不住的笑意。


    少年手中摩擦著小吏的布料,皺了眉頭地翻起衣袖。


    太子從小嬌貴地養著,皮膚嬌嫩,盡管裏麵的料子是好的,可穿一身粗布麻衣還是讓他的皮膚起了紅點。


    紅點數量不少,分在沈瑕白嫩的皮膚上多少讓人心驚膽跳。


    少年手間拂過紅點,心裏不由急躁起來。


    這樣清風朗月般的少年,他不想忍著讓他吃苦。


    “不要你送,你快快回去。”


    少年說道,眉間不鬆一分。


    “可我好想送你。”


    沈瑕不自在地小聲說著,盡管喬以盼已經走到一邊去了,他也不習慣將這些話說出口。


    可他又想說,他真是想極了這個少年。


    “你到了那邊吃好喝好,不要在意上京這邊,好好散心。如果沒有錢了就去錢莊取,雖然說到了夏天,也要注意不要著涼……”


    沈瑕嘮嘮叨叨的,一句話總能衍生其他的,偶爾間還會不小心說出幾句無理取鬧的話暴露自己的小心思,但韋清很認真地在聽,他每一句話都盡量會給沈瑕回複。盡管沈瑕說得很快,他有的時候甚至插不上話。


    路過的百姓來來往往,都隻把他們當成分別的好友。路人也許會因為少年露出的過分優越的長相而短暫停留,但沒有人為了一個路人永遠停留,他們有自己要一起走的同伴。


    沈瑕說得多,守在城門的人都看不下去了,頻頻向這裏張望,太陽也被說得忍不住早早下去了。


    喬以盼早就吃完了冰糖葫蘆,長終青衣都找了過來。


    原先裝模作樣派過來的人也去了其他地方檢查。


    這兩人還在說著話。


    等到玫瑰金色的夕陽隱隱約約地冒了個頭,韋清也在估摸著時辰。


    沈瑕也抬頭看了看天色,又低頭看著少年一臉認真地說:“天色都這麽晚了,要不你明天再走吧?”


    他一說這話,一直和顏悅色的少年早有預料般熟練地臭下了臉,偏過頭不看他也沒有再說話。


    沈瑕發愁一樣皺著眉頭,歎息一聲,俯身抱住少年,苦澀不由得在他心頭跳來蹦去。


    他嘀嘀咕咕地在少年耳邊說話。


    “我真不想你走。”


    少年回抱住一向沒什麽情緒的太子,垂下眼眸,乖順地在太子頸邊蹭了蹭。


    他們是互相舍不得卻必須要分離的愛人,他們思念對方,哪怕在遙遠的地方。


    夕陽又落下一分,韋清也到了必須要走的時候。


    喬以盼和沈瑕一起看著駕馬遠去的少年,夕陽為他披上金色的外殼。


    韋清是駕馬走的,為了不著痕跡地脫離京中某些人的視野,他們甚至除了錢什麽也沒為少年準備。


    駕馬跑得很快,少年走得瀟灑。


    就像回歸的遊子,一下就不見了身影。


    沈瑕看上去很平靜,從韋清走後,這個高高在上的太子就像沒了七情六欲。


    幾人望著已經見不到少年的地方。


    沈瑕還在看著遠方,卻突然開口:“聽韋清說你最近遇到了需要我幫忙的麻煩。”


    喬以盼麵上一愣,腦海裏卻馬上就想到了自己最近有些棘手的麻煩。


    如果有太子幫忙,這件事確實好處理很多。


    但這件事情對太子沒有一點好處,若是不那麽虧本的買賣,喬以盼都厚著臉皮去喊人了。


    可實在是沒有,一點蠅頭小利甚至不夠他一個太子塞牙縫的。


    喬以盼也暗暗心酸過,卻隻能去琢磨另外的人選。


    無利卻起早,這對於他倆這種互相不幹涉朝中事情的友誼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們之間就算到了敵對的地步,都可以麵不改色地利用多年的了解算計對方。


    這樣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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