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龍下學宮。


    獨立“宿舍”。


    新的問題橫亙在白淵麵前。


    很現實,也很殘忍,充分的體現了一個單身狗的無奈。


    他...不會流連花叢,不會醉生夢死。


    小郡主提議道:“你多喝點就行了,若是喜歡哪個女人,你便釋放你的獸性好了,你想和誰睡就和誰睡,我一點兒不在意。”


    她湊過去,道:“去年此時,你還隻是個小仆人,現在卻能夠流連教坊,這難道不是仆人界的巔峰嗎?”


    白淵點點頭,覺得有道理。


    明明是去享受的,怎麽搞的有些緊張?


    小郡主又冷冷道:“不過教坊裏的女人也不像你想的那樣,也是分層次的,有些層次的女人不是你有錢有權就可以拿下,你需得靠著才藝、力量等等...否則,隻能自取其辱。”


    白淵愣了下,問:“你是說我嗎?”


    小郡主冷哼了聲:“我隻是怕你睡不到想睡的女人,到時候哭哭啼啼的,丟人。”


    她略作思索道:“這樣吧,你若是肯求我,我就去幫你物色一個很好的。”


    白淵覷眼看著她:“不要。”


    小郡主道:“你說的啊,到時候你可不要後悔。”


    白淵道:“不後悔。”


    小郡主道:“算啦,其實我已經幫你物色好了,教坊十二部第三部的桃花花魁——息紅影,你去睡她吧,她是我閨蜜,你別感謝我。”


    白淵覷眼看著她。


    這是什麽操作?


    小郡主道:“我怕你丟我的臉,因為教坊十二部,上檔次的隻是十二花魁,十二花魁都是處子...你堂堂一個皇子,若是去了,連一個花魁都攻略不下,我怕丟人。


    這不僅是丟我的人,也丟組織的人,更影響之後組織對你的安排。教坊十二部是吃才華的地方,你若是沒有才華,卻還亂唱亂哼,被人傳出去,今後如何再立足?”


    白淵道:“息姑娘也是咱組織的吧?”


    小郡主搖搖頭:“她不是,她是息將軍的女兒,息將軍曾與我父有過交情,後來犯了大罪,故而妻女皆流落教坊...息夫人不堪其辱,已經自殺,息紅影卻還活著。你睡了她,也剛好可以把她贖出來。”


    白淵問:“息將軍犯的什麽大罪?”


    小郡主道:“數年前,曾鬧饑荒,上麵撥款雖及時,下麵卻動了手腳,以至於分發到百姓手中的少了許多。


    天高皇帝遠,此事又歸靖王管,靖王便是一狀刁民貪婪、得糧草而不知足、起兵造反的折子遞了上去。


    然後,靖王直接派了息將軍去鎮壓,隻要殺了領頭的就沒人敢鬧了。


    但息將軍沒忍心動手,最終不知怎的,和七大寇之首,一位被稱為‘黑風寇’的存在鏈接了起來,說是暗自勾結,而那批流民就是黑風寇的人。


    再之後,也不知哪兒來的證據確鑿,總之,息將軍就被判了罪。”


    白淵問:“真的?”


    小郡主道:“假的。真實情況是,息將軍無惡不作,和大寇勾結,結果被流放,客死他鄉,妻子上吊,女兒入教坊,你滿意了吧?”


    白淵道:“那這其實是含冤待雪的忠良之後。可我有些覺得...這不該是你的朋友圈子。”


    小郡主道:“你想的沒錯,我就是個邪惡的反派,為了目的我會不擇手段,你最好小心翼翼地警惕著我,不要有一分一秒鬆懈。”


    白淵起身,打了個哈欠,雙目忽地變得銳利,聲音冰冷:“你放心吧,這些事不需要你提醒。我會一直死死地盯著你,不會有半點鬆懈。”


    說罷,他轉身,背對著小郡主去泡了兩杯熱茶。


    小郡主匆匆跑來,把兩杯熱茶都接了過去,然後變戲法般地變出了一個酒葫蘆,遞給他,“你該喝這個。”


    白淵明白。


    事在人為。


    想要做到醉生夢死、流連花叢,可是很不容易的,其挑戰性甚至超過了感悟十星功法。


    所以,必須立刻做起,以盡早適應這種氛圍,然後才能安心地一天十二時辰修行。


    小郡主提醒道:“小心有毒。”


    白淵哼了聲:“不用你提醒,我會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把葫蘆裏的酒都倒掉,然後換上新的酒。”


    說著,他拔開葫蘆塞子,聞了聞,還挺香,於是他喝了口。


    好酒。


    果然好酒。


    這是無相一個月俸祿都買不到的好酒!


    小郡主冷哼道:“我剛剛好像聽誰說要把酒倒掉。”


    白淵冷笑道:“我有說要倒在地上嗎?”


    小郡主:......


    她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


    輸了輸了...


    這個男人,好像自從下了馬車,就變了。


    難道說...月桂姑娘的粥裏除了迷魂藥,還下了點其他影響心情、能讓性格變得冷淡的東西?


    應該是這樣了。


    ...


    ...


    白淵深吸一口氣。


    手裏捧著小郡主給他的十萬兩銀票。


    有些緊張。


    要踏出第一步,可不容易啊。


    可是,他對“流連花叢、醉生夢死”這個形象的把握度真的不好。


    這和他的生活八竿子打不到啊...


    他開始努力地去想印象裏有哪些人是這樣的。


    西門大官人?太色。


    令狐公子?太浪。


    柳永?太傷。


    李白?太仙。


    他隻想低調,一切從實際出發,讓所有的表現都有對應的邏輯支持。


    他必須演出“那種因為被軟禁而感到痛苦,從而自暴自棄,卻不想被人看破”的感覺。


    小郡主已經陪他演練了幾遍,可他總覺得還是太作,沒什麽靈魂。


    他必須注入靈魂。


    除此之外,他必須要營造出一種“適合自己修行”的環境,所以不能生硬無比地切入,不能時刻讓教坊司的女人對他有敵意,那就必須恰到好處的展露些才華。


    怎麽做呢?


    白淵思索著。


    如何切入這局,如何平衡各方,關係著今後他能不能安安穩穩的十二時辰修煉,畢竟六品前期的積累完成後,是需要一口氣進行五十個小時的感悟的,沒有環境的配合根本不可能做到。


    午後。


    皇城西邊。


    教坊十二部,緩緩敞開了門扉。


    白淵褪了勁裝,換上玄色羅衣,灌了半葫蘆美酒,有了些醉意後,這才提著一葫酒,踏入了教坊門扉。


    喝醉酒的男人通常都會產生禽獸不如的想法,而加持了“獸性之力”後,白淵才覺得自己可堪一戰。


    此時還是白天,來客很少,幾乎沒有。


    立刻有胭脂水粉的嬌麗青紗女子迎了過來,那女子雖施粉黛,卻無尋常青樓的庸俗,而是帶著一種脫離了低俗的清雅意味...


    那女子正要說話,卻忽地看清了來人,愣地待在了當場。


    然後,她看到來人從腰間取出了玉柄折扇,微微一晃,展開“奉旨風流”四個大字。


    而這四個大字的右下角分別蓋著是玉璽印章。


    全天下隻有這麽一把扇子。


    也隻有一個人會抓著這把扇子。


    青紗女子急忙道:“見過六殿下,不知六殿下來此...”


    白淵不說話,搖了搖扇子。


    他是想明白了,和做無名的時候一樣,不會說話就少說點,少說話多做事,其他的讓別人去腦補吧,那就可以了。


    青紗女子看著“奉旨風流”四個字,旋即明悟了過來,她輕輕笑了笑道:“六殿下還要來我們這兒?”


    可化才說完,她就聞到了酒味。


    青紗女子愣了愣,現在還是白天,六殿下這是喝酒了?


    她好歹是皇城人,自是知道六殿下被太子案牽連而糟了軟禁、從此之後不能參與任何政事的事,忽地...她明白了。


    任何有正常邏輯的人都能得出和她同樣的結論。


    六殿下,這是...想要解愁忘憂?所以才來了教坊司?


    她眼中,六殿下的神色呈現出“扇形統計圖”的樣兒,有些落寞,有些自嘲,有些憤怒,有些無奈,有些渴求...


    白淵踉蹌了一步,用喝了酒的聲音淡淡道:“最美的,本殿下...隻要最美的。”


    說完,他恰到好處地拍了拍腰間一遝銀票,表明自己雖是皇子,但並不是來白嫖的。


    青紗女子笑道:“殿下,我們這兒的姑娘個個都美如嬌花,各有風情。


    這世上,有人喜歡桃花的豔,有人喜歡梅花的冷,又有人喜歡芙蓉的媚,賞花之人人人不同,殿下更是天潢貴胄,人中龍鳳,清燕又豈敢去判斷殿下口中的最美是哪種美呢?”


    話一說,白淵就明白了。


    這裏的女人果然都是有心思的,不俗。


    他打了個酒嗝道:“花魁,我隻要花魁。”


    那名為清燕的輕紗女子笑道:“花魁可是十二部的明珠,各在閨中,殿下若是喜歡,便一個個去敲門吧...”


    白淵就等這句話了,他懂的,這就是打擂台了,但是他已經被內定了,於是也不緊張,淡淡道:“領路。”


    清燕盈盈笑道:“好,殿下請隨我來。”


    兩人走入教坊後。


    不得不說,這教坊真是氣派,雖然沒有皇宮那麽大,可卻更像個濃縮的“金絲雀籠”,一個個雅致而不低俗的院落,各呈風采,各藏嬌媚。


    內裏,雖說不上皇宮的後宮那麽大,可卻也占地極廣,內裏亭台樓閣、宮殿小齋入目皆是。


    沿路上,還能看到春睡未醒、猶呈憨態的少女走過,看到抓著團扇在撲蝶的美人來靈巧地躍過,還有遠處亭子裏端坐撫琴的美人。


    這些女子看到這麽早便有人被領來了這兒,也是好奇地一邊偷看他,一邊竊竊私語。


    白淵若是手裏什麽都沒抓,那會尷尬極了,可他抓著“奉旨風流”的扇子,就覺得氣場狂開、聚光燈籠罩,一路碾壓...


    他沒忘記維持“那種因為被軟禁而感到痛苦,從而自暴自棄,卻不想被人看破”的神色,也沒忘記不時地踉蹌兩步以表示自己喝多了。


    簡直跟麵試似的。


    沒多一會兒,清燕停在了一個清幽安靜、飄著花香的小院子前,笑道:“殿下,這裏是梅花別院,花魁是冷香姑娘,殿下若喜歡不妨進去看看。”


    白淵很想一步到位,直接去桃花花魁處和友軍息紅影匯合,但這就太做作了,太明顯了,他不可以這麽做。


    於是,他念叨了兩聲“冷香姑娘,冷香姑娘”...便推門而入了。


    他才入內,一群小丫頭便如麻雀般嘰嘰喳喳地飛過來了,聚在門外,捂嘴嘻嘻地笑了起來。


    還有丫頭推攘著那青紗女子道:“燕姐姐,你怎麽能這麽做呢?”


    “是呀是呀,六皇子好不容易來一次呢,冷香姑娘可是不管人的,上次便是冠軍王來了,也沒能進得了香閨呢...”


    “六殿下常常被拿著和冠軍王比較,卻差的很遠呢...”


    “六殿下今天好像心情不好,燕姐姐應該叫我來陪殿下才是呀...我還挺喜歡六殿下的...嘻嘻嘻...”


    “你這小騷蹄子...”


    姑娘們嘻嘻笑著。


    沒一會兒,梅花別院的門被推開了,白淵走了出來。


    他擺擺手道:“不喜歡這個,下一個。”


    清燕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來,隻道是這殿下自己給自己留了麵子,否則哪有男人見了冷香姑娘還不願入屋的?但她也不揭破,隻是道:“殿下隨我來,下一個院子是杏花別院的仙兒姑娘。”


    兩人去遠,姑娘們又嘻嘻地笑了起來。


    忽地,她們不笑了,因為她們聽到梅花別院裏傳來冷香姑娘的聲音。


    “殿下,殿下~~~”


    “殿下~~”


    未幾,一個白紗的冰山美人匆匆走了出來,看到圍攏在門前的小丫頭們,便問道:“六殿下呢?”


    眾姑娘愕然。


    “冷香姐姐,你怎麽出來啦?”


    “是呀是呀,你不是把殿下拒絕了嗎?殿下應該連第一關都過不去吧?”


    那白紗的冰山美人笑道:“你們一個個可真是小看了殿下,我現在想邀殿下入屋呢。”


    眾姑娘瞠目結舌,緊接著一個個爆發出八卦的嗷嗷叫。


    “發生什麽了?”


    “對呀對呀,究竟什麽事,六殿下究竟做了什麽?”


    “冷香姐姐這是春心動啦...”


    裹著白紗的冰山美人輕聲道:“真美...殿下的詞太美了。不行,若是吟出此等詩詞之人還不能入幕,我心底實在難以過去。”


    說罷,她一拎紗裙,便是往遠處輕輕本跑了起來,竟是追了出去。


    眾姑娘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前所未有的一幕,旋即意識到這裏麵大有故事,便也追了出去。


    當眾女追到杏花別院時,卻發現白淵已經離開了,並且已經進入了桃花別院。


    桃花別院的自是紅影姑娘。


    清燕則是在外,有些悠閑地坐在池塘旁的石頭邊,見到姑娘們過來,她笑道:“六殿下在杏花別院待得時間更短呢...罷了罷了,不戲弄殿下了。等這次好了,我便勸他先喝些酒,吃些菜,等晚些時候在來叩叩姑娘們的門,嘻嘻嘻...”


    “嗯?”


    青紗女子忽地愣了愣,她霍然而起,奇道:“冷香姑娘,你怎麽來了?”


    裹著白紗的冰山美人道:“殿下過關了,可是又跑了,所以我才追出來...隻有如此,方不能不辜負殿下的詞。”


    清燕:???


    她正發愣的時候,杏花別院的門也開了。


    隻見一個豔麗的絕色佳人匆匆從青苔淺覆的別院中跑了出來,問道:“清燕,六殿下人呢?”


    清燕訥訥道:“仙兒姑娘...你不是拒絕殿下了嗎?”


    那絕色佳人笑道:“我可沒拒絕,殿下應付了我出的題目,也不等我反應,便匆匆跑了...可是呢,人家卻對殿下的回答非常滿意呢。”


    清燕:...


    她好奇道:“仙兒姑娘,你問了什麽問題呢?”


    周邊的姑娘了也紛紛豎起了耳朵。


    仙兒姑娘笑道:“殿下入院後,便直在緊閉的內院門前敲門,我心底不喜,便道若想進來需得應景吟詩一首,殿下問拿什麽做題,我道便拿‘你不許進來’為題。


    我本是想殿下知難而退,結果殿下走了幾步,真吟了首詩。”


    說罷,仙兒姑娘負手,頗有些富貴人家大小姐模樣的吟誦起來:“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香扉久不開。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吟罷,一眾姑娘都愣住了,簡簡單單二十個字,她們卻感受到了一種才氣碾壓的感覺。


    仙兒姑娘還沉浸在其中,“此詩極為應景,我杏花別院中本就覆滿青苔,結果...殿下卻巧妙地運用‘不許進來’這四個字以及院中青苔,吟出了‘應憐屐齒印蒼苔’這七個字...


    好似是我真的擔心他的靴子會踩壞院中的青苔似的。


    ‘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更是神乎其神,可以說是景色,我院中恰有紅杏出牆,又可說是殿下在調笑我,還可以說殿下賞得春色滿園已然知足而樂...”


    “殿下吟出此詩後,我都愣住了,待到反應過來,匆匆開門,殿下卻已經不在了。”


    “清燕,六殿下呢?”


    青紗姑娘徹底傻了。


    這麽厲害?


    這也太強了吧?


    她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一襲白紗的冷香姑娘,訥訥道:“姑娘莫不是也要說殿下過關了吧?”


    冷香輕輕點頭:“我雖不喜殿下為人,可殿下吟誦此詞,實在是讓人家心服口服,我願為這樣的殿下敞開閨房之門。”


    說罷,冷香露出回憶之色道:“我出了個難題,讓殿下詠春夏時分的梅花。”


    “冷香姐姐真壞,春天夏天哪有梅花...”


    “哎呀,哎呀,你們別打岔,那殿下怎麽應對的呢?”


    冷香笑笑道:“殿下想了一想,便吟了一首詞。”


    她緩緩道:“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待到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這首詞我猜和殿下的心境有關...驛外便指殿下西出皇都所至的荒涼之地,而梅花或許殿下自喻,如此品格,如此詩詞,冷香實在佩服。


    春夏時分,梅花雖已不在,可香卻如故...這是何等的意境?


    冷香堅信,能吟出如此詩詞的殿下,定非外人所言的那般不堪,不過是那些人不能理解殿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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