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淵拉著媚兒姑娘的手,直奔教坊司外。


    一旦撤退到小郡主的馬車上,任務就算達成了。


    他看的很明白,作為傀儡的他和小郡主是徹底綁定的,一榮俱榮,一辱俱辱,小郡主犯了錯他若不努力填上,後麵小郡主遭殃了,唇亡齒寒,他也會連帶著不好過。


    很多人可能存了誤解,覺得一個勢力安排的計劃,就必須是由上邊的人徹底統籌安排好,下麵的人隻要執行就夠了。


    可這顯然是錯誤的。


    上麵給任務,下麵做計劃去執行,執行之中必然意外重重,出了意外再快速反應去補救,補救能力強的屬下才是好的屬下,補救不了導致了嚴重後果的,那下麵的人直接被一刀切,從勢力裏推出去,直接拋棄甚至是背鍋,以顧全大局,這才是現實。


    上麵會給你事無巨細的安排好?覺得少了你組織就完了?然後執行過程裏什麽意外都不會發生?


    真的想多了。


    至於白淵的才華人設,早在最初來到皇都時便以那一句“雲在青天水在瓶”建立起來了,而前些日子在教坊司的三首詩更是徹底建立起來了。


    這人間,有的是藏龍臥虎,多一個藏著才華的仆人,也並不奇怪。


    隻要白淵不吟出能引發天地異象的詩詞,那一切都在正常範疇內。


    所以之前,他吟出那十星詩詞時,才會想著跑,但幸好被那一對神秘的老夫婦給救了場。


    遠處...


    月光裏街道邊,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上,小郡主正焦急的等待著。


    當她看到兩人走出教坊司的時候,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但又同時充滿了好奇。


    這位冒牌的六皇子是怎麽做到的?


    不會是強硬地把人帶出來了吧?


    那可糟糕了。


    兩人上車後,小郡主問明了情況。


    她深深看了一眼白淵,然後淡淡道:“不錯,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我準備的這首詩看來是起到效果了。”


    這話是說給媚兒姑娘聽的。


    白淵配合道:“多虧郡主教導有方,準備了兩套方案,我本來以為是第一套方案,欸,結果是第二套方案,反應稍慢,慚愧慚愧。”


    他這是補救。


    兩套方案的說辭,還有他在正常範疇裏的反應稍安,直接就把中間的那一點兒不絲滑給遮過去了。


    對外,那可以算是天衣無縫了。


    月光下,傀儡和小郡主對視一眼。


    小郡主的眸子裏閃爍著光華,似乎在說“白淵,你好棒!真是一點都不比真正的六皇子差!”


    傀儡的眸子則是稍顯低調奢華的矜持,似乎在說“還有更棒的呢,下次給你康康。”


    很快,馬車的輪轂轉了起來。


    教坊司在皇城東邊,馬車經過一些皇家設立的酒樓、店鋪之類的區域後,便可以去到西邊的學宮了。


    為求逼真,小郡主親自策馬。


    而車廂裏,白淵和媚兒姑娘對坐著。


    媚兒姑娘則是長舒一口氣,然後古怪地打量著白淵,輕聲道:“你...竟不是真正的六殿下...”


    白淵愣了愣,這話沒法接。


    豎著耳朵的小郡主舒了口氣,她也算放下了心,看來組織安排的第二位監視者和月桂姑娘明顯不同,這是個新人...隻是,為何要安排新人來此?


    媚兒姑娘垂著頭,輕聲道:“我是妖。”


    然後不待詢問,她繼續道:“你是不是好奇我爹明明是原社稷閣副閣主,他的女兒為什麽會是妖?”


    白淵點點頭。


    媚兒姑娘看了眼前的冒牌皇子一眼,不知為什麽...她對眼前這少年有一種非常莫名其妙的親近感,想著把心底的話告訴他,想著不去傷害他。


    或許,這是剛剛他吟誦的詩真的打動了她?


    又或許,這是因為她體內的妖血並不是凶殘向的?


    媚兒姑娘道:“我爹是無辜的,八年前,他在南方雲泰城監修帝像,以承香火,可是...帝像卻在一個雷雨之夜而徹底崩塌了。


    我爹也因此被流放...


    可是,我知道的,我爹那個人絕對不會疏忽,建造一個神像對他來說是根本不可能出事的。


    他是癡迷於建造的人,精益求精,廢寢忘食,嚴以待己。


    除了官員身份,他還是個純粹的匠人...


    他出了事,那些正氣閣的人什麽都查不清楚,最終的解釋隻有爹疏於監管、而造成帝像崩塌...


    所以,爹伏誅了,我和娘也入了教坊司。


    娘在五年前不堪受辱,自殺身亡,而我奮力反抗,卻被打入了北曲,每日遭受侮辱...我叫的越凶,反抗的越強烈,那些人就越興奮。


    我恨...


    恨...


    恨!!!”


    她雙拳捏緊,低著頭,雙眼裏閃爍著冷光,而一雙瞳孔則是緩緩收縮,凝聚成一線。


    白淵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敢情組織新派來的監視者不僅不凶,而且還很可憐?這是在找他傾訴?


    他輕聲問:“那你加入組織後,事情有沒有弄明白呢?”


    “沒有...”媚兒姑娘道,“不過,我算是幸運,承蒙一位大人看中,而被其賜予血吻,進而成了古妖。”


    白淵壓低聲音道:“最近儒門似乎在針對古妖...姑娘一定要小心。”


    媚兒姑娘奇道:“我是妖,你不怕?”


    白淵為了日後行事方便,決定在此時此刻提升一下好感度,於是便肅然道:“實不相瞞,我見姑娘的第一眼...”


    “咳咳咳...”小郡主的咳嗽聲從馬車前傳來。


    “第一眼,就覺得姑娘本性善良,即便姑娘是妖,那又如何呢?隻要沒有吃過人,隻要沒有雙手沾染無辜者的鮮血,那比起那些濫殺無辜的人,也要好多了。”


    “你還真是個奇怪的傀儡...不過,我確實沒殺過人...但我恨那些人...”


    小郡主聽得越發好奇。


    組織派來的第二個監視者,竟然連人都沒殺過?而且聽履曆,似乎沒有任何問題...


    她忽地聯想到城外爆發的大戰。


    會否和那件事有關呢?


    儒門純元先生戰死,一地的妖魔屍體,蔓藤碎段兒...


    除此之外,她的“老上司”也似乎暫時撤出皇都了,而重新換了一位“新上司”,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這次的計劃安排才會出現失誤。


    那麽...


    組織在挑選監視者時,一是顧及了那位將要到來的那位大人物,二是顧及了監視者本身的身家清白?


    正想著的時候,學宮到了。


    白淵回學宮,小郡主則是暫時帶媚兒姑娘去皇城中的酒樓休息。


    ...


    ...


    龍下學宮。


    白淵坐在屋舍中,他複盤著白天的事。


    “第二個監視者目前看來沒什麽問題,隻是個小妖。”


    “隻是這個小妖可能和之後即將到來的那位大人物有關?”


    “那個大人物究竟有多大呢?”


    白淵稍稍皺眉...


    他有些擔心。


    若是出意外了,那就跑吧,跑入老林的車裏,或是穿上小凶,從此再不現身,浪跡天涯去。


    他甩甩腦袋,暫時拋開這方麵的雜念。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漏洞...”


    “無論是墨娘還是組織,都讓我用劍,而英雄劍我卻不能拔出,一旦拔出便可以宣告逃亡開始了...現在的我還無法掙脫天人組織的控製,所以隻能遵從他們的規則行事。”


    “這個漏洞,必須填上。”


    “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白淵略作思索,他忽地想到英雄劍正呈放於長生學堂之中,他忽然有了主意。


    ...


    ...


    長生學堂內。


    小劍魂正在黑暗裏悲傷。


    它已經度過了無數這般黑暗的夜晚。


    可今天的夜晚卻和之前都不同...


    因為之前的夜晚,它隻有它自己。


    可今天的夜晚,它心底還多了主人。


    然而,主人拋棄了它。


    它的劍生還未開始,就結束了。


    為什麽主人不拔它?


    為什麽?


    難道主人不信任它嗎?


    可是,它願意為主人付出。


    它是一把有著三拳劍柄,寒光盈盈宛似秋水天河的漂亮神兵。


    它削鐵如泥,可以承受任何力量的灌輸而不會折斷。


    它誕生於金光和雷電之中,甚至能夠呼風喚雨,還能飛!


    它願意和主人人劍合一。


    小劍魂正悲傷的時候,忽地...它感到屋舍裏忽地多出了一個人。


    小劍魂愣了愣。


    難道是遭賊了?


    它即將落入賊人之手?


    那還是沉睡吧...


    可是,下一瞬間,一種熟悉感傳來。


    小劍魂意識到了來人是誰。


    主人...


    是主人...


    是今天拋棄了它的主人。


    可主人就是主人,即便拋棄了它,那還是主人。


    主人~~~~~~


    小劍魂“淚目”。


    嗡...


    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


    黑夜裏,劍身開始發出輕微顫鳴,宛如龍潛九淵低聲吟,隻因等來風雲變,小劍魂興奮而激動,仿是在說“嘿,老夥計,我們又見麵了”。


    白淵即便隔著距離,依然能聽到那嗡鳴聲。


    這英雄劍還真是賴上他了,之前沒握著它的時候,它也沒這麽興奮,現在居然可以充當“警報器”了,隻要他靠近,就發出警報麽?


    此子恐怖如斯,斷不可留!


    他伸手上前,重新握住了劍柄。


    稍稍往外拔了下,湊過去一看。


    金色!


    絢爛的金色,糾纏著濃鬱的雷電,仿如積蓄已久的滾燙地火,即將噴薄而出!


    一股興奮之情從劍身傳遞向他,似乎在告訴他“嘿,老夥計,是時候拔出我了,讓我們並肩作戰,一起闖出一番事業來吧”。


    白淵輕舒一口氣,又把劍壓了回去,然後開始試著和這小劍魂交流。


    他的辦法很簡單。


    這英雄劍既是想認他為主,那麽他隻要真正地成了這英雄劍的主人,那麽...之後再拔出時,就可以讓英雄劍配合他,不許發光,不許發亮,不許產生異象,要裝成一把平平無奇的劍。


    白淵嚐試了幾次後,終於和小劍魂產生聯係了。


    不過小劍魂無法表達具體的詞匯,隻能用一種“情緒感應”的方式進行反饋。


    “你若要認我為主,今後若無我的允許,不得表現出異常。”


    小劍魂領會了一會兒,給出反饋:同意。


    然後,白淵通過修士特有的內視力量,發現自己靈魂外有一道蜘蛛般的細線爬了過來。


    那細線還沒靠近靈魂,就被兩團玄之又玄的力量個擋住了。


    細線在外輕輕搖著,好似在喊“主人,是我,是我呀”...


    這段時間,白淵對六品修士也有了不少認知。


    六品修士的力量源泉在於“靈魂”。


    靈魂中儲存靈氣之處,名為“靈巢”。


    “靈巢”即是靈魂外包裹的一層致密靈氣,就好似是星球外的大氣一般。


    而本命法術,則是這星球外環繞的“衛星”。


    若要驅動“本命法術”,則需要動用“靈巢”中的靈氣。


    可“靈巢”的靈氣是有限的,極難補充,所以便是修士對戰也大多是用武道和一些身外之物,而不會上來就用本命法術。


    此時這一絲“蜘蛛細絲”,確定就是英雄劍了。


    自己隻要將它接入靈巢,那麽便算是接受它的認主了。


    “沒想到,這劍還是靈氣驅動...果真不凡...”白淵喃喃著,“那相當於多出一個小的法術了。”


    他再思索了下,一念之下,讓兩個本命法術讓開,然後從靈巢中伸出了一絲靈氣和那“蜘蛛細絲”鏈接在了一起。


    頓時間,一股奇異的感應在他和英雄劍之間產生了。


    一把劍形的力量出現在了他靈魂周邊,成為了第三個“衛星”。


    白淵感到這英雄劍的劍魂是百分百認他為主了,甚至他心念一動,小劍魂在遠處也能感應到。


    同時他也感受到了小劍魂的興奮。


    自己顯然是這誕生靈智還不久的小東西的第一個男人。


    而這小東西為了認主,竟然毫無保留地把一切都給了他...


    換句話說,這小東西因為害怕主人拋棄它,而直接把“賣身契”都送過來了。


    白淵能感受到一種對於英雄劍的徹底駕馭感。


    這...這也太順利了...


    另一邊...


    小劍魂興奮而新奇。


    從今往後,它終於有主人了,終於可以和心愛的主人人劍合一了。


    它有節奏地喊著:


    “斬妖,除魔!”


    “斬妖,除魔!”


    “斬妖,除魔!”


    喊了一小會兒,小劍魂忽然發現有一點點不對勁。


    此時,它飄在心愛主人的靈魂旁邊,忽地看了看旁邊的“鄰居”...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妖氣,正從“鄰居”的身上散發而出,那是來自遙遠古代的妖氣,是難以形容的無上妖氣,是即便大妖都不可能具有的妖氣。


    這...


    ???


    ???


    小劍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


    --


    ps:有書友覺得節奏慢,其實並不是,節奏是按部就班地在進行著,可能相較而言,作者每天8000多字少了。


    作者想說的是,看書如旅遊,重在中間經曆了什麽,而不是抵達了終點。


    純粹的目的達成,是非常枯燥無味的。過程細膩,有趣,不好麽?(此段ps為後加,不占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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