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母被有經驗的婆子掐人中掐醒了, 睜開眼明白過來後當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李麻子見她人沒事, 轉頭去裏麵找未來媳婦, 卻見到老丈人正狼狽地躺在那兒, 還一身的血。


    “這是咋啦?”李麻子忍著驚慌過去扶起了錢春妮。


    村長看了他一眼,認出人是錢有根家的準二女婿,歎口氣回道,“你有根叔去要糧,就被打成這樣了, 唉。”


    “要糧?要啥糧?”李麻子一臉霧水, 不了解情況。


    錢有根被郎中清理了頭臉又敷了止血藥裹上了紗布, 此時仍然拗著那股氣兒, 恨恨回道, “那群親戚哄騙我借走的糧,我想要回點兒, 他們卻不承認了!”


    “天殺的無賴,老天爺咋不劈死他們啊, 老天爺你不長眼啊……”錢母抹著淚指天哭罵。


    李麻子頓了頓, 仰頭看了看天, 仍然是萬裏無雲, 水汽蒸騰直上,沒有一點變化。


    這裏沒有庇佑他們的神仙, 老天爺不會明察秋毫保護他們的。


    “人沒大事,就是頭磕破了流的血太多,回家吃飽飯好好補補, 等傷口結痂就好了。”郎中為錢父收拾好後囑咐道。


    村長謝過郎中,幫忙墊上五分錢的看診費,李麻子看到立馬從自個兒兜裏掏出錢送上,爭著給付了,惹得村長瞧了他好幾眼。


    村裏沒秘密,郎中也是知道李麻子身份的,是他們村的準女婿,看來人倒是不錯。


    錢父已經緩過來了,就是渾身還時不時地哆嗦著,臉上紅了又青、青了又紫,腦袋上的青筋直冒,顯然是氣的不輕。


    錢春妮和錢小弟趕忙上去把人攙起來,姐弟倆雙眼通紅淚流滿麵的看著十分可憐。


    再加上那邊哭的喘不過氣的錢母,這一家子被害的太慘,這會兒都六神無主了,還好有李麻子在場。


    錢家灣的人對他的觀感經此一事,從未有過的好。


    “別氣太狠了,看開點,啥事能有命重要?”郎中離開前對錢父勸了句。


    “是啊,爹,別氣了,糧食咱還有,犯不著為了它豁出命去。”李麻子殷勤地跟著勸。


    錢父憋著氣呢,看在他剛才知事的份上,沒計較他的稱呼。


    “老根兄弟,你先回去養著傷,放心,這事咱們村跟他們沒完!”村長對錢父保證道。


    其他同仇敵愾的青壯年們紛紛高聲附和,摩拳擦掌準備光明正大地好去幹一架,早就看那群人不順眼了好麽!


    這次是打了好心借糧的錢有根,那下一次會不會就直接打不借糧的其他人了?再下下次是不是就想衝進村裏搶糧食了?!


    要知道外麵周圍一圈聚集的人加起來的話,可比他們村的總人數還多好幾倍呢,這下要是不給對方一個教訓震懾一下,都以為他們是病貓一起圍上來欺負咋辦!


    錢母被鄰居勸好了,錢父也稍微消了點氣兒,兩人被錢春妮姐弟倆扶著回家。


    李麻子像是一瞬間長大了,感謝過幫忙出氣以及護送人回來的村民,到屋裏站在錢春妮身邊拍著她的肩膀安慰。


    錢父被錢母紅著眼扶到床上躺著,頭上的紗布浸濕了,血卻也不再往外冒了。


    “爹,娘,我跟麻子去李家村把大姐叫來吧。”錢春妮悄悄握住了李麻子的手,對錢父錢母說道。


    錢父泛著青的黝黑臉上當即皺了皺,睜開眼堅持道,“別去!別讓你大姐知道!”知道了有啥用,除了給她增加負擔拖後腿,還會讓她在婆家丟人。


    “爹!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強的啥?!”錢春妮瞪著眼大喊。


    錢父執拗地扭過了頭,錢母坐在床邊擦著淚不說話,同樣是默認的。


    二老都這樣固執,李麻子惶惶然地左右望了望,也不知道咋辦,錢春妮轉頭趴在他肩膀上哭起來。


    李麻子當下顧不得想其他了,安慰未來媳婦先。


    錢小弟雙眼通紅地看了看兩邊,眼神沉鬱不甘,趁他們不防備猛地跑了出去。


    “麻子,快攔住他,咳咳……”錢父看到後咳嗽著急喊。


    自家的兒子自己了解,他這是要去找那夥人拚命啊!


    “春生!回來——”錢春妮和李麻子當即跟著追上去,看方向正是村外的小山坡。


    三人一前一後到的時候,那裏已經打起來了。


    逃荒者和村裏的老弱婦幼都躲的遠遠地圍著看,正中間兩夥人打的不可開交,震天響的怒罵吆喝此起彼伏,場麵十分激烈。


    錢小弟到場找著了去過他家借糧的那些人,衝進去逮住人就咬就捶,對方也不是死的,自然反抗,卻被錢小弟搶到木鍁照著幾人頭上直拍。


    錢春妮和李麻子怕他萬一出啥事吃虧,跟進去幫忙揍了對方一頓後,兩人趕緊把錢小弟拉出了戰場。


    而打群架也打到了尾聲,錢家灣的人勝出一籌,進他們村搞事過的逃荒者均是被他們揍趴下了,打的頭破血流跟死狗一樣趴在地上起不來。


    “這裏是錢家灣的地界,你們逃荒來到這裏討口飯吃,咱們也不說啥,但是!”


    村長冷顏厲色,掃過整片小山坡,嚴令道,“既然來到這兒了,就要遵守這裏的規矩,再敢朝村裏伸爪子甚至打人,那就別怪咱們下手狠!”


    “再搗亂就趕走他們!”


    “趕走他們!趕走他們!”


    錢家灣的村民們齊聲大喊,手裏的鐵鍁木棍杵地杵的梆梆響,對被打怕了的人來說,威懾力不一般。


    最後,村長擺了擺手,警告地將在場的逃荒者看過一遍,領著村民回去了。


    李麻子見此,趕緊扯住身邊的姐弟倆準備跟著離開。


    錢小弟突然掙脫掉,又跑回借糧食的那幾家狠踩幾腳,唾了一口問他們的草棚子在哪兒。


    地上的人肯定是不回答的,被揍再狠都不肯說,周圍的人也沒誰吭聲,但是有好幾個小孩都朝著某片地方看,那裏除了三四個草窩草棚,邊上沒別的。


    “春生,走了!”錢春妮和李麻子對視一眼,趕緊喊他。


    村裏的隊伍快走遠了,他們三個繼續留在這裏絕不是明智之舉。


    錢小弟說著等他一會兒,然後跑到小孩們瞅著的那片草棚子,鑽到裏麵翻了片刻,最後抱著一隻小布袋出來。


    “就找到這麽點,其他的估計早被他們吃下肚了。”錢小弟跑過來將東西交給了錢春妮。


    三人立馬朝大部隊追上去,回去後打開小布袋發現是一些玉米粒和紅薯幹,沒有多少,大概兩三斤的樣子。


    “是咱家的糧食。”錢母檢查後說道。


    玉米紅薯幹都是他們家借出去的糧食,卻隻剩下這點了。


    錢春妮拿著袋子湊到床邊,對閉著眼睛的錢父說他們已經要回了家裏的糧食,讓他不要再生氣了,早點好起來。


    錢父果然還醒著,聽到閨女的話睜開眼睛看了眼她手上的東西,劇烈起伏的胸口終於平緩了下來。


    他點點頭,再叮囑了一句別告訴她大姐,然後終於撐不住昏睡了過去。


    到了這會兒,一家子人方才鬆了口氣,不那麽憋屈了。


    眼見晌午已過,李麻子不可能晚上還呆在這裏,他得回去,家裏還有個等著他的老娘。


    中午飯都沒吃,李麻子空著肚子向錢母和未來媳婦告辭後匆匆回去了。


    錢母送他走後,回來跟閨女說擔心對方經過了這事會嫌棄他們家,以後對她不好。


    畢竟人家歡歡喜喜來一趟,他們卻連頓晌午飯都沒招待,還讓他看到了那麽一出。


    “麻子不是那樣的人,娘你瞧著吧,他很快還會來的。”錢春妮篤定地說道。


    錢母歎氣地搖搖頭,不抱啥希望,轉身去給錢父熬藥去了。


    錢春妮確實了解李麻子,他匆匆趕回家就打著明兒個再來一趟的主意。


    等麻子娘從兒子嘴裏聽到錢家的那些事後,唏噓又同情,當即準備了幾十斤頂飽的紅薯幹,讓李麻子再去時捎上。


    這正是李麻子想要做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扛著糧食去錢家灣了,走前還囑咐他娘不要出去亂說。


    隻不過他自己去送糧時被村裏人瞧見了,之後感到奇怪進而通知了錢春娥。


    等到錢春娥找上門時,麻子娘也隻是透露了點消息,並沒有亂說出去。


    而李麻子被錢春娥逮到後,麵對準大姐的威脅,除了如實一告還能怎麽辦。


    “就這些了,我全說了,你別揪我耳朵。”李麻子捂著耳根苦兮兮的賣慘道。


    錢春娥這會兒的心情很不好,氣悶地原地轉悠了好幾圈,停下問道,“你跟姐說實話,我爹娘真沒事吧?”


    “沒事了沒事了,爹的傷喝過藥快好了,又有我送過去的糧食和肉,郎中說不缺營養就沒啥大事,養一養就會好。”李麻子連連搖著頭回答。


    錢春娥這才放了點心,不過她還得回娘家一趟看看,不然她心裏不踏實。


    “姐,你可別添亂了,那邊我看顧著呢,我一個大男人在路上來回還得瞅著點走,你一個女的要是上路會很危險的,還是算了吧。”李麻子勸道。


    錢父不想讓大閨女知道的原因之一,也是不想讓她擔心之下來回奔波,要知道逃荒者湧進來後,路上實在不安生。


    錢春娥瞪了瞪他,想反駁可也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是為了她好。


    ……


    隻是李麻子單想著女人容易被不懷好意的逃荒者惦記,沒想過他也是別人惦記上的一員。


    早就在他參與錢家灣打群架之後,就有人通過錢春妮家盯上了他,偷偷尾隨他摸到了看起來更富裕的李家村。


    平靜的村落中即將再生波瀾,而在百裏之外的縣城那兒,嚴科長已經被帶到了一位大人物麵前。


    風雨欲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奉上,十二點前還有第三更,早睡的小夥伴可以明天再看喲( ̄▽ ̄)\"


    稍後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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