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豐收時, 當李老頭再去縣公社匯報糧食豐收情況的那一天, 家裏先迎來了一樁喜事。


    當時李婆子他們大人都去地裏忙秋種去了, 小孩子跑的沒影兒, 隻有榮錦和陳向陽宅在家裏曬太陽。


    閑的無聊,榮錦找出便宜爹之前給她做的陀螺溜,還沒玩兩盤兒,西間那屋傳來了呼痛的呻.吟聲。


    便宜娘的預產期快到了,榮錦待在家裏不出去的原因也在這兒, 大人小孩都不在, 她得幫忙多看著點。


    屋裏的動靜一傳出來, 榮錦和陳向陽兩人全支楞起了耳朵聽, 確實是王月琴的聲音。


    榮錦立馬竄向西間門口, 趴屋裏一看,躺在裏頭床上的人已經抱著肚子十分難受了, 滿頭滿臉的汗,身下的被單暈濕了一塊。


    “福娃, 福娃, 去叫奶奶和伯母, 娘, 娘該生了……”王月琴看到自家大閨女後,慌亂的心中一定, 連忙顫抖著吩咐。


    榮錦轉身跑出去讓陳向陽去地裏喊人,她則進去先看顧著屋裏的孕婦,沒人在萬一出了意外怎麽辦。


    王月琴應該是羊水破了, 身下被單上的水跡越浸越大,有榮錦陪著,她自個兒倒是不緊張了,畢竟已經生過一胎,有點經驗,隻等產道打開,她就能把孩子順利生下來。


    榮錦看她咬著嘴唇實在疼得很,想到她當初生自己的時候估計也沒少受罪。


    惻隱之下,那雙小手扒上去握住對方顫抖的大手,往她身體裏輸了一道微薄的靈力,保證她接下來有精力度過生產之苦。


    再多,母體就該承受不住了。


    王月琴陣痛之餘,忽然感覺有點發涼的身體內湧進來一道暖流,從大閨女握著的手腕緩緩地流遍全身,幾乎在片刻間就讓她覺得有了使不完的力氣。


    “福娃,是你幫娘的吧?”王月琴心裏暖暖的,感動的想流淚。


    沒想到在這樣關鍵的時刻,陪在身邊的不是恩愛有加的丈夫,也不是一直當作主心骨的婆婆,而是平時自己沒撫養過多少時候的大閨女。


    榮錦沒有回答,睜著琉璃眼靜靜地看著她,手上沒有抽開。


    王月琴會意地點點頭,眼角滑過一串淚花,這是喜極而泣了。


    誰說閨女不跟她親的,即使是交給了婆婆養活,總歸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孩子關鍵時候還是知道對娘好。


    這就足夠了。


    “月琴,媳婦,你怎麽樣了?我回來啦。”李治民人未到聲先至,慌慌忙忙跑進院,咣當在門檻絆了一腳,踉蹌著進屋差點摔在榮錦身上。


    榮錦伸出一腳踢了踢他的腿,將人穩住了,順便讓開了床邊的位置。


    陳向陽就在後麵,隨即跟著進來,將榮錦上下看了一遍,感覺像是出去了很久回來確認她是否還完好一樣。


    榮錦朝他點點頭,卻被便宜爹的一聲嚎給驚的嚇一跳。


    “媳婦啊,你是不是很疼,咋還哭了,都是我不好,嗚嗚嗚……”


    王月琴這個當事人還沒咋地呢,李治民倒先嚎上了,到這會兒啥感動痛苦喜悅神馬的都沒了,隻有一腔囧意回蕩。


    “嚎啥嚎呢,你媳婦是要生孩子不是殺豬!給老娘滾出去!”李婆子很快進了屋,讓李治富將不懂事的小弟弟拎出去算賬去。


    趙鳳仙一到家就去廚房燒水做準備去了,錢春娥進去幫李婆子搭把手,準備給王月琴接生。


    除了幾個小的,現在家裏人基本都回來了,地裏的上工暫時請了假。


    有了主心骨接手,榮錦功成身退,拉著小夥伴跟在二伯身後一起出去。


    李治民被自家二哥一臉嫌棄地拎到院裏,扔給他一條毛巾讓他擦擦臉,堂堂一個大男人,對著正要生孩子的媳婦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羞不羞。


    “我出生那會兒,他也這樣子?”榮錦看著便宜爹哭的像個孩子,不忍直視地問道。


    被親閨女看到窘樣,李治民還想挽回來著,可惜李治富不給他機會,將當初榮錦出生時小弟弟嚇得哭鼻子的事捅了出來。


    榮錦哈哈樂了一陣,羞得便宜爹臉上紅的像是猴屁股。


    李治民羞澀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擔憂妻兒的心占據了上風,忍不住跑到窗口貓著,一聲一聲地給裏頭生產的媳婦打氣。


    趙鳳仙端熱水路過時看到,眼中劃過羨慕之色,若是她家那位能做到這樣,她就是再生幾胎都甘願。


    可惜李治國作為家裏長子,平時最是穩重不過,根本不可能出現媳婦生孩子,他慌亂得哭泣扒窗子的事。


    正在一家人為新生兒的出世一片忙碌之時,李老頭在縣公社那裏的秋收總結大會開的可不平靜。


    本來李家村今年的秋收相比去年來說有所提高,產量不算低,與前幾年比起來甚至算是很好的收成了。


    李老頭在村裏統計完後還挺滿意的,覺得這樣的收成報上去即使不是第一也得占個前幾吧,畢竟放眼全縣來說,尚且還沒有哪個地方能比李家村更風調雨順不是。


    所以,當大兒子駕著驢車載他去縣裏時,李老頭自信滿滿,心裏還提前打了演講的腹稿,以防再要上台演講時著急忙慌。


    然而,等到了縣會堂時,李老頭進門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有人跟他打聽李家村的糧產這不奇怪,李老頭也沒瞞著,臉帶驕傲地說出個數,本以為會讓對方羨慕不已,結果人家以詫異的目光看著他,搖搖頭後就走人了。


    李老頭:“…………”啥情況?難道是因為他報的真實產量太高,將人打擊到了?


    隨後李老頭就明白了,不是太高,是太低太低了!!


    按照上一季的大隊糧食產量排行倒數,隊長們一個個上去給領導們做匯報總結,李老頭理所當然地排在了最後一位作為壓軸。


    但是第一個,也即是上次倒數那個,上去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李老頭噎住了。


    “我們趙家窪大隊種的玉米喜獲豐收,畝產一千斤!”


    “噗——”李老頭瞬間噴了剛喝進嘴裏的茶水,引得周圍的大隊長們齊齊側目,一副大驚小怪跟不上時代的模樣。


    李老頭表示他確實跟不上大家的時代腳步了。


    就台上那個大放厥詞的人,上一季還聽他苦哈哈地如實匯報說他們隊上畝產不到一百斤,還是種的產量大不講究天時的地瓜。


    而現在呢,剛過了一個季度罷了,人家的畝產就直飆上去了,一千斤!


    李老頭擦擦嘴巴,看著上頭滿麵紅光說得煞有其是跟真的一樣的家夥,內心嗬嗬嗬。


    種玉米,用最好的地在年景最好的時候畝產還達不到三百斤,李家村有小神仙加持,才能略微達到四五百斤,村民們就已經很滿意很欣喜的了。


    對方大隊種玉米卻已經能畝產一千斤了,真是厲害厲害!


    李老頭震驚著臉隨著大家拍巴掌,玉米畝產一千斤,真厲害,怕不是種的紅薯吧。


    種紅薯達到畝產一千斤那還差不多,玉米要是能達一千斤,那他們以前還能天天靠紅薯幹子過活?


    李老頭以為對方是提前寫好的發言稿,寫錯了糧食種類,照本宣科念出來了才出的錯,然而接下來幾位都是這種樣子……


    “我們許家壩大隊種的大豆喜獲大豐收,畝產兩千斤!”


    ……


    “我們毛家寨大隊種的花生喜獲大豐收,畝產五千斤!!”


    ……


    “我們周家凹大隊種的玉米同樣喜獲大豐收,畝產一萬斤!!”


    ……


    李老頭聽到半場,臉上已然麻木一片,不知道該做啥表情,都不想說啥了,來時的驕傲激動這會兒全化作了泡影。


    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啥他感覺自己大隊上跟他們種的不是一樣的土地呢?


    李老頭麵色極其複雜地朝周圍望了望,旁邊挨著他坐的一個隊長看不過去,歎口氣悄悄湊過來提點。


    “現在大家夥都這麽弄,隊裏麵上好看,領導們也歡喜……你把你們隊的實際收成往上提一提就好了嘛,不然跟大家一比不太好看,怕是……”怕是要被領導們嫌棄批評了。


    人家是好心好意地透露行情,李老頭即使心裏不讚同也點頭謝過對方,隻是向領導虛報糧產這事,他肯定是做不來的。


    要知道,往上報了多少,相應的公糧就要交上去多少,最後坑的還不是自己大隊?


    李老頭寧願不要領導們的誇獎和獎勵,也不能坑害自己村的隊員們,地裏出產了多少糧就是多少糧,如實報上去就是,弄虛作假有意思嗎?!


    更何況,李家村有小神仙坐鎮是領導們私底下都知道的事,如果連那兒的畝產都高不到哪兒去,那麽其他地方那麽高的糧食產量就有待商榷了。


    李老頭相信,縣領導們有這樣真實的對比,絕對不會被人為造起來的虛假所蒙騙。


    即使某些縣領導也想通過謊報糧產而向上頭邀功,也得先想想為此做的後果,以及會不會被劉部長留下的人將真相捅出去。


    真的鬧到上頭,嗬嗬,所有參與的人都別想逃過,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如此一想,李老頭頓時底氣十足,單等著最後他上台,如實報出糧食產量,將前麵那些人造起來的虛架子全打散不可。


    果然,縣領導班子也不是吃素的,剛開始報的那幾個,他們誤以為真,還十分激動地給人鼓掌喝彩,但等到接下來……


    我去,你特麽逗我?玉米畝產能達一萬斤?大豆啥時候比紅薯產量還高了?!你家花生都不生蟲的全結果了?!!


    簡直一派胡言亂語!當他們領導是沒下過地不知道真實收成是吧?!


    化肥廠剛建起來還沒投入生產呢,各個大隊畝產就這麽高了?!大隊長們的腦殼兒是不是都進了水?!!


    縣領導越聽越麵無表情,前排集體冷了下來,後麵呱唧巴掌的人相繼的也稀稀拉拉地沒有了。


    現場一片詭異,上頭的大隊長腦門冒著汗硬撐著喊出大豐收的畝產作匯報,下麵的領導麵上一個比一個黑。


    直到輪到最後一個,李老頭仰頭挺胸地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完啦,明天繼續努力,大家晚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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