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透的茉莉茶香飄至蕭亦風鼻下,他吸了吸鼻子,是白龍珠啊。


    “今天剛到的新茶,試試看。”蕭青山把小杯茶放到他麵前的茶幾上。


    茶杯燙手,蕭亦風兩指撚住杯緣,先聞了聞茶香,再讓馥鬱的茶湯入口。


    蕭青山問他怎麽樣,他點點頭,“還行吧。”跟那小孩的味道有點像。


    舒嵐還在勸著蕭則辰,蕭亦風摸出手機按開微信,看著那一串紅點心煩氣躁。


    更讓他煩躁的是夏依回去好幾天了,沒給他發過信息,朋友圈更加是一條都沒發過,他想窺探下小孩這幾天過得好不好都沒辦法。


    蕭亦風不時點進去夏依朋友圈看看,看到可見內容沒有變成一條灰直線就安了些心,還沒把他拉黑呢。


    舒嵐碎碎念完蕭則辰,又來念蕭亦風:“前幾天相親那個女孩有沒有再聯係你?我問過蘭姨了,她說女孩沒說你不好,你要積極一點啊!”


    “沒有沒有,你別老去跟你那些朋友說我娶不到老婆好不好?搞到我好像哪裏很不行……”蕭亦風呲聲。


    “什麽不行?哪裏不行啊哥?”蕭則辰笑著插嘴。


    “小孩子別管。”蕭亦風瞪了他一眼。


    舒嵐也瞪了蕭亦風一眼,“別教壞你弟弟了!”


    茶喝了幾泡,紅燭也流幹了淚,舒嵐準備捧著紙錢到樓梯間的鐵桶裏燒,“亦風,過來幫我點火。”


    被歲月熏得焦黑的鐵桶吐著火舌,吞噬著獻給神明的金銀元寶。


    舒嵐一邊撒著錢紙,一邊念著保佑蕭則辰身體健康,保佑蕭亦風不要孤獨終老,保佑蕭青山事事順心。


    蕭亦風也撒了幾把元寶,他在熱氣繚繞裏跟天上的老爺討了個願望。


    你要開心啊,小孩。


    *


    海水湮沒卷走了那些或璀璨奪目或普通平凡的情感,日複一日的潮起潮落。


    浪花把承載了太多秘密的海螺推上岸,被磨得光滑柔軟,安靜地陷在沙裏,等著有哪個路過沙灘的赤腳小孩把它拾起,把它貼近自己耳畔,聽聽它將別人的故事講給你聽。


    八月底的南方小城午後悶熱依舊,今年夏季連暴雨天都少了些,說要直麵而來的台風轉了個彎,到別的城市遛彎去了。


    進校門後才剛走了一小段,不寬且長的車道像華容道一樣塞滿來自各地的車。


    現在的孩子在家裏都是寶貝,上個大學,家長們差點兒把整個家都給他們搬來,一個個後備箱裝得滿滿當當,每個又都想往宿舍樓下停。


    學校特地給外來車輛規劃了停車點,但車輛實在太多了,有些家長直接在路邊隨意把車停下占用了半條車道。


    車多,自然就多碰撞,前麵就有三四輛車接連親密接觸了一下,直接把狹窄的道路給堵死了。


    蕭亦風手指在方向盤上不停空彈著,看著前方有輕微刮蹭的司機們吵架。


    “要不你們先下車吧,現在完全走不動,等會兒到了還不一定能有位置停。”蕭亦風側過頭對後排的舒嵐和蕭則辰說。


    蕭則辰作為蕭家的寶貝,舒嵐自然要號召全家陪同。


    “行,那我們走去報到處。”副駕駛的蕭青山解開安全帶。


    蕭亦風目送著三人在步道上遠去,見前方還爭得臉紅耳赤,幹脆把車窗天窗都打開,叼起根煙抽起來。


    打開微信看了眼,夏依還是沒有回複他。


    他猛抽了一口後憋著沒吐氣,煙在肺裏跑了幾圈,才像氣球漏了氣,嘶嘶聲從齒縫滲出。


    蕭亦風現在覺得,是不是自己七月半鬼節那晚燒完錢紙還跑出去喝酒,結果被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附了身?


    他的睡眠質量之差直接體現在肉眼可見的黑眼圈上,連李馳他們都不敢再邀他,讓他晚上不如試下泡泡腳、喝喝牛奶,說不定能改善失眠。


    他在群裏發了一堆罵人的表情包,打開淘寶買褪黑素,順便捎帶了個二十九塊九的泡腳盆。


    褪黑素吃了,腳泡了,牛奶喝了,十點不到蕭亦風就躺床上了。


    其實他身體是困倦的,眼睛又酸又脹,但胸口總被一團煙霧壓著,壓得他骨頭血液都焦躁沸騰,翻來覆去的什麽姿勢躺著都不舒服。


    隻要一閉上眼,整個人總感覺被海浪推著拋著,不踏實,那一晚的畫麵總是跳幀似的在腦內卡頓。


    夏依從背後貼上他時的那前後幾秒在大腦裏來回播放,少女的柔軟和倔強都同時存在於這個擁抱裏,用帶著暖意的藤蔓把他圈緊。


    蕭亦風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在心裏勾勒出她那時的眼耳口鼻。


    睡不著的時候更是如此,眼皮上總播放著無聲黑白的幻燈片,把那一天眼睛拍到的相片一張張投映在黑幕上。


    真是魔怔!他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大半夜抓著手機刷起來,黑暗裏的白光把他的臉照得清冷慘白。


    夏依朋友圈依然一條狀態都沒發過,蕭亦風記起她說有關注他的微博,他便從粉絲裏開始找,在大海裏撈著一根繡花針。


    他不知道自己找來幹嘛,也沒想過真的能找到。


    隻是蕭亦風發現,重複著點進粉絲頁麵這個操作能使自己有了幾分睡意,經常點著點著,就能昏睡過去,像是蕭青山和舒嵐有時看著看著電視睡過去一樣樣的。


    終是沒忍住,前幾天他一咬牙給夏依發了信息,問她是不是28號來學校報到,用不用他去高鐵站接她。


    很快夏依回他一句:“不用了,有人開車送我去,謝謝您。”


    得,他受她一聲“您”,該盡的心意盡了。


    蕭亦風安慰自己,這是他僅存不多的良心。


    隻是剛剛他幫蕭則辰把行李箱拿下樓,滿腦子想著那小孩也沒個家人陪,這麽重的行李箱她那小身板怎麽扛上宿舍樓啊。


    便在開車前又發了條信息問她用不用幫忙,正好今天他會送弟弟去學校。


    s大不在市區內,從蕭家的老房子那邊過去不塞車大約半小時車程。


    這三十分鍾裏蕭亦風一逮著機會停紅燈就會拿起手機看一眼,直到舒嵐碎碎念他好幾句才罷休。


    一根煙抽完,華容道也沒開始挪塊,蕭亦風把手機丟開,加入其他司機的按喇叭陣容裏。


    蕭亦風本想著快刀斬亂麻,沒想自己成了一團亂麻,就和這糟心的華容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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