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死!”


    一步退,步步退,氣勢被壓製,短兵相接,難以討得好處。


    金鐵交纏,在刀麵劃拉出錚錚地響。


    靳子躍提刀後撤,眼角的餘光,已經瞄見身後昏迷的少女,腳跟的動作才停下來。


    “開槍!”荒木扯著嗓子吼道,“小寺,你要迷糊到什麽時候!”


    小寺將如夢初醒,手裏的柯爾特顫顫巍巍對準黑色的人形凶獸。


    正好對上靳子躍抬起的麵孔,慘白的麵具黏著髒紅色,斷裂的麵紋如同一道道惡疤,瞳孔閃爍著寒光。


    仿佛就在等著自己開槍。


    小寺將突然覺得,一旦開槍,自己會死。


    寒氣突然躥上脊骨,讓他沒由來一哆嗦,手中的扳機仿佛也被寒冰凍僵,毫厘之距卻如天塹,任憑手指如何抖動,都無法撥動黑色的金屬分毫。


    【色厲內荏】


    外表強硬嚴厲,內心怯懦不堪。


    持有者在給予旁人一種咄咄逼人之感,威嚇感十足,偶爾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一旦遇到強硬敵手,碰撞之下就會原形畢露。或者順風順水,或者一蹶不振。具有明顯的兩極分化,如果經營得善,對於聲勢威懾等將會有較高造詣。


    ——


    靳子躍從單手持刀,緩緩改成雙手握刀。


    回過臉,目光如炬,改望肌肉虯結的壯漢。斷刃不長,黑色風衣塵跡斑斑,整個人杵立在那裏,連喘息都逐漸壓了下去。


    小寺將持槍的手頹然垂落。


    荒木敏銳地嗅到一絲危險的味道。


    但是碰上未知的風險就放棄機會,那不符合荒木的信條。


    危機如猛獸,成事者茹毛飲血,無能者肝膽俱寒。


    荒木陡然挺立,青色血管膨脹如蛇,尖牙上下交錯,眼中燃燒著熔岩般赤芒,森森寒氣傍身環繞,仿佛從天炸落的巨神兵,屹立在屍山血海中。


    地板嗡然炸開,再留神,龐大的身軀已經淩空而至,掄臂吊膀,膨脹的鐵拳如裝膛火箭,推進的同時朝地麵轟隆炸落。


    靳子躍朝前一竄,俯身貼地翻滾,黑色風衣翩然而落,碎裂的冰碴子在爆裂聲中淋頭而落。


    他的手裏多了另一截沒有柄的刀身。


    棕黑色的手套滋滋地冒著煙,另一隻手將斷刃的豁口拚了過來,接進手套中。


    荒木一擊未果,怒吼一聲,如狂龍掃蕩,提起雙拳,小臂骨刺撐開,屈肌和橈肌結塊錯列,像見血的水蛭,重重疊疊,整整一圈。


    靳子躍鬆開發熱的手套,長刀恢複如初,刀身接口處幽幽冒著白煙。


    “原來如此,斷刃隻是誘敵之計麽。”荒木的聲音低沉厚重,就像撬裂地板的悶響,猛然間拔高幾度:


    “那又如何!”


    拳勢已成,左攻右轟,一招一式掀起滔滔怒浪;腿盤生根,前踏後跟,一開一合引動滾滾長河。


    奔騰鐵馬,鏗鏘金戈。


    “鐺、錚、叮、鏗、鐺——”


    須臾之間快刀繞開衝拳,迂回變道,縱劈斜撩橫斬直戳,刀光飛舞如銀色緞帶,晃眼間刀如摳破地板、貫土而出的惡魔巨爪,五爪並攏瞬間收合。


    荒木也不躲,刀光削落的隻有身上的厚冰,但他的拳路確一步一步地壓縮刀的軌跡和劃動空間,很快,眼前的野獸連手中的細杆都將揮不動。


    刹那——


    胸膛抵著細長的刀鋒,淩厲如蛇牙,從荒木排山巨浪般的鐵拳間,如同一記魚雷直抵中心。


    奇襲的刀鋒點在灰色的肌肉。


    但是荒木的胸口僅是破了些許的皮,白色的刀痕擠壓肌肉,卻不得寸進,就像蛇口咬中了石像,刀身錚錚長吟,扭動不止。


    荒木眉頭一擰,他並沒有看到刀路是怎麽從狹小的縫隙中鑽進自己胸膛的,但是絲毫不影響他的戒備。


    早在交手之前,他身上遍布的寒冰就是天然的鐵衣,肌肉紋路頻繁擠壓的地方,才會出現隱約的淺痕。


    “盡是些小聰明。”


    荒木不屑地咬緊尖牙,唇角微扯,齒間迸出的話語,字字生寒,手爪猛地搭在刀柄上。


    白色冰晶從刀尖攀上刀身,暗紅的血跡蒙上灰色的霜。


    靳子躍抽手。


    周身寒氣像兩片羽翼收攏。


    荒木眼中釋放著殺意,齜牙怒吼:“你可以——去死了!”


    一地的冰晶盤旋而上,荒木的身後矗立起一尊冰藍色的食人魔惡鬼,兩人高的冰鬼,眼中紅光閃爍,十爪作掐狀,弓著身子將風衣人包攏其中。


    肆虐的暴風模糊了小寺將的視線,搖晃的鐵架哢哢作響,風中的凍生肉雜在地上,黑煙白霧呼嘯不止,供電不足的冰庫忽明忽暗,碎肉摻和著迷眼的碎冰,隱約隻能聽見冰身食人魔的咆哮。


    黑色輪廓擺動手臂,十叉合攏交叉。


    全力催動冰霜食人魔的荒木,手依舊保持著抓住長刀的姿勢。


    身前的食人魔已經從上到下封死所有生路,這已經是必死的局麵。


    靳子躍抬手。


    一股怪異的念頭從荒木心底升起。


    他伸手要去擋,卻被靳子躍左臂擺蕩,擊中腕關節強行震開。


    靳子躍的右手抓住荒木的肩膀。五指扳緊,似鉗似咬。


    正好捂住奧妮紋身瞪得滾圓的凶睛,掐住食人魔的頭顱,隻剩飄散的黑發,從指縫中泄露出來,秥在鎖骨間。


    荒木的豎瞳中映著殘破的白色半笑麵具,除去盈盈笑眼,右下角哭的一邊已經裂開,露出行凶者發白的嘴唇和削瘦的下巴。


    他好像說話了。


    一字一頓,在冰霜覆蓋的囚牢中。


    食人魔十抓已經聚攏。


    荒木認清了他的口型。


    “你的命——”


    男人的棕黑色手套散發著熱量,白色濃煙瞬間被風流湮沒。


    “我收下了。”


    一股從未有過的心悸突然躥上心頭,荒木的胸膛咚咚地跳動起來。


    就像被抽取了什麽,冰晶食屍鬼哀嚎聲在荒木耳邊炸響。


    喃喃的獸吼震耳欲聾。


    仿佛奧妮食人魔紋身被靳子躍連頭拔起。


    力量瘋狂地流失。


    荒木臉色發白。


    他感覺到了久違的寒冷。


    身體開始僵硬,不聽使喚。


    充斥在血肉裏的冰和刺骨的寒意,讓他的頭顱暫時停止供血。


    食屍鬼在哀嚎。


    無論是肩頭還是頭頂。


    ……


    最終,風暴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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