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躍瞪了他一眼,質問道:“你怎麽來了?”


    青年嘴角的笑容愈發冷冽,探手成拳,比劃開手勢,說道:“為了把你的骨灰搓成四喜丸子,追到這裏,我可是花了一番功夫。”


    “16區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靳子躍皺眉。


    “呐,沒事,我過來幫你收屍。”青年右手食指中指並攏,做念咒狀,命辭的能量開始湧動,周圍流動的運勢高速朝著青年身上匯聚。


    靳子躍眼眸壓低,神色嚴肅。


    “馬上離開這裏。”


    “怎麽,怕我折在這裏對沁不好交代?”青年搓了搓鼻子,笑道,“那你對我就好交代了嗎?嗯?混蛋?”


    他質問:“我把沁交付給你,結果你呢?”


    青年雖然笑眯眯的,但是那種滔天的殺意卻像洶湧的洪水,朝著靳子躍一浪一浪席卷而來。


    靳子躍麵容沉毅,沒有說話。


    “我三年修行完回來,聽到的就是這些?沁死了,你跑了,好好的生活成了這幅模樣?”


    青年冷笑:“我可真是謝謝你哦。”


    靳子躍瞪著他,卻沒有任何言語。


    “你就沒有任何想要解釋的嗎?”青年看著他的瞳孔,問道。


    “尋,回去吧。”男人的語氣滄桑了些,“比起你的援助,我更希望你離開這裏。”


    傅尋跳腳:“誰說我要幫你了?”


    “聽著,不要以為隻有你能為沁報仇,我也一樣!”青年說道,“我可不會原諒你的失職。”


    靳子躍沒有答話,關於少女的話題,男人一直三緘其口。


    “我大致猜到了你要做什麽。”傅尋瞪回去,說道,“小爺千裏迢迢趕過來,可不是來找你撒氣的,你就沒有什麽表示嗎!”


    靳子躍依舊默默地注視著他,男人的眼瞳中似乎幻化出無數的場景,但是仔細看的時候,卻又什麽都沒有,柔和而又空洞。


    “你餓嗎?”


    “草。”傅尋恨恨地啐了一口。


    他收斂了自己的命辭能量,閉著眼,揉著太陽穴,一副忍耐的模樣。


    “豚骨拉麵。”


    男人點頭,絲毫沒有防備,轉身從樓梯出去。


    傅尋半睜著眼瞄向他的位置,男人正好打開了通道的地門,雙手撐地走上去,遠遠聽見他的聲音:


    “上來吧。”


    不一會兒,熱騰騰的拉麵擺在矮幾上。


    金紅的蛋黃鑲嵌在蛋白中,半剖的雞蛋似乎隨時都會冒出油汁,蔥白末和香菇碎撒在表麵,濃濃的豬骨香從白湯的水霧中飄蕩開來,白嫩的醃蘿卜絲掩蓋了兩口醬牛肉。


    傅尋皺著眉,一臉嫌棄地把空蕩蕩的碗擺在矮幾上。


    還沒喝幹淨的湯底被他的動作震得晃了兩晃。


    “難吃。”他嘀咕。


    靳子躍沒有說什麽,默默地注視著他,眼角難得出現一絲弧度。


    “現在住哪?”


    “哼,要你管?”


    “要是沒地方去,可以在這裏暫住一陣。朋友的房,他暫時在9區不回來。”


    “誰要住你挑的房?”傅尋盤腿坐著,扭過頭說道。


    “你是怎麽找到這的?”男人沒有理會他的別扭,起身把餐具端回廚房。


    傅尋說道:“我自然有自己的方法,好歹我也是天才馭命者。”


    “我不僅知道你在這,我還知道——”傅尋拖長了聲音,“你想對【百六陽九】那個男的下手。”


    靳子躍沒有說話,不置可否。


    “你在收集百年以上的命辭。”


    水流的刷刷聲中,靳子躍嫻熟地洗著碗筷。


    “不打算對我講講你的計劃麽?”


    “我改變主意了。”靳子躍說道,“他們似乎招惹了一群真正嗜血的勢力。”


    “哼,我還以為你這些年變化真的多大,還是改不了這種臭毛病。”


    靳子躍低頭,沒有馬上回複他的話。


    “女人死的時候,我也在場。隻是難免會想起一些回憶。”


    傅尋頓了一下,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所以那對苦命情侶讓你放棄了原本潛伏到底的想法,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殺死那隻渣滓嗎?”


    “你得到的情報似乎也不比我少。”


    “我隻是好奇你在做什麽,花了點時間了解那個叫有動龍馬的男人,這種事情對一個偵探大家來說易如反掌。”


    傅尋亮了亮自己的司法證書:“兩個月前剛考的,不顯擺顯擺豈不是浪費了。”


    靳子躍沒有理會他的炫耀,瞥了一眼他的命辭,在他的視野中,淺藍色的能量從傅尋背後幽幽地散發出來。


    “【逢考必過】,用這種命辭獲得的證書,沒什麽好驕傲的吧。”


    傅尋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毛。


    自己尚未與他有任何接觸,更沒有動用命辭的能力,甚至除了一開始自己收斂氣息隱藏起來之外,男人幾乎隨時隨地都可以了解自己的命辭。


    怪物。


    自己切換命辭用時不到一分鍾,辨別命辭隻要接觸,出現波動,十有八九都能猜出來,更是在【逢考必過】的加持下一往無前。


    但是男人幾乎什麽都不做,自己的命辭毫無還手之力暴露在他眼前。


    提及實力,是自己的尊嚴,也是別人的隱私,自然沒有什麽好講。


    傅尋岔開話題:“既然準備插手,那你準備怎麽做?”


    “把我掌握的情報交給他們。”


    “然後?”


    靳子躍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傅尋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質疑。


    “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靳子躍俯下身子,默默擦拭著自己的餐桌。


    “你竟然要去幫異鬼,要是老家夥們聽到,非抽了你的筋不可。”傅尋瞄著他,說道。


    “沒有永恒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


    “切。”傅尋不置可否,“可不是每一次利益都站在道義這邊的。”


    “我向那個叫有動的男人提起過你。”


    “我知道。”靳子躍手中的抹布沒有停歇,“我在他身上裝了竊聽裝置。”


    “歹毒的男人。”傅尋輕笑。


    他望向窗外,斜陽慢慢沉落,這座城市又要迎來黑夜。


    “罷了,就當做是這碗麵的工錢吧。”傅尋站起來,懶洋洋地,像一把歸鞘的刀。


    “記住你的承諾。”他看著廚房裏,男人忙活的背影。


    “我可不是在幫你,我隻是在滿足她的夙願。”


    洗碗池裏的瓷碗磕碰在鐵皮上,咚地一聲響。


    男人沉默了片刻,一動不動定在原地。


    隨後,才響起水流和抹布擦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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