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尋和陳若瀾看不到,隻看見靳子躍高高躍起,朝空中揮斬,隨後捧著什麽落地。


    祁桐衫看得真切,露出詫異的目光。


    靳子躍瞥了她一眼,青玉色的瞳帶著無形的威懾力,在他的視線裏,祁桐衫的容貌卻發生了極大的改變,變成一個他完全沒有見過的女人。


    “她怎麽樣了!”


    陳若瀾跑上來,看著靳子躍懷裏空無一物,仍明顯意識到什麽。


    靳子躍望著琥的靈魂,周身皸裂,作為容器已經無法盛住命辭,命辭能量從無數裂紋中飄溢,消散在空中。


    琥的靈魂已經奄奄一息,連回到身體裏都做不到。


    “情況不太妙。”靳子躍說。


    “她的靈魂被捏碎了,組織知道她的弱點,身體免疫任何傷害,但是靈魂不行。”


    陳若瀾沉默了一陣,突然衝著靳子躍抱著的透明空間說道:


    “你不是還要回到故鄉麽,不是還要向母親證明自己麽,在這裏倒下的話,就什麽也沒有了。”


    無言。


    傅尋照看著琥的身體,抵在手腕上,脈搏漸漸微弱。


    陳若瀾躁鬱地搔搔頭,閉眼不再說話。


    心虎安安靜靜地伏在靳子躍的腳邊,它似乎看得到琥的靈魂,用緩慢的動作,輕輕舔舐著琥靈魂形態的臉頰。


    琥的靈魂似乎也感受到濕潤的虎舌,睜開眼睛,想要張嘴卻發現發聲困難,簡單的舉動卻加劇了靈魂的崩潰,像破碎的瓷娃娃,裂紋越來越多。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她伸手欲摸心虎的額頭。


    “謝謝。”琥轉過視線,對靳子躍說。


    “我死後……把命辭帶走吧,心虎……應該有一個更強的主人,才不用跟著我……一直受苦。”


    “好像……這次……真的沒有人能夠幫到我了。”


    琥的眼皮耷拉,眼睛慢慢閉合。


    “故鄉……這次也會夢到的吧。”


    “在不同的世界,即便是死了,也見不到母親。”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帶著壓抑的鼻音。


    “亞茉。”


    一個聲音輕輕喚住她的名字。


    琥一愣,靈魂的表情滿是愕然。


    靳子躍低頭望向身旁的巨獸。


    心虎的眸光柔和,用獸臉去貼上琥的臉頰。


    “我一直在。”心虎發出的是偏渾厚的女聲。


    琥的眼睛瞬間噙滿淚花,她忍不住多看一眼朝夕共處的心虎,心中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猛虎的那雙眼眸,和母親肅然的形象逐漸重合,猛虎為了搭救自己,雙瞳燃燒的鬥誌,與母親那晚的眼神一模一樣。


    明明那晚,【養虎遺患】的命辭能量暴漲,應該注意到的才對。


    那是吞噬了【虎破蝕界】的結果。


    明明有很多次機會,可以發現猛虎和自己心有靈犀,可以發現心虎的關懷如同母親一樣無微不至。


    無數個思念母親的夜晚,琥沉眸抱著雙膝,靠坐在睡著的心虎身側,感受著猛虎溫暖的毛發,心中逐漸歸於安寧。


    她張嘴,有些哽咽。


    明明,早就應該想到的才對。


    身邊形影不離的猛虎,承載著母親的靈魂。


    日思暮想的人,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


    在那一瞬間,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填充了她的內心世界,她無聲地笑。


    靈魂的裂紋發出一道道光,那是瀕臨崩潰瓦解的征兆。


    但是琥不在乎。


    生命的最後一刻,所有的缺憾都一並補上,她隻覺得無比知足。


    “媽媽。”


    靳子躍蹲下,輕輕推過她的背,讓懷裏的女人能夠更近距離地看著眼見的至親。


    琥盯著心虎的臉,近距離端詳了一陣,努力露出最美好的笑容。


    “真不愧是我的女兒,你是我的驕傲。”


    心虎閉眼,額頭輕輕朝前抵去。


    隻是,她抵了個空。


    琥的靈魂像破碎的瓷片,在靳子躍懷中崩解,喀拉拉碎成無數光點,消失在空氣中。


    心虎的動作停滯。


    她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良久。


    “謝謝。”


    她突然張口,用的是漢語。


    ……


    靳子躍的『魂睛』達到極限,解除了視靈效果。


    “倏——”


    風過。


    靳子躍感受到身後,琥的肉體中,【養虎遺患】的命辭開始逸散。


    而心虎,也化作星星點點,逐漸消失。


    與其一同消失的,還有命辭【患得患失】。


    陳若瀾看著心虎消失,一臉憤懣地咬牙,攥緊拳頭。


    靳子躍靠手指劃出馭命咒,將兩個飄散的命辭搜集起來。


    【養虎遺患】還有兩百年能量,【患得患失】卻徹底失去了它的能量,靳子躍甚至感受不到其中任何意識,徹底成為空殼。


    想必,那位母親,也隨著女兒的靈魂,一起消失在悠悠天地間。


    靳子躍收回攤著的手,站起來。


    四人對視,一時無言。


    “生命的最後一刻,她見到了自己的母親。”靳子躍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是嗎……”陳若瀾望著他,眼底出現一絲光亮。


    “她的母親,靈魂寄宿在心虎的命辭上,否則,命辭的產物,沒有靈魂和意識,是不可能再次衍生命辭的。”


    “原來如此。”


    像得到慰藉一般,陳若瀾鬆了口氣,眉間柔和了些。


    “心虎的靈魂,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已經替換成了她的母親,一直守護著她,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這樣……也不錯。”


    “如果不是攻擊被靈魂,恐怕她一輩子也不會知曉,自己的母親,其實一直守護在自己身邊。”


    靳子躍說。


    “追求一生的願望,在生命的最後得以實現,她一定很滿足吧。”


    陳若瀾展臂活動,作放鬆狀。


    靳子躍沒有回話,來到琥的遺體邊,用【埃身碳氣】,將其化作晶瑩的顆粒,一層層消失在風中。


    流放的遺民終於融入了這個世界。


    “這樣算是解決了。”傅尋說。


    “不。”靳子躍站起來,回身望向一直沉默的祁桐衫。


    對方也感受到他的目光,迎上他的視線。


    “還有另外的問題,正好一起問了。”


    傅尋循著靳子躍的視線望去,看見祁桐衫麵色沉著。


    他明白了靳的意圖,雖然沒有動作,但是插兜的手已經做好充足的準備。


    陳若瀾也麵色一肅。


    靳子躍走向祁桐衫,平視著她的眼睛,問:


    “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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