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爾佳宜楠帶著婉玥出翊坤宮宮門往左過了崇禧門,跨過此門再往東經過長康右門,又穿過瓊苑西門,繞過禦花園,婉玥的腿走得已經有些乏力。


    她不明白瓜爾佳宜楠怎麽不選擇直接從隆福門走,經過交泰殿,再從景和門出,這樣走是離東華門最近的,而不是繞著禦花園又跨過東六宮,幾乎多走一半的路。


    胤祺已經在東華門外候著,卻遲遲不見兩位福晉出來。


    婉玥忍著腳痛,瞥了一眼瓜爾佳宜楠,見她雙眼目視前方,穿著花盆底走得也不快,說不出的舉止嫻雅,婉玥忽然明白她為何要繞遠路而行,這是上趕著露臉作秀。


    婉玥怎麽可能會讓她如意呢,雖然前世便知道瓜爾佳宜楠不喜奶茶,但當下還是忍不住假意問她:“姐姐,我見你剛剛在母妃宮裏沒怎麽喝奶茶,你是不愛喝奶茶嗎?”


    瓜爾佳宜楠可能被這話問得陷入了沉思,婉玥見她不安地攥弄了下自己的手帕,沒有反駁,也沒有回應。


    瓜爾佳宜楠這時候的感覺是複雜的,有些歡喜自己成為了皇家的兒媳,而且還是皇子的嫡福晉;但又有些令她不安的,比如母妃對她的喜好甚是不當回事;又有點彷徨,五貝勒胤祺對她的態度時好時差......這些複雜的感覺揉成一團,互相此消彼長。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幽幽開口,“奶茶是讓人發膩的東西,還是喝茶好,既解膩又清心降火。”


    婉玥笑眯眯地點點頭,滴水不漏的回道:“姐姐說的是,不過兩樣我都喜歡。”


    瓜爾佳宜楠見婉玥說到吃食便兩眼放光,果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沒見過世麵。


    但終究她輕視了婉玥,畢竟兩世為人的婉玥到目前還未暴露自己重生的事。


    兩人各自都在思量不同的事,幾道尖細的聲音在宮廷裏響起,幾個太監喊了幾聲,大概是快到宮門下鑰的時辰了。


    瓜爾佳宜楠原本放鬆的情緒馬上緊繃起來,盯著婉玥看了兩秒,“妹妹,咱們加快步子吧,要是下鑰前還未出宮就慘了。”


    婉玥立刻心領神會,連忙應是。


    此時東華門的侍衛們正準備下鑰,兩個漂亮的女子迎了過來,她們腳下的步子很急卻又帶著一點安閑的神氣快步的走著。


    侍衛們隻認得五福晉瓜爾佳宜楠,便稍作停頓,待五福晉與她身邊的女子走出東華門後,才著手下鑰。


    短暫過後,宮門外馬蹄聲漸漸響起。


    一回到貝勒府,玉芷就迫不及待地對婉玥透露今日從府裏聽來的八卦。


    “小主,我今日聽東廂房的嬤嬤說那位長期閉門不出的庶福晉白佳氏原本懷了一個男胎,結果生產時難產,後來便失了寵,從此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看樣子還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痛中。”


    婉玥回到屋中,剛卸下頭上的珍寶首飾,就聽到玉芷這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


    這與婉玥知曉的似乎有出入,雖然前世素昕也是比她先入府的,但是從沒聽過她有難產的事情。


    難道她重活一世,很多人的命數便改變了?


    “那她是何時難產的?她為何難產呢?”婉玥略一凝神,實在有些匪夷所思,遂抬頭看了看玉芷,故作驚訝問了起來。


    玉芷扯了扯嘴角,果然側福晉也是喜歡聽府裏的八卦的,“聽說是去年四月的時候。至於為何難產,這個奴婢不清楚,有嬤嬤說是那男胎體型過大,又加上胎位不正,這才......”


    婉玥記得,劉佳妙音生的長子弘昇是四月初六的生辰,都是去年的四月,難道?


    婉玥抑製著內心的恐怖猜想,細細地思量著玉芷聽來的八卦,又覺得劉佳妙音應該不會幹這種可想而知的事情。


    東廂房的丫鬟雙兒又聽見府裏的嬤嬤們對自己的小主庶福晉白佳氏說三道四,她一時氣急,忍不住同那些嬤嬤們理論,寡不敵眾,她最終落寞的回到屋內,將府裏的下人們說三道四的事一咕嚕吐了個幹淨。


    白佳素昕麵上淡淡的,不知道是自己福薄,還是那孩子福薄。


    回想去年在阿哥所的那一夜,她便失了神。


    康熙三十五年四月初五,阿哥所。


    “貝勒爺呢......貝勒爺在哪兒?我快沒力氣了。”躺在床上的白佳素昕用一種非常虛弱的聲音呼喊著,整個腹部傳出的疼痛讓她有些受不了,疼得渾身戰栗,床上的被子都被她抓得抖動起來。


    “庶福晉,貝勒爺在屋外,你安心生產,先攢攢力氣,一會兒再使勁。”


    接生的嬤嬤也有些慌,依照她的經驗,這位庶福晉怕是有難產之兆,房中就她一個接生嬤嬤再加上一個丫鬟,她忙吩咐那位丫鬟去按住這位庶福晉並撫摸她,讓她舒緩下情緒。


    胤祺站在門外頓足挫手,無計可施,隻能聽到房中白佳氏的呻吟之聲,這是他第一個孩子,他心裏多少有些緊張,房裏的嬤嬤和他貼身的太監都不讓他進去看看,說是怕染了汙穢。


    屋內的白佳素昕臉漲得通紅,脖子上暴起發紫的血管,她的雙手緊緊拽著錦被,已經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氣,但是還是生不出來,不大一陣功夫,她的呼吸由急促變得微弱,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嬤嬤不由得暗暗攥緊了拳頭,看了一眼虛弱的白佳素昕,壯了壯膽子,道:“庶福晉,依照老奴的經驗,從你的胎像看這胎怕是過大導致一直生不出來,老奴現在需要將手伸進去將這孩子弄出來,你千萬忍住疼啊!”


    白佳素昕艱難的點點頭,手裏的錦被攥得更緊了,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下身有一股熱氣向上湧來,淹沒了她。而後她感覺自己的身子變輕了,猶如一絲浮雲,她癱軟如泥,全身空空的。


    屋子裏靜下來了,可是又起了一陣忙亂,有人在奔走,有人在呼喊。


    “貝勒爺,庶福晉生的是男胎。”


    “不好,這男胎怎麽沒哭!......啊!他沒氣了。”


    “快,快,快請太醫!”


    聲音響成一片,白佳素昕暈厥了過去。


    太醫來了,抬手把了這位剛出生男胎的脈搏,又俯下身聽了聽他的胸腔,已是氣息奄奄,十分不好,知道已經無望了。


    太醫慌張的站起來,卻見五貝勒睜開兩隻略微發紅的眼睛,口裏說了句:“勞煩太醫了,許是這個孩子與我們無緣。這兩日,側福晉劉佳氏也將生產了,還望太醫幫忙照看,但願不再出事。”


    等白佳素昕醒來時,屋中的聲音是靜止的,沒有嬰孩的啼哭聲,屋裏更沒人說話,她甚至沒來得及和自己的孩子訣別。


    照看她的丫鬟雙兒,見她醒了,將那孩子夭折的事告訴了她。


    白佳素昕低著頭,眼淚順著臉頰流了出來,隻得抽噎著叫一聲:“我的孩子!”


    半天,白佳素昕又才開口問道:“貝勒爺呢。”


    “貝勒爺去側福晉那裏了,側福晉那裏這會兒也在準備生產的事。”


    聽到這裏,白佳素昕閉著眼不再言語,那手卻漸漸攥緊,隻覺渾身冷汗浸染,心也跟著涼了。


    這以後,她便時常稱病,不願再侍寢。


    後來貝勒爺分府後,她又將自己關在屋子裏,直到康熙三十六年三月,那位新來的側福晉他塔拉婉玥踏入她房中,攪動著她已經麻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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