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凡人的每一日,似乎都很平淡,經曆一番生老病死,在進入下一個輪回前,期盼來世可完成今世未完成的事,品嚐今世沒有嚐過的甜。


    雲軒的每一日,也並無大不同。聽診取藥,沒有病人時,就在後院翻曬草藥。每日與他形影不離的墨遠因著傷了肩膀,也在家老老實實的帶著,沒有來打擾雲軒。難得覺得耳邊清淨,樂得翻起已經落了灰塵的戲文閑書,也許凡人都有些癖好,一向素雅淡漠的雲軒也喜歡看些兒女情長的戲文。最初被墨遠看到雲軒讀這些書,他還有些難為情,卻不想墨遠長歎一口氣,說他終於有了點人味,要不然他就要把雲軒當成清心寡欲的和尚了。


    這一晃眼的功夫,已是傍晚,屋裏都有些昏暗了,書上的字也有些看不清了。


    “雲軒!不好了!雲軒!”


    隔著好遠的距離,雲軒就聽到了墨遠的叫嚷聲,屋外官兵與菜商的叫嚷聲都蓋不過墨遠尖銳的聲音。


    “什麽事啊,大驚小怪的。”他節儉慣了,傍晚很少點燈,一時間有點無聊,墨遠來的正好,給他解解悶。不過雲軒還是白了他一眼,墨遠這人不能太給好臉色,容易得意忘形。


    墨遠大步跨過門檻,雙手在櫃台前輕輕一撐,輕鬆地跳上了櫃台。


    “滾下去!”雲軒伸手就要推他。


    “哎,別這麽小氣嘛”墨遠捂著肩膀,裝做疼痛的樣子說道。


    雲軒沒好氣的看他一眼,搖晃著手裏的扇子,冷冷的說道:“怕是已經好了吧。”


    墨遠瞪大了眼睛,他總是喜歡瞪眼睛,雲軒真害怕他的眼睛會從他的眼眶裏掉出來,“哎,你怎麽知道!你瞧瞧你瞧瞧,我這胳膊——”墨遠得意洋洋的給雲軒看自己活動自如的肩膀,他毫不顧忌的將衣領扯鬆,露出緊實的肩膀。線條的弧度將臂膀的形狀勾勒的剛剛好,十五六歲少年的皮膚緊致光滑,刀傷沒有在皮膚上留下任何痕跡,根本不像受傷的樣子。


    不過從墨遠進門,雲軒就注意到他的胳膊了,他甩動的幅度,恨不得把胳膊甩到脫臼才會罷休。這才三四天的功夫,竟已經完全好了,按著墨遠的性子,傷口都是要反複裂開幾次才罷休。


    “你猜是怎麽回事。”墨遠將臉湊到雲軒的臉前,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像是有什麽驚天大秘密。


    “不知道。”雲軒嫌棄的將他的連推遠一點,墨遠做些這樣親密舉動,也不怕他的花花草草們看見了會同他生氣,他就一條命,可沒辦法為他舍命。


    “你猜啊。”墨遠將雲軒伸過來的手抓在手心裏,將他拉的離自己又近了些,墨遠半露著肩膀坐在那裏,明明是墨遠衣衫不整,雲軒卻不自覺的有些害臊。


    “不猜!”雲軒不耐煩的衝他說,一把將他推下櫃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雲軒知道,他越是這麽說,墨遠就越想說出來,若是順著墨遠,他反而會故意逗弄你,折磨你的好奇心。畢竟從小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彼此間再熟悉不過。


    見雲軒這麽冷漠,墨遠也自己覺得沒勁,七歪八歪的找一處椅子坐下,像個土財主一樣將腳搭在桌子上,“我夢見一棵樹,好像是樹精,然後夢醒了傷就好了。”


    雲軒疑惑的皺起眉頭,因他總是喜歡皺眉,額頭間便有了淡淡川字,“你瞎扯什麽鬼話。”


    “你別不信啊,那我可是真的好了呀,”墨遠就知道雲軒不信,他起床後發現自己血流不止的胳膊好了,他也不相信,以為自己還在夢裏,衝著自己的臉頰連甩了好幾個巴掌,終於證實自己不是在做夢。


    “無聊。”雲軒從身後偷偷看一眼墨遠,他這傷口著實古怪,得好好查查才行,萬一真的是附近的仙人所謂呢。


    太陽早已不見蹤影,熱浪卻並不減,知了和蛐蛐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叫個不停,讓熱氣又平白增添幾分。稀疏的月光落在屋內,將屋內的桌椅擺件都勾勒上一圈白玉鑲邊。


    熟睡的墨遠突然哇哇亂叫,雙手不停的亂舞,似乎夢到在與什麽人打鬥,突然墨遠猛地坐起身來,大口的喘著粗氣。


    知了和蛐蛐們似乎也被墨遠嚇到,突然靜悄悄的,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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