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格瑞姆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在希爾斯布萊德的戰役當中,為了掩護獸人撤退,被數十名第一軍團精銳士兵圍住,盡管他拚死奮戰,可最後還是體力不支,倒在了戰場上。


    在閉上眼的前一刻,他朝薩爾用力拋出了自己的毀滅之錘,無數人類騎士的騎槍和士兵的長劍穿透了他的身體。


    凶名顯赫的前部落大酋長,奧格瑞姆·毀滅之錘的傳奇一生至此結束,這位獸人臨死前絲毫沒有畏懼和害怕,反而有一絲解脫的意味。


    至少他是榮耀的戰死。


    恍惚之間,奧格瑞姆的思緒又飄回了德拉諾,獸人的故鄉;他看見了自己的好友杜隆坦和德拉卡,以及他們的孩子古伊爾,在霜火嶺的冰雪中茁壯成長。


    獸人們恪守著他們樸素的傳統,不再給其它世界和獸人部落本身帶去死亡和恐懼,他們沒有拋棄傳統的薩滿之道,與自然和元素和諧共存。


    “古伊爾……希望你不要怪我。”


    奧格瑞姆本有機會可以逃脫,就像他曾經那樣。可他知道自己已經老了,不再是那個所向披靡的獸人酋長了,獸人們,需要一個新的領導者。


    ‘最後一位毀滅之錘的持有者在帶領獸人走向繁榮後隨之倒入毀滅的深淵,然後,毀滅之錘會傳入一名不是黑石氏族的獸人手上,這個獸人將帶領部落重新走向輝煌。’


    這是這柄著名的戰錘在被鑄造出後所獲的預言,奧格瑞姆已經完成了前半段,而他已經沒有機會看到後半段的。


    最終,奧格瑞姆的視野歸於黑暗,他疲倦的雙手終於可以鬆開,但他仍保有的是一絲愧疚和自責,既是對獸人和德拉諾,也是對艾澤拉斯。


    “我們別無選擇,不戰鬥,就隻有滅亡。”


    他最尊敬的人類對手,那個大元帥安度因·洛薩在黑石山下輸給自己後,奧格瑞姆曾很疑惑為什麽人類沒有潰敗,反而爆發出了更盛的士氣。


    後來他明白了,那個時候聯盟已經不再是為了利益而走在一起,而是和獸人一樣,為了生存,拚死一搏。


    奧格瑞姆深知整個部落都遭受到了古爾丹和他的暗影議會的欺騙和背叛,他們的可恥行為讓獸人們失去了故鄉,失去了理性,將戰火和殺戮帶到了德拉諾的每一處角落。


    他們中還保有良知的那一部分認為獸人的行為並不光榮,他們為自己手上沾染的無辜鮮血而感到羞愧。


    獸人們追求戰鬥和勝利,而不是毫無榮耀可言的屠殺——奧格瑞姆深知這一點,但他是陣營領袖,他隻能硬著頭皮帶著獸人在不知對錯的道路上前行。


    整個族群的生存和滅亡就在他的一念之間,他不能抱有無謂的仁慈和憐憫,即便道德上受到譴責,奧格瑞姆也不得不去做。


    這也是他選擇戰死的原因:人類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機會,派出了最精銳的部隊來圍剿獸人。


    他希望自己的死,能換來獸人的新生,而自己則可以卸下重擔,在“榮譽”中戰死。


    可有時候,事情並不會如同他想象的那樣發展。


    當奧格瑞姆再度睜開雙眼,從冰冷的地麵上坐起時,他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同”。


    那遒勁的肌肉與強悍的體魄並未變化,甚至更加強大,但他原本黝黑的膚色卻染上了一點沒有血色的蒼白。


    剛剛複活的奧格瑞姆感覺自己的思維十分混亂,大量複雜的知識和未曾擁有過的力量在他體內不安分的湧動著,他必須集中精神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我應該死了才對。”


    獸人喃喃地自語著,十分疑惑自己的狀態。他朝四周看了看,除了無盡的冰川和陰暗的雲層,沒有任何他熟悉的景象。


    冷冽的寒風刮在他身上,奧格瑞姆赤膊著上半身卻沒有絲毫的寒意,僅僅隻是能感到有風在吹自己而已。


    那些利刃和長槍造成的傷口在黑暗魔力的作用下愈合,他感受著煥然一新的身軀,再無之前的蒼老意味,仿佛自己的身體回到了最巔峰的青年時期。


    毫無疑問,他現在比生前的自己更加強大,他擁有一生戎馬帶來的戰鬥經驗,以及比青年時更加強悍的身體。


    當他平複下心情之後,奧格瑞姆的臉龐上浮現出名為憤怒的神情——他想到了一件事情,在第二次戰爭時,古爾丹創造的通靈騎士。


    古爾丹那個叛徒還活著?洶湧而出的怒火讓奧格瑞姆難以抑製自己的情緒,他猛地從地上躥了起來,尋找著這個獸人術士的身影。


    “奧格瑞姆,看起來你的儀式也完成的不錯,沒變成一個無腦的僵屍。”


    這聲音?


    奧格瑞姆先是愣了一下,盡管這聲音帶著神秘的靈魂震顫,可他仍能輕易地認出它的主人是誰。


    可是那個家夥早就死了才對!死在了自己的戰錘下!


    他驚疑不定地轉過身,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那剛毅的麵容和帶著些嘲諷意味的表情是奧格瑞姆永遠也忘不了的。


    “安度因·洛薩?!你不是死了嗎?!”


    “嗬嗬,不僅僅是我,你不也死了嗎?”安度因·洛薩正以一種飽含深意地眼神望著奧格瑞姆。


    獸人不知道洛薩的眼神中都有些什麽情緒,但一定沒有仇恨。


    奧格瑞姆皺著眉頭,他總覺得洛薩哪裏有些不一樣了。


    “等等……你的頭發怎麽長出來了?我記得你不是早就禿了嗎?”


    洛薩的神秘感一下子就裝不下去了,這位大元帥嘴角抽搐著說,“嘿!你的注意力就隻放在這種事情上嗎?”


    安度因·洛薩利用黑暗魔力為自己“催生”了一下頭發,雖然那東西對於一個死人來講沒什麽意義,可生前作為大貴族的他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儀容造型的。


    如果不是獸人戰爭期間自己過於辛勞忙碌,也不至於年輕時的一頭濃密的頭發短短幾年之內掉了不少。


    為了避免最終演變成“地中海”,洛薩做了個艱難的決定,把頭發剃光。


    可惜光頭不僅沒給他加暴擊,反倒是在與奧格瑞姆的對決中被對麵“暴擊”打斷了佩劍,輸掉了戰鬥。


    “這裏是哪?我們這個樣子又是古爾丹的陰謀嗎?”奧格瑞姆沒再糾結頭發問題,而是直接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這裏是諾森德,艾澤拉斯的極北之地,我們所處的位置是極北之地的最北端,被稱作冰冠冰川。”


    洛薩向奧格瑞姆解釋起兩人的處境,“而現在我們站在冰川的最頂層,巫妖王的權力象征,冰封王座。”


    “巫妖王……那是什麽東西?”


    “那是把我們兩個複活起來的人,順帶一提,他的前任叫做耐奧祖,你應該知道這個名字。”


    奧格瑞姆的表情帶著深深的錯愕,“耐奧祖?!我以為那個懦夫早就死了!——還有你說複活,那把我們複活的人在哪?”


    “他去主持另一個儀式了,”洛薩似乎有些無奈,“現在的年輕人啊,連死掉的人也要壓榨勞動力。”


    “你這話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恭喜你,從長眠之中醒了過來,然後再次辛辛苦苦的工作。之前我為聯盟服務,而你統領部落,但現在我們都為天災軍團效力。”


    奧格瑞姆眉頭緊鎖,他有些不能接受這樣的強迫行為,那是對獸人傳統的褻瀆。


    “我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大不了我去挑戰那個什麽巫妖王,要麽是我幹掉他,要麽我再次回歸先祖。”


    洛薩攤了攤手,“你要怎麽做是你的選擇,我現在的任務是帶你去見見這位‘巫妖王’。不過在那之前,你最好來看看這個,正好這上麵的視野不錯。”


    領著奧格瑞姆走到冰封王座的平台邊緣,奧格瑞姆震驚地望著無邊無際的黑色緘默城塞的雛形,以及那無窮無盡的亡靈軍團。


    “這隻是亡靈天災的一部分實力而已,現在,諾森德的大部分領土都在巫妖王的統禦下。”


    “這麽龐大的數量……他製造這些的目的是什麽?製造更多無謂的殺戮嗎?”


    “這些其實也不是他弄出來的,而是耐奧祖——至於目的,解釋起來也有些複雜,但與你想的截然不同,不然我也不會選擇協助新的巫妖王了。”


    洛薩的目光同樣複雜,他不知道阿爾薩斯的選擇到底正不正確,但這位神秘的王子其實在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問過他一個問題。


    “洛薩爵士,你願意為了守護人類文明,守護艾澤拉斯,舍棄自己的身份嗎?”


    那時候的洛薩隻是微笑著回應,“如果不是為了守護我所珍愛的一切的話,那些虛名又有什麽意義呢?”


    可他沒想到的時,在自己陣亡後的十數年,當初的小王子竟然真的掌握住了足以撼動整個世界的力量。


    已經沒有大元帥安度因·洛薩了,現在站在這裏的是死亡騎士的大領主,安度因·洛薩。


    “走吧,奧格瑞姆,我帶你去軍械庫,然後去見見我們的上司。”


    本來想拒絕的奧格瑞姆思索了片刻後保持了沉默,跟著洛薩的腳步離開了冰封王座的平台。


    在離開之前,奧格瑞姆瞟了一眼那個空無一人的王座,以及那上麵擺放著的一個造型奇特的頭盔。


    十幾分鍾後,用厚重的符文板甲覆蓋住自己的奧格瑞姆一邊擺正著自己的肩鎧,一邊與洛薩聊天。


    “這裏竟然有能符合獸人的戰甲——而且這材質比我見過的所有金屬都要不凡。”


    連他之前穿戴的那身黑鐵板甲也比不上現在的這套符文板甲。


    “這是薩隆邪鐵打造的鎧甲,無論是強度還是韌性都遠遠超出普通的金屬,甚至連黑鐵、瑟銀這些名貴的金屬也比不上。它的產量也比那些稀有金屬多的多,我們腳下的冰川裏埋藏著無數的薩隆邪鐵礦脈。”


    “這麽優質的金屬,你們人類之前竟然不使用?”奧格瑞姆顯然很疑惑。


    “嗬嗬,那是因為極度寒冷的諾森德根本不適宜我們生存,我們現在的身軀感受不到寒冷,可這裏對於任何生命來說都是禁區。”


    “而且薩隆邪鐵有個特性,它會造成普通人無法承受的腐蝕和傷害,隻有亡靈能豁免這種影響。”


    奧格瑞姆點點頭,洛薩的介紹已經讓他認識到了這種金屬的優劣所在,不過對於天災軍團來說,這種金屬完全沒有任何的缺點。


    最難的開采環節對於亡靈來講簡直不是問題,它的副作用更是對亡靈沒有影響,簡直是最適合天災軍團使用的金屬。


    冰冠冰川無論是戰略位置和其資源分布,簡直就是為亡靈量身打造,奧格瑞姆出色的戰略眼光讓他很快就知道天災的主人所圖甚大。


    見自己的老對手麵色凝重,沉默不語,洛薩還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樣,很隨和地笑了笑,“你現在一定是擔心,如果天災軍團的主人發難,你們獸人也很有可能會受到波及,對吧?”


    “哼,獸人戰士們可不畏懼這些脆弱的骨頭。”


    “你們在經曆了兩次大戰後還能剩下多少強壯的士兵?你都戰死了,說明獸人的情況可不樂觀呀,”洛薩一針見血,嘲諷拉滿,“還是說你也是被新的酋長挑戰才死掉的?黑手那家夥恐怕會樂的從墳裏蹦出來吧。”


    “我沒心情和你爭辯這些,洛薩,你隻用知道我們不畏懼任何挑戰,”奧格瑞姆避開了此話題的深入,兩人停在一扇封閉的大門前,“我們還有多久才能見到那個什麽巫妖王?”


    “這裏就是了。”


    大領主洛薩推開了他們麵前的黑色金屬大門,奧格瑞姆很快感到了一股撲麵而來的壓迫感。


    那幾乎引起奧格瑞姆靈魂共鳴的嗓音,讓他停跳多時的心髒都差點被刺激地再次跳動起來。


    “洛薩爵士,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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