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趙拓那叫一個神清氣爽,如沐春風,熬了這麽多年,終於可以自豪的仰天長嘯,“俺終於又恢複成老爺們了!”尤其是這輩子還是和當家花魁實現美好的第一次,足夠他爽歪的了。


    氣宇軒昂的下了樓,趙拓隨手拽了個跑膛的龜奴,一臉□□問道:“你可見到昨日與我一同前來的那位公子?他是否還在哪間香閨歇息?”


    那龜奴卻有些扭曲著臉,道:“那位爺昨兒晚上便回去了,並為留宿。”


    趙拓一愣,隨即想到有可能是趙f身為太子,留宿花街傳出去會有礙觀瞻。笑了笑,揮揮手打法了龜奴,徑自向太子府走去。


    進了府內,先前來時並為注意,今日才發現,似乎府內下人婢女異常忙碌。不僅如此太子府邸更是張燈結彩。


    “崔公公,最近府上有什麽美事兒?我看到處張燈結彩的,不是還沒到過年?”趙拓坐在書房喝茶吃點心,等候趙f的同時,隨口問了句一旁侍候的崔彰公公。


    這崔彰三十來歲的年紀,因極有眼色而很受趙f寵信。聽趙拓所問,他卻不敢作答,“這……公子爺,太子殿下沒告訴您?”


    “沒有啊?”


    崔公公一臉怪異,“那……您最好還是等太子殿下來後,親自問殿下的好。”


    趙拓放下手中的玫瑰鬆子糕,狐疑道:“究竟什麽事兒?還神神秘秘的?”


    崔公公很是為難,“您……您還是等太子殿下來了再說吧。”


    “什麽事兒,要問我?”正說這,趙f淡然的走了進來。


    “你總算來了,今兒怎麽這麽久?就連我這昨晚……咳,就連我都起來了,你竟然耗到現在才起床。”趙拓好不容易等到趙f,起身迎了上去。


    趙f不留痕跡的躲了開,繞過趙拓,在書桌後坐下,捧起崔公公遞上的香茗,抿了一小口,微微一笑道:“昨夜睡得不□□適,因此今兒起晚了點。怎麽,你剛剛在與崔公公談論什麽?”


    絲毫沒注意到趙f的不尋常,趙拓一把搶過趙f手中的杯子,牛飲般的一灌而下,一抹嘴,道:“還是你府中的茶好。”


    趙f有些無奈,略帶寵膩的笑道:“就是好,也不是你這種喝法。你這麽喝,也能喝出個滋味?”


    “別管怎麽喝,能解渴才最重要!啊,我先前還正問呢,你府裏張燈結彩的,有喜事兒?”


    趙f眼瞼半垂,緊接著抬起眼來笑道:“的確是有喜事。正月……正月裏我便要大婚了。”


    “啊!……”趙拓一時間呆住了,好半天才明白他說的什麽,“你……什麽時候……為什麽我都不知道?”


    “你現在知道不也一樣。沒差幾天。”


    “可……”不知為何,趙拓總覺得心裏堵得慌,“好歹咱倆關係那麽鐵,總應該是我第一個知道不是?”


    趙f低頭端起崔公公再次端來的茶,平淡的道“放心,這儐相肯定是跑不了你的。”


    趙拓有些不知錯所,“不是說這個……而是……而是……,那太,太子妃又是誰?”


    “……你見過,太皇太後的侄孫女吳子沁……”


    趙拓一驚,隨即想到那個偶爾在宴席上碰到過的,梳著三髻丫,顯然還是個孩子的小女孩,脫口而出道:“是聖上賜婚還是……”


    趙f看了崔公公一眼,待崔公公退出書房,並帶緊門後,緩緩道:“……是我向皇後娘娘求的……”


    “啊!怎麽……你……”


    “你應該知道,如今在我這位子上,有些事兒由不得自己。而楊後也正需一個拉攏我的機會。”


    趙拓急了,“即便如此,你也不需要利用一個小女娃啊!”


    “我倒沒覺得有在利用,橫豎她也是喜歡我的。”


    “你,你簡直氣死我了!”


    趙f卻是不緊不慢的道:“早晚我也要立太子妃,娶她卻是最好的選擇,你又有何氣的。”


    趙拓一呆,心裏突然有些空落,強辯道:“總之,我就是看不慣你連個女娃娃都要算計,都要牽扯進政治漩渦供你利用!”


    趙f突然笑了,“那便不用你操心。她知道要嫁給我作太子妃,高興的幾天沒合眼。”


    “你……你!我tm真看錯你了!!你什麽時候竟然成了這樣?”趙拓怒極。


    “你看錯我了?你又知道什麽!”似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底的怒火在一夕之間被點燃,趙f再也控製不住了,“你成日自然玩樂的安生,又可知道,自我當上這太子以來,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那史彌遠奸詐陰狠,對外奴顏婢膝,對內卻招權納賄,培植親信。非但勢力根深蒂固,權勢熏天,更與楊後內外勾結,專權擅政。朝廷內外文武大臣多半是他們的人。放眼整個朝廷,又有幾個敢違背其意願?清流又剩下幾許?我明知道那史彌遠不安好心,卻還要整日與他虛與蛇偽。明知道那些歌姬是史彌遠送來窺探我的言行,卻又不能推卸。就是夜晚歇息,也要時時提防著不得說錯話,生怕一句夢話,也會落得個萬劫不複之地。”


    趙f深吸一口氣,“雖然史彌遠現在無法輕易動我,但他終歸是不放心。如今楊後為鞏固地位,多留一條後路,拉攏於我,卻正是我的好時機。總之,不管你看不看的慣,今後我的事情,不用你多管!大不了我們各走各的路!”


    “我……我……”趙拓驚住了,其實趙f說的那些他又何嚐不知,隻是一向不願去深想,總惦記著能逃避的做個逍遙萬世侯即可。待到趙f冷冷說出“今後我的事情,不用你多管。各走各的路”時,似重錘擊在了心窩一般,頓時讓他喘不過氣來。


    “我……我要先走了……”趙拓內心說不出的荒亂,隻想著快些離開,轉身飛奔而逃,甚至打翻了桌上的茶點也未曾留意。


    ……


    太白居之上,趙拓獨自一人一碗一碗的飲著酒,桌上已擺滿十好幾大空壇。


    “小二!再上兩壇酒!”


    小二為難的看了看桌上的空壇,“這……公子,您已喝了不少,是不是先結了之前的酒錢,我再給您上?”


    “怎麽?怕小爺沒錢?拿去!還不快上酒!”趙拓隨手將錢囊丟去。


    店小二七手八腳的將酒壇抱了上來,微微發怵的問:“公子,您真喝不少了,是不是今天就先算了,您改日再來?”


    “滾!”趙拓狠狠一瞪,一句話,罵走了店小二,拎起壇子,再次將碗裏的酒滿上。


    此時樓下禦街之上已是人流如潮,車水馬龍。僅太白居所在街市的這一段,便是彩樓相對,繡旗相招。珠寶、匹帛、香藥等鋪席,一家挨著一家。時新花果、魚蝦鱉蟹、彩帛器皿、金玉珍玩等吃食玩物,無一不有,無一不全。


    教坊內,歌舞笙樂,高低相和,此起彼伏。瓦市中,雜技、說書、傀儡戲,人群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縱橫交錯的河道上,更是海舶雲集,穿梭不息。


    寫字賣畫的書生,賣弄風情的青樓女子,擺攤算卦的賽半仙,高聲吟叫的撲賣商販,沿街之上,嘈嘈切切,好不熱鬧。


    蘇堤春曉、曲院風荷、平湖秋月、斷橋殘雪、柳浪聞鶯、花港觀魚、雷峰夕照、雙峰插雲、南屏晚鍾、三潭印月等構成著名的“西湖十景”,正是蘇白兩堤,桃柳夾岸,山色空蒙,青黛含翠,景色秀美到了及至。而聚景、真珠、南屏、集芳、延祥、玉壺等大宋禦花園,遍布於西湖之上及其周圍,盡顯其窮奢極侈之姿。


    放眼望盡這繁華無盡的大宋都城,一股淒涼孤寂之意襲上心頭。


    “這個國家擁有這個世界最先進的文化,最先進的科技,甚至是最先進的武器。全世界的財富都聚集在了這裏。然而,他卻偏偏沒有能保衛住這一切的武力!……”


    “宋蒙聯手滅金……嗬嗬……他們卻不知這是引狼入室,半壁僅支的南宋將因此失去最後的一道保護屏障。緊隨而來的將是蒙古鐵騎的踐踏,強盜般的掠奪,文明的摧毀,奴役、壓迫,以及生靈塗炭,國破家亡!而眼前這一切的繁榮也都會成為過眼雲煙,乃至灰飛煙滅……”


    “問我又知道什麽?哈,哈哈……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我不光知道這個大宋朝的命運,我甚至知道整個中國百年後再次迎來的悲慘命運!……”


    “這戰火紛飛,兵荒馬亂的時代我又能做什麽?我又做得了什麽?!我時時刻刻怕他,怕自己會陷入陰謀詭計的漩渦,我更恨我沒有任何能力可以阻止這一切,更不用說改變整個曆史的軌跡!我,我唯一能做的不過是想方設法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一切,讓自己及在乎的人能盡量過的好一些!”


    長久以來深深埋葬在心底的焦慮此刻被毫不留情的挖掘出來。趙拓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爭奇鬥豔的百花,熙熙攘攘的人群,錯落有致的建築,一切都變得如此的模糊而不真實。突然間他想起不知曾在那裏看過的一句話,“瘋人院裏最痛苦的無疑是清醒者”,而他此時就是那個清醒者!為什麽要讓他通曉曆史今後的軌跡?!他不過是一名不合格的旁觀者!就算知道過去未來,又有什麽用?!


    淚,不知不覺的滑了下來。


    “啊……肖兄……”似驚喜的聲音從樓梯口處傳來。


    “不,不行,我不要再待在這裏,我要離開!”而趙拓此時再無法麵對眼前的景致,跌跌撞撞奔下了樓梯,全然沒有聽到身側那個身穿道服的少年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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