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查出是隔壁班的女生趁寢室沒人的時候潛入偷走那兩百塊錢。不過我的課本筆記倒是回不來了。


    他替了我買回非常多的書本資料,還把他的筆記借給我抄。他羅列的知識點繁雜且全,字跡工整娟秀,幹淨整潔得不像是出自男生手筆,回望我的字,簡直雲泥之別。


    “謝謝。”我把筆記還給他。他伸手接過,臉上好像有羞澀之意略過。


    “媽耶,航哥害羞了。”黃佑港在旁邊打趣道。


    此刻班主任老師上來,拎著一個報表。“同學們,下一節是勞動課,同學們按照學習小組,去後山除草。”


    我們整理好書桌,便拿著鐵鍁和除草工具去後山。春天的山野清風萬裏,新雨菡萏,春光婉婉,芳菲次第盛開。忍不住駐足欣賞美景。青鳥振翼,燕雀呢喃細語,驚醒一灘春光。趙亦和楊展然,黃佑港他們在前麵奔跑著,呼喊打鬧。裴航他走在我的後麵。


    我恍惚轉身回眸,猝不及防的轉瞬親昵,我隻好收好倉促,繼續矜持。


    到了後山,山石嶙峋的球場周圍,生了不少的雜草,大家便熱火朝天開始勞作。裴航和楊展然負責鏟耕雜草,我們女生負責拾起扔進蛇皮袋裏。球場周圍被清理過後,幹幹淨淨,看了讓人覺得舒服順暢。


    “裴航,采楓,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在一起啊?我是真替你們著急。”趙亦問。


    “皇帝不急太監急。”楊展然說。


    “閉上你的狗嘴。”她生氣。然後把他推向草垛。


    “你還能不能有點淑女的風範啊。”


    “我就這樣。咋滴。”然後他倆便在旁邊開始歡喜冤家般對罵起來。


    我倆覺得吵鬧,幹完活後便找了個陰涼處的台階坐下,裴航給我遞了一瓶冰水。


    山腰的櫻花落地風化,太陽照射後山,山風鏽金鐸,煙色搖漾,讓人動心不已。他就坐在我的旁邊一言不發,我們默契不語,靜靜地享受著這愜意美好的時刻。一陣清風吹拂而來,感覺每一個細胞都在縱情呼吸著,每一塊肌膚都得到了舒爽的滿足。


    下午有一場社團的辯論會,我準備好稿子就去參加比賽,沒想到又碰見了於初。和之前的精神飽滿,神采奕奕不同,這次他消瘦孱弱了很多,開始長胡須也不刮,整個人顯得潦草落魄。


    “你怎麽了?”我關心詢問。


    “沒什麽。就是最近發生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他神態落寞地長歎了一聲,抽絲剝繭般的情緒,一直飄散,隨夢偕遊。


    “你呢?你怎麽樣?”


    “我也還好,就是有一些感情上的困擾,我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是裴航嗎?”


    “你認識他?”我一臉震驚,在我印象中從未見過他倆接觸過,而且他又如何得知我們的關係。


    “當然。他是學生會副主席。但是他並不認識我罷了。”


    “那你怎麽知道我是因為他。”


    “憑感覺吧。”他抬頭仰望天空,看著天上薄雲冉冉,飄忽不定,“第一次在軍訓看到你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肯定關係匪淺,至少那種感覺,是青衣顧盼,故人相見的微妙感情,在別人看來,你們就是情之所鍾的雙向奔赴,事實證明他也跟你表白了。”


    “連你也這麽覺得嗎?”


    “你不喜歡他嗎?”


    “我真的不知道。之前我有一個個心心念念的男生,但是我跟他再無瓜葛了。我現在還不敢新戀情,因為我和他相距甚遠,他是學霸,是學生代表,是獲得全國大賽的天才,他前途這麽遠大,和我車轍分明。而我隻是一個家庭貧困的普通女生。就怕誓言輕許,最後慘淡收場。畢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若強行在一起必定會行進艱難,淒惻離合,那樣沒有結果的愛情又有什麽意義。”


    “你害怕困難嗎?”


    “我害怕成為別人的負擔。”我擦了擦鼻子,“如果去奢望一些不屬於你的東西,最後遍體鱗傷的不僅是自己,還是他。我覺得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


    “你說這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愛情,那為什麽不試一試愛情禁果的青澀美好呢。就算結局與卿作別,可你們曾經擁有過彼此不是嗎?”


    “我配不上他…”


    “哪方麵?家庭?長相?身高?學識?現代不講究門當戶對,也沒有森嚴階級,裴航也不是富二代啊,他也是農村的。你長得這麽漂亮,為什麽非要看輕自己。就算你成績比不上他,但沒有哪一段愛情是靠成績維係紐帶的吧。”


    “謝謝你,我豁然開朗很多,你讓我考慮考慮吧。”


    “嗯,作為朋友我真摯希望你可以不會為青春遺憾懊悔,後悔自己沒有抓住過美好。光陰徒流,未時今夕風華羨盡,避免以後追惜逝水,無限感殤。”


    “謝謝。”


    和他告了別,我便開朗很多。確實很多緣由,我不敢大聲說出自己的念想,我不敢坦然勇敢的做一個我,整天畏畏縮縮,害怕周遭的事物,甚至遇到歡喜之時像趙亦他們那樣敞開胸懷大笑。


    是時候改變一下自我了,至少我應該為自己活著。


    “趙亦我回來啦。”我上到教室,發現趙亦他們正在吃外賣,在聊著一些我聽不懂的明星八卦。


    趙亦有點好奇的看著我,“采楓你今天怎麽有點奇怪?”


    “怎麽了?”


    “就感覺你變了。你以前比較文靜含蓄,現在有點外向的感覺。”


    “是人總要長大的。”我回答她,然後拿出筆記本開始溫習起來。現在還是高一的積累階段,得多紮實數學基礎。


    第二天上完課,黃佑港組織大家去打羽毛球,因為趙亦和楊展然被班主任抓包了,最近正鬧掰很不愉快,希望可以從中調停。但沒想到到了球場,仍舊無濟於事,像火藥一樣一點就炸,果然隻有班主任才是拆散鴛鴦的一把好手。


    他們劈頭蓋臉的爭吵怒罵著,一會叫囂著分手,一會又說無理取鬧,厭煩彼此。我們聽得頭疼,便在球網下坐了下來。球網上綁紮著氣球在風中搖曳,宣誓初夏的到來,天際排雲逐光,瑰奇瞬息,一碧如洗的藍天蒼穹更顯深邃,明遠。


    “裴航。”我開口啟動話幕。


    “怎麽了?”他回答,他正處在變聲末期,磁性雄渾厚重的聲音讓人心口變酥。


    “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黃佑港嗎?”


    他緘默。


    “因為我小時候就認識你們了。在蒲川風車嶺,當時你們一行人浩浩蕩蕩,你騎在前麵特別陽光帥氣,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吧,我迷路了,是黃佑港救的我,所以讓我多年來魂牽夢繞,攜衫入夢的是他。所以我從那時起就認定他是我這一輩子要眷念守護的人。”


    “他確實很好。”他鼻子一酸,感覺要哭了。突然感覺我不應該跟他談論這些,因為黃佑港是他很好的兄弟,仿佛讓他陷入兩難境地,有點殺人誅心的味道。


    “但是我後來再也沒有遇見他,當我再一次碰上他時,我不知道我有多激動,後來我才發現,我跟他表白一一被他拒絕。上天給我的僅僅是一場沒有發展進程的愛情,何來情深,奈何緣淺。就像在吃一根甘蔗,前麵甜蜜蜜的滋味,後麵就是吃不了的沒有味道糟糠,是一場終將沒有結局的意外邂逅。”


    “那麽,”他停頓了一下,我已經料想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了,“我可以嗎?”


    “我不知道,對不起,我現在還無法回答你,請給我一段時間。”


    “好。”他表情,我看不見他臉上的喜怒哀樂。


    對不起,我不該如此果斷絕情的拒絕,但我真的內心繚亂嘈雜不堪,我不懂這是否是一份讓我荒唐對錯的愛情,我真的沒有勇氣接受如此讓我高攀不上的你。就算未來最美好的結局也是笑納聚散,我仍然有震顫不已的心境,那份心境還滋生不了開啟一切的勇氣。


    愛慕不可說,廝守不敢做,我內心的那一份卑微把我包裹得淋漓盡致,好像有一個信念再告訴我,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配角,在主角身邊發光發熱是十惡不赦的,要遭到反噬和報應,因為那樣會讓秩序錯亂,我要回到我本該生活的地方去,白日做夢隻會讓恬不知恥的我越陷越深,最後受傷。


    晚上的時候,突然看到趙亦口中的那個矯情婆娘林雪婕來到我們班的門口。她踩著一雙高挑的水晶鞋,穿著白色的裙子,裙擺在晚風中蕩漾著,她的發絲也在輕輕飄動,紮上帶著限量款發繩,脖頸的價值不菲的項鏈在熾光燈下斑斕耀眼,一眼看過去就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再看看我,淘寶買的九塊九包郵短袖和灰色休閑褲,相形見絀,一股窮酸僻陋氣息撲麵而來。


    “裴航,可以出來一下嗎?”她的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亮光,像是一隻鮮豔的獨角獸來找尋他的白馬王子。


    然後白馬王子應聲出去,“有事?”


    “裴航,這是我托人在比利時買的酒心巧克力,特別好吃,呐,給你。”


    “不用了,我不…”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楊展然一把搶過。


    “他很喜歡,我們就替他謝謝林雪婕小姐啦。”楊展然嬉皮笑臉的回應,然後林雪婕也高興地屁顛屁顛的跑回去了。


    “展然你幹嘛呀。我又不喜歡他。”


    “航哥,送給你的不要白不要嘛。”


    “哇,這麽一大盒,這得多貴啊。”趙亦和黃佑港也聞聲過來湊熱鬧。


    “這聽說是歐洲比利時的醇香巧克力,得好幾萬吧。”楊展然說。


    “反正你們吃吧。不要給我看。”裴航說。然後他們幾人就開心的享用起來。


    果然她和裴航才是人們眼中光鮮亮麗的金童玉女,我終究是一個不起眼的灰姑娘罷了,像裴航那樣優秀的人,追慕她的人肯定也是優秀的,卑微如我,又怎麽敢奢望他呢,我還是安心投身於學習中,那裏才是我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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