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多遠,就聽見一陣腳步聲響,抬頭一瞅,瑛姑和穆姐姐正對著我們走了過來。我一下子衝了過去,撲到瑛姑的懷裏,哽咽道:“阿娘,你的命真好。”


    我也曾經認為段皇爺年輕時又自私又小心眼,才會硬了心腸見死不救,的確是他對不起瑛姑。現在卻突然覺得,段皇爺即便不是完人,也相距不遠了。


    起碼他從來沒有加害過那個孩子,也沒有虐待逼迫過瑛姑,甚至為了自己沒有救她與別人所生的孩子自責懺悔,連皇帝都不願做了。如果不是裘千仞那廝突施毒手,沒準兒瑛姑母子倆還在大理的皇宮裏頭活得好好的呢。


    瑛姑愣了一下,抱緊了我,在我的背上輕拍了幾下,衝著楊康喝道:“我說女婿,你前天才跟我發的誓,說不會讓我女兒掉一滴眼淚的。現在是怎麽回事?你怎麽不照顧好她?”


    楊康道:“嶽母大人教訓的是,隻是這個事情真不是小婿我的錯。”他在穆姐姐的幫助下將歐陽克放在一旁,說道:“還是由歐陽兄跟您老人家說個明白吧。”


    歐陽克略一躊躇:“前輩,這個事出有因,一言難盡,要妹妹同意了我才好說啊。”咳嗽了一下,叫我一聲:“阿沅妹妹……”我喉頭一陣痛楚,掩麵不理。


    瑛姑索然怒道:“歐陽克!是不是你小子欺負我女兒?說!”


    歐陽克閉口不言,穆姐姐突然出聲:“前輩,不是這樣,開始我和他在一處,聽到義兄和阿沅妹子呼救,還是他叫我跑出來找你的。”


    楊康歎道:“還是我說罷。阿沅其實是歐陽先生的女兒,可是歐陽先生自己一直沒有搞明白,還把我們當成對頭,昨晚上把我們擄了去,打算要殺人滅跡。幸虧歐陽兄及時出現,我們才逃過一劫。”


    他的語速比下冰雹還快,我根本來不及阻止,就聽見瑛姑和穆姐姐同時驚叫,頭一抬起,就見她兩個雙目圓睜著像看稀有動物一樣地盯著我,頓時覺得全身上下沒一處舒坦。


    我撐著站直了身子,把頭扭到一邊,冷冷地說:“歐陽鋒要殺我是真的。可要說我是他的女兒,隻不過是他們兩個的看法,我是不信的。我勸你們也別相信。”


    歐陽克道:“這件事情相當複雜,似乎還牽扯到武三通。我叔父當年不知道怎麽回事,不相信阿沅妹妹是他的女兒,還累得阿沅妹妹的娘親無辜死去,確實是對不起她們母女二人。”


    我瞪他一眼,他卻不回避,隻是苦笑。


    瑛姑怔忡良久,突然道:“怪不得在海上的時候,歐陽先生向我旁敲側擊,想要知道阿沅的來曆。原來是這麽回事啊。不過歐陽先生向來自重身份,也並非虛情假意之人,為什麽會害了阿沅的娘親又認不出自己的女兒呢?”


    歐陽克道:“叔父不肯明說,剛剛又發了一陣子狂,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小侄也是猜不透。”


    瑛姑琢磨了一陣子,自說自話:“段智興多行不義,武三通那廝向來助紂為虐,自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此事既然與他有關,多半是他從中作梗,歐陽先生上了他的當,才會如此。”


    我心下不快:“阿娘,你怎麽也相信我是歐陽鋒的女兒?你竟這麽了解歐陽鋒嗎?為什麽?他是不是對你有過莫大的恩德?”


    瑛姑坦然道:“不錯,歐陽先生的確對我有恩,我也一直想要報答他。”思索了一會兒,又道:“當年我離開大理皇宮時,四處打聽伯通的下落,卻得不到半點消息。我更加恨透了那害死我孩兒的奸賊,也恨透了段智興。如果不是為了要讓段智興耗費功力救人,賊人怎麽會來加害我的孩兒?如果段智興不是為了要得天下第一而不肯救人,我的孩子怎麽會死?”


    我真的很意外,瑛姑直呼段皇爺的名諱也就罷了,似乎對她自己的那段隱事也無所顧忌,為什麽呢?


    歐陽克倒是麵色如常,楊康和穆姐姐則是滿臉錯愕,對著瑛姑上下審視,眼光中大有懷疑之色,卻一齊閉緊了嘴什麽也沒說。


    瑛姑半點沒有要掩飾什麽的意思,對著楊康和穆姐姐從容說道:“你們兩個不必大驚小怪。二十多年前,我身在大理國的皇宮,是段智興的貴妃。伯通隨著王重陽來到大理,我跟他好了,有過一個孩子。”


    尋根溯源,或許是這些被時光遺忘塵封的往事在瑛姑的心裏鬱積得太久了,也想找到一個傾訴的出口吧。不過她能這麽大大方方地說出來,說明她已經多少擺脫了一些過去的陰影,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很強了。老頑童絕對是功不可沒啊。


    我想了想說:“皇爺或許不是為了天下第一,而是因為那個孩子非他所生,非他所喜。他雖然是個皇帝,也有普通男人的弱點,也會斤斤計較感情的得失。”


    瑛姑怒道:“他段智興有幾十個妃子,計較什麽得失?我入宮兩年,除了教過我兩手武功,他幾時理睬過人家?我雖身為貴妃,一年到頭連他的人影都見不到幾次。”


    我低聲說:“阿娘,這你可錯怪皇爺了。他那時候要專心習練王重陽的先天功,須得不近女色。因此他雖然沒有跟你親近,卻也沒有和別的女人怎樣。”


    歐陽克有些神遊天外:“天下第一真的那麽重要嗎?武功練得再高,沒有心愛之人相伴,又有什麽樂趣?”


    楊康點點頭:“不錯。人生在世,該享的福份一定要享。夫妻恩愛,天倫之樂,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得不到天下第一,就得第二第三第四,不是也很好嗎?”


    瑛姑冷聲道:“段智興之冷酷無情,不是你們所能想象的。我和伯通的事情出了以後,他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說聲‘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就要將我當成東西送出去。伯通不肯答應,離了皇宮,他就把我丟在一邊不聞不問,任我自生自滅。難道我還敢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在乎我的嗎?”


    歐陽克歎道:“這也許是英雄人物的通病了。他們明明心裏喜歡得緊,卻要擺著架子,不肯露出半分情意,殊不知這樣做是將自己的心上人越推越遠了。”


    我沒好氣地說:“段皇爺是這樣,別人卻未必了吧。”又對瑛姑道:“阿娘,你怎麽知道皇爺沒去看過你?他看過的,隻是聽到你房中傳出孩子的哭聲,才沒有進去,霜濃風寒地在你屋頂之上站了半宿,還生了一場大病,大半年都不得好。”


    瑛姑略一愣神:“你是聽武三通那廝說的吧?他是段智興的走狗,為虎作倀,自然要為他的主子辯護。”停了片刻,又道:“我離開皇宮之後,到處亂闖亂撞,遍尋江湖好手,學藝以求報仇。東奔西走了許多日子,竟然毫無所獲,直到我遇到了歐陽先生。他指點了我一段日子,還替我出主意,教我怎樣去報這喪子之仇。”


    原來歐陽鋒也教過她功夫。瑛姑居然得到過段皇爺和歐陽鋒這兩大絕世高手的指點,怪不得武功這麽厲害,也怪不得她對歐陽鋒這麽感恩戴德。隻是這“喪子之仇”……


    裘千仞這家夥隱藏得挺深,那會子應該還沒暴露呀,怎麽針對他呢?


    從瑛姑剛才的語氣中,我已經感覺到她對段皇爺的仇恨相當切齒,又聯想到原著中講過的郭靖黃蓉向段皇爺求醫之事,頓覺蹊蹺。瑛姑先是在黃蓉的九花玉露丸中摻上□□,隨即又親自找上門去動手,這份仇恨似乎並不下於裘千仞。


    再說那歐陽鋒,又哪裏像是學雷鋒做好事的人了?他的力氣基本都花在刀刃上,必定是給瑛姑出了主意去謀害段皇爺的了。


    我一個激靈,捉住她手:“阿娘,歐陽鋒那個人陰險毒辣,他純粹是利用你,要你去加害皇爺。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得到天下第一,是為了他自己,根本就沒安好心,更加不是在為你著想。”


    瑛姑充耳不聞似的,說道:“歐陽先生既沒有遮遮掩掩,又沒有逼迫我非要照著他的話去做,隻是替我謀劃而已,用不用卻在我。”拉住了我手,柔聲道:“你這孩子,平日裏說話不多,心思卻忒重,可是做出來的事情往往又傻裏傻氣地不懂得迂回,我還奇怪你這個怪脾氣到底是像誰呢,搞了半天,是像歐陽先生。”


    我略一愣神,發現其餘三人麵麵相覷,歐陽克的眼中閃閃生光,楊康和穆姐姐都是連連點頭深以為然的樣子,心中十分不悅:“阿娘你說什麽呢?誰像他了?”


    我說話不多,那是因為我嘴笨不想出醜;我心思重,那是因為我對這個世界有上升到理論高度的知識儲備,遇到事情的時候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就會條件反射似地轉個不停;至於做事傻氣,那是天生的,說明我人不聰明智商有限。我活了兩輩子都是活我自己的,跟歐陽鋒有個毛關係啊?


    瑛姑笑道:“我還沒說完呢,還有你這身段,比一般的南方姑娘都要高挑,自然也是隨著歐陽先生的了。如果放到西域,興許就不怎麽顯出來了。”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又道:“去年的時候,你才到我的下巴,今年已經高過我了。還有黃家丫頭,她的年紀比你還要大些,個子卻比你矮小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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