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含糊糊的最易惹人懷疑,我索性就把《神雕》裏頭講的那點子有關陸展元的小背景,再加上電視劇提供的藝術加工素材,把陸展元悔婚李莫愁的事情說了個繪聲繪色,隻隱去了李莫愁的真實身份,說成是我偶然結識的一個江湖朋友。


    雖然這會子說這件事情過於超前,對陸展元來說屬於莫虛有的罪名,但是這小子內裏不正我是知道的,既然早晚要犯事兒,我這倒也不算誣蔑。


    楊康認真聽完,眉毛一挑。


    “就這點子小事?你還說人家‘始亂終棄’?太言過其實了吧?”


    我反駁:“小事?他先對人家姑娘甜言蜜語,哄得人家動了心,有了婚姻之約,後來又拋棄人家,這事還不嚴重嗎?見異思遷還有理了?男人都是一副臭德性!”


    “你別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啊。我跟你說,“始亂終棄”的‘亂’字,意為yin亂。據你所說,他二人雖然有過癡纏,卻始終以禮相待,並未越過雷池半步。這位姑娘既然冰清玉潔,定情之事除了你和她師父,又沒什麽人知道,完全可以不當一回事,另找個如意郎君嘛。人生百年,應該想開一些,何必抱著怨恨過日子。”


    我對自己很沒文化的用詞表現十分羞愧,一心要轉移話題重心。


    “你這麽說就過分了。這位姑娘已經動心,你讓人家當沒發生過,太輕描淡寫了吧?再說,就算沒被占著便宜,背棄婚約總是事實啊。答應好了的事情,怎麽可以變卦呢?”


    楊康笑著衝我眨了眨眼睛。


    “阿沅,你以前可是跟我說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聘禮文書,哪一樣都沒有,這樣的婚約不是兒戲是什麽?這麽快你就忘了?”


    我一時語塞,想了想說:


    “這位姑娘從小與世隔絕,實誠得很,她那個師父冷心冷麵,不善言辭,估計也沒怎麽教她世俗的道理,哪裏懂這許多?”


    楊康提醒得對,我現在說的話,跟自己知道的道理相悖。我沒有客觀看待這個問題。我是在同情李莫愁。為什麽同情她呢?因為書上提到她也曾是個美貌溫柔的姑娘,就因為遇人(亂泡妞的陸展元)不淑才弄得一身暴戾,害了別人,自己也沒落個好下場。事實上我並不了解陸展元。我討厭他,隻是因為他使我的名字卷入了一場不愉快的三角戀。


    楊康卻像恍然大悟似的,滔滔不絕起來。


    “我看問題就出在這裏。尋常姑娘都懂的道理,她一竅不通啊。陸公子是個凡人,乍見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激動過頭,說錯了話。而這位姑娘卻輕易地當了真,也太天真了。怪不得她會送什麽‘紅花綠葉’的帕子,自比為紅花,將情郎比作綠葉,這不是妄自尊大,無法無天嗎?將夫妻綱常放到哪裏去了?一般的人家決計容不下這種媳婦。陸公子定是知曉了她的性子,消受不起,才反悔的。”


    經他這麽一分析,“紅花綠葉”手絹簡直成了陸李二人分手的導火索了。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有些男人天生喜歡柔弱型,對強勢女人無感。


    比如《碧血劍》中的金蛇郎君夏雪宜,對我的後世本家何紅藥何其絕情,騙“財”騙色,後來竟然看上仇人之女--柔弱型的溫儀,鬧得轟轟烈烈,跟武俠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似的;還有《書劍恩仇錄》的主角陳家洛,見了嬌滴滴的香香公主小白兔,馬上就忘記了霍青桐,霍大姑娘的聰明智謀簡直成了罪過啊。


    再者,古墓派的教育貌似就很成問題,雖不能說盡出怪胎,跟三從四德的良家女子比肯定是有距離的。就拿李莫愁的祖師婆婆林朝英來說吧,人家王重陽寧願出家做道士,都不要娶她為妻,就是因為她太厲害了。如此說來,陸展元倒也不算頂頂可恨的那一個。


    但我不會輕易認輸,想出了新詞。


    “又不是人家姑娘主動的,幹嘛這麽苛求人家?陸公子想反悔就反悔,是不是看人家好欺負啊?如果真心愛她,可以慢慢教她嘛。何況人家姑娘的武藝強過陸公子許多,又對他有救命之恩,陸公子多讓著她點,不是應該的嗎?”


    楊康仍然堅持己見。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要是不好欺負,難道就要委屈求全,忍氣吞聲地過一輩子嗎?恩情與感情也是兩回事。君子坦蕩蕩,既然不喜歡對方的個性,不想與她共結連理,當然要了斷。還有啊,女方比男方強悍,男方還欠著女方的恩情,你不覺得這種情況很耳熟嗎?”


    “是挺耳熟。郭大哥和蓉兒就是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楊康卻道:“郭靖和黃蓉要真成了親,估計這日子也過不好。有個現成的例子你忘了嗎?那個公孫止,你不記得他是如何痛恨他那武藝高強又對他家有恩的悍妻了嗎?這種樣子的夫妻怎麽能美滿呢?”


    沒錯,這日子要過成公孫止和裘千尺那樣,那還真沒什麽意思。


    我略一琢磨:“感情個性先不論,隻說做人的原則問題吧。男子漢一諾千金,這位姑娘救了他的性命,是他的恩人。他怎麽可以忘恩負義,出爾反爾呢?”


    “阿沅,你看人完全是兩套標準嘛,”楊康說道,“郭靖可是連雙方父母定下的婚約都背棄了,成吉思汗一家子也都是他的恩人,如此忘恩負義,怎麽不見你義憤填膺?陸展元和他比,誰的罪過更大?你倒是說說看。”


    我再一琢磨,說:


    “話雖如此,我們要看事情造成的後果嘛。華箏公主有父兄照顧,不愁沒有後路。她心地善良,性情又開朗,不至於想不開自尋短見,或者報複在他人身上;而這位姑娘一無所有,她為了陸公子私自下山,被逐出師門,從此漂泊江湖,風餐露宿。她的性情又較真,容易走極端,很可能把這股怨氣轉移到別人身上,大開殺戒。多少無辜之人就要死在她的手上啊。”


    “你想太多了。既然她有了你這個朋友,怎麽還會是一無所有呢?”楊康說道,“我們可以向她的師父求求情,將她重新收歸門下。有機會,再給她物色個青年才俊,不就行了?如果這些都不湊效,再想別的法子。要是咱們仁至義盡,她還要害人害己,就是她個人的運數了,可不能全怪在別人身上。”


    我無言以對了,但同時心也寬了。書中的李莫愁後來變成那樣,應該是有很多原因造成的,陸展元的確是很重要的那一個原因,但不是唯一的。如果在李莫愁被逐出師門後,有人給她幫幫忙,安撫一下她受傷的心靈,江湖上也許就少了個“女魔頭”了。


    “你總是這樣替別人操心,”他笑了笑,又說,“這樣吧,等這裏的事一了,我們就去找你的這位朋友,為她排憂解難,怎麽樣?”


    我敷衍著說:“再說吧。你說得對,事情應該沒有那麽嚴重。”


    同情歸同情,真要我去和李莫愁打交道,我還是有點怕怕的。最好還是不要和她有交集。有可能的話,盡量阻止陸展元去終南山一帶,不讓這倆人相遇為好。


    巷子走到了底,步入號稱丐幫分舵的舊宅一棟,裏頭空無一人。楊康估摸著是時間太早了,丐幫人士還在外頭行動,領著我就要出來,突然聽到外頭似有人聲,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反身入宅,好找個角落貓起來。楊康隨後跟上,伸手拉住我,促狹一笑,帶著我翻上了屋梁,等著看戲。


    過不多時,隻見一位青衣姑娘扶著一位白衣公子出現在大門口,正是久未謀麵的穆姐姐和歐陽克。我心頭一喜,同時覺得奇怪,他們來幹什麽呢?


    進得門來,穆姐姐輕輕放手,低聲道:“小心些。”將一根拐杖交到他手裏,同時理了理他的衣襟。白衣翩翩的效果就這樣得以保持。


    歐陽克點了點頭,麵露微笑,拄著手杖,穩穩地站在原地。兩人的表情動作默契十足,猶如老夫老妻。穆姐姐在屋子裏裏外外找尋了一陣,確定沒人,搬過來一張凳子,讓歐陽克坐了。看樣子,是打算蹲點在這兒了。


    歐陽克拉著她一道坐下了,柔聲道:“念慈,答應我,等見完洪老前輩,交了真經給他,你就隨我到西域去。”


    怎麽他們也是來送《九陰真經》給洪七公的?洪七公會弄成這樣,可不就是他和歐陽鋒兩個害的嗎?現在良心發現了?和我心有靈犀?不會,這個一定是穆姐姐的主意。


    穆姐姐低頭道:“義父義母還在牛家村,你叔父又不在……”


    歐陽克的情緒有些激動。


    “不,念慈!我不想再見到任何人!我們立刻回西域!到了那裏,當著我娘的麵,我一定會給你風風光光的婚禮。我會尊重你愛護你,一切以你為重,給你一個妻子所能有的最大的尊榮和體麵。難道你不相信我?”


    看來,他是甘為綠葉,讓穆姐姐當紅花了。


    穆姐姐沉默一會兒,道:“你不想見見阿沅妹子嗎?”


    歐陽克輕合雙目,顯得有些疲憊。“不要再提那個孩子,你知道是為了什麽。”


    “我不知道。我隻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她。如今不是應該更親近嗎?”穆姐姐說。


    歐陽克歎了一口氣。“我沒有辦法再喜歡她,就像我沒有辦法阻止我母親曾經的失望、傷心、生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射雕之我成了何沅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煙霞隨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煙霞隨心並收藏射雕之我成了何沅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