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


    姬離立身武將行列前排,一張頗為年輕的麵孔,讓看到的群臣心裏無不是一陣羨慕嫉妒恨。


    左邊是文臣隊伍,李斯站在第二位,往右邊看了一眼,目光在姬離的身上停留了一下,雙方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秦皇坐在上首,麵相威嚴,趙高立於一側,雙手交叉,放在身前,一臉平靜。


    “眾位愛卿有何事要奏啊?”秦皇淡淡開口道,視線掃視了朝堂一圈,在姬離和李斯的身上著重停頓了一瞬間。


    秦皇話音剛落,便有一位文臣走了出來,行了一禮,躬身啟奏道,“陛下,臣要彈劾中車府令趙高。


    趙高依仗陛下聖諭,利用追捕偷竊宮中珍寶的賊人的機會,在城中大肆張揚,興師動眾,視百姓於無物,視朝堂諸公於無物,隨意闖進大小民居,肆意逮捕百姓,搜刮錢財,惹得城中民怨四起,議論紛紛,臣懇請陛下嚴懲趙高,以安民心。”


    姬離看了一眼這位出列的大臣,是禦史台的人,難怪可以出言彈劾趙高,人家就是幹這個工作的,心裏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趙高被彈劾,姬離自然是樂見其成,恨不得趙高馬上就被秦皇處死,省了自己的力。


    不過這種情況不大可能,秦皇對趙高還是比較看重的,聽到大臣的啟奏,有些驚訝,“哦?趙高竟然做過這種事?寡人倒是不曾聽聞,趙高,你自己說說吧。”


    站在秦皇旁邊的趙高此時心裏簡直是怒火中燒,在那個大臣彈劾他的時候,趙高的眼睛便死死盯著那位大臣,就恨不得用眼神直接殺死他,沒事找事,竟然針對自己。


    聽到秦皇開口點了自己,趙高連忙將眼神收了回來,躬著身子,誠惶誠恐的回答道,“陛下,臣對您忠心耿耿,絕不敢違背聖上的旨意啊,臣絕對沒有做過這些事,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純屬汙蔑,還請陛下明鑒。”


    趙高麵上雖一臉驚恐,心裏麵卻不怎麽擔心,因為他從剛才秦皇的話語中就推測出了秦皇是向著自己的,心裏有底,自然膽氣就足。


    “嗯”秦皇聽到趙高的話點了點頭,臉上不悲不喜,可是從他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他的內心是偏向於趙高的。


    果不其然,秦皇看向下方的大臣,臉上帶著一股輕鬆,“趙高方才所言不假,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經過寡人同意的,沒有亂來,至於這個過程中產生的一些問題,那隻是小事,不要多在意。


    你們禦史台的人,不要每天都把目光盯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身上,要多看看,多查查,找出哪些大臣為非作歹,貪汙受賄,給寡人全都找出來,寡人要誅他們九族,讓天下人都知道,敢欺騙寡人,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大臣見狀臉上變了變,還欲開口說話,瞥見了秦皇的臉色變化,心裏一懼,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麽,猶豫了一下,還是退了回去,沒了下文。


    姬離站在隊伍中看完全程,眼中異色一閃而過,看到秦皇在趙高此事上的態度,心裏有了數,別說就這一個大臣彈劾,估計再來好幾個也行不通,光憑這點小事還掰不倒趙高,最多讓他受個處罰,無傷大雅,看來還是要找準時機,一擊致命。


    不過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結束了的時候,又有一個人站了出來,開口彈劾趙高,見到出列的人,群臣都震驚了,秦皇也是一陣驚訝。


    “陛下,臣也要彈劾趙高,此人借著陛下的威名,利用抓捕賊人的機會,在城中大肆斂財,威逼利誘,不少百姓都深受其害,鬧得鹹陽城內人心惶惶。


    而且趙高身為中車府令,管理宮廷是他的本職工作,可趙大人似乎不甘於此,借著聖上的旨意,插手軍中之事,在衛所提拔自己的親信,安插自己的黨羽,欲要掌握宮廷內外兵權,其心可誅,懇請陛下賜死趙高,以儆效尤。”


    來人氣勢驚人,立身朝堂之上,麵對秦皇和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侃侃而談,絲毫不顯怯勢,言語中有理有據,說話不緊不慢,抑揚頓挫,彰顯了來人的一身正氣。


    出列的不是別人,正是扶蘇,他早就對趙高心有不滿,認為他趨炎附勢,實屬小人,實在有違為臣之道,不應重用,這次見有人出來彈劾他,也就順勢站了出來。


    不過以扶蘇的為人,自然是不會公報私仇,故意栽贓陷害,這些都是他所了解的關於趙高的事跡,經過他一番查證,確鑿無疑,因此才出來向秦皇稟明一切,希望秦皇能夠處死趙高。


    扶蘇的一番話震驚了朝堂眾人,沒人能想到,扶蘇為何如此彈劾趙高,還讓秦皇直接賜死趙高,這兩人是有多大仇啊?百官心裏猜疑不定,互相交流著眼神,靜靜吃瓜。


    此時站在上麵的趙高心裏慌得不行,沒想到剛過了大臣那一關,又冒出來一個扶蘇,都是彈劾自己,隻不過這個更難過,趙高心裏對扶蘇的恨意不禁又加深了幾分,他也沒有什麽辦法,隻能寄希望於秦皇,祈禱他會開口保住自己。


    上位的秦皇聽了扶蘇的一番話,臉上變得嚴肅了起來,麵色陰晴不定,沉吟不語,顯然是在心裏思考。


    對於大臣的彈劾,秦皇可以不在意,甚至可以無視,可是對於扶蘇彈,那就不能不當回事了,扶蘇身為大公子,為人謙遜有禮,且長期以來參與治國理政,不管是在朝堂,還是在民間,威望甚高,深得人心。


    扶蘇對趙高的一番彈劾,秦皇就有些頭疼了,扶蘇能在朝堂上提出來這些,肯定不是胡編亂造,至少也有其中的某一件事發生過,趙高肯定是有不當的地方,這才引來扶蘇的彈劾。


    說實話,秦皇並不想任憑趙高被扶蘇的一番話給打倒,盡管他或許真的犯了錯,可他還有價值,秦皇在他的身上也抱著某種期許,不想就這麽放棄。


    可是自己又不好直接開口替趙高辯護,未免顯得太過於偏袒了,有損自己名聲,因此想了想,秦皇將視線看了下去,落在了朝堂上的某一位大臣身上,使了個眼色。


    大臣心領神會,接受到了秦皇的暗示,站了出來,替趙高維護了一句,“大公子如此說,未免有些誇大吧,趙大人身為中車府令,掌管宮中大小事務,這皇宮安全自然也有權過問一二。


    至於大公子所說的安插親信,遍布黨羽之言不免有些言過其實了,趙大人隻是一介宦官,不會幹涉朝政,更不會出離宮外,大公子多慮了。”


    扶蘇看著站出來的大臣,臉上很是嚴肅,冷冷開口道,“左相大人這是在為趙高開脫嗎?扶蘇方才所言,句句屬實,若大人不信,盡管派人查證,便可一知真假。


    趙高此人,讒言媚上,禍亂宮廷,一介閹宦,狼子野心,欲插手朝堂之事,如不加以製止,怕是下一個嫪毐啊,懇請陛下速速誅殺此人,以正朝綱。”


    “這”,李斯有些愕然,沒想到扶蘇的反擊如此強硬,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扶蘇言辭激烈無比,不僅將趙高痛罵了一頓,隱隱中還帶上了秦皇,說來說去最後隻是一句話,殺了趙高。


    秦皇本就不樂意,見扶蘇言語“猖狂”,內中帶有一絲威逼的意味,話語之中更是將自己視為聽信讒言,寵信趙高的昏君,心中頓時勃然大怒,對扶蘇更不待見,對他的誅殺趙高的提議也很是不滿。


    重重拍了一下禦案,“夠了,趙高此人,寡人還是了解的,雖說有些小心思,犯了一些錯,但他對寡人忠心耿耿,對我大秦更是一心為國,平日裏盡職盡責,這些寡人都看在眼裏。


    至於扶蘇你說的那些問題,寡人相信,這些都不是趙高的本意,或許是下麵有人蒙蔽他,借用他的名頭行不當之事,此事寡人自有分寸,扶蘇你就不必管了,退下吧。”


    扶蘇見秦皇一心偏袒,心有不甘,心中的那股正氣促使著他繼續彈劾,懇求秦皇處死趙高,不過秦皇心裏下定了決心,自然是不會因為他再改了,見他一再堅持,絲毫不給自己麵子,冷冷瞪了扶蘇一眼,隨即拂袖而去,顯然頗為生氣。


    若是按照原來曆史,趙高可不就是變成了下一個大秦的嫪毐了嗎,甚至猶有過之,權傾朝野,最後導致大秦覆滅。


    隻是趙高現在有秦皇的庇護,不滅金身,除非秦皇對他徹底失望,親自處理了他,否則誰來都不好使,姬離有了這一茬,心裏琢磨對付趙高以後要更加謹慎了,務必一擊中的,出手快準狠,幹淨利落。


    秦皇離去,大朝會自然是開不成了,百官紛紛散去,三三兩兩消失在了皇宮之中,私下裏議論不已,朝堂上事沒多少,瓜倒是吃了不少,這群大臣也是有些滿足,回去之後可以繼續吹了。


    扶蘇見此忙追了上去,不過卻被侍衛阻擋,隻能眼睜睜看著秦皇遠去,趙高見秦皇離開也是忙跟在秦皇身後,大氣都不敢踹,深怕秦皇注意到自己,畢竟此事全因自己而起。


    朝堂上姬離冷眼旁觀這一切,看了一出好戲,他倒是沒有料到扶蘇對趙高的敵意竟然這麽深,想要置趙高於死地,心裏暗暗佩服了扶蘇一下,他的預感還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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