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年前, 秦如是意外懷孕, 喜得麟兒,這才讓婆媳之間那碗滿的將要溢出的水歸於平靜,婆婆弄孫為樂, 注意力離開了秦如是,然而時日一久又生出了別的事端。


    秦如是相信按照於母的教育方式是可以讓孫子成才的, 但是由於她和婆婆都過分熱衷於下一代以及為了教育方式時有分歧而爭吵,反而忽略了於本生的異狀。


    近一年來, 於本生的生意忽然增多, 表現方式就是從早出晚歸變成了神龍見首不見尾,三、五日不歸家已屬平常,到了近三個月, 已經發展到半個月回家一次的趨勢。


    秦如是請了征信公司調查於本生, 順藤摸瓜的追蹤到他養在外麵的金屋,對方和秦如是預料的一樣, 是一位嬌俏可人的年輕女人。


    秦如是本以為不會再一次被打倒, 就在親眼看到照片的前一秒鍾,她還對自己說,這沒什麽,然而當照片被捏在冰冷的手指上時,心肉就好像被人揪住三百六十度的擰著那種感覺, 真真實實的疼入了骨髓。


    疼痛之後,秦如是整個人都被掏空了,頭一個跳到腦海裏的想法就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暗戀她十年的於本生也是男人,隻是在黑心外麵包裹了一層糖衣,用來麻痹女人的糖衣。”


    就在寧橙前後忙活筱家的事時,秦如是也終於對於本生的女人下了手。


    薑到底是老的辣,對方扛不住秦如是的進攻,很快鳴鼓收兵,第二天於本生就回了家和秦如是攤牌,這和秦如是預料的一樣。


    前一天,秦如是已經想好了退路,她想過提出離婚,但她不忍心看著兒子叫另一個女人媽媽,或是被虐待,於是打消了念頭。而既然不能離婚,她就要捍衛自己的圍城,盡管這座城已經破敗不堪,卻依然不妨礙她大唱空城計。


    支走了於母,於本生坦言他是受夠了秦如是和於母之間的瑣碎爭吵,所以才到外麵避禍,隻是暫時找個溫柔鄉逃避現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出軌。


    秦如是相信於本生若是有意離婚斷不會等到今日,她的情緒極為平和,大出於本生的意料,反而摸不清她的底牌,後怕秦如是會不聲不響的帶兒子離家,便提出了約法三章,希望借由安撫和補償挽回劣勢。


    除了經濟上的補償,其中有一條還提到於本生將會按時回家報到,再不生出外心,但是也請秦如是不要再暗中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既然是夫妻,就要相互信任。


    這席道貌岸然的說辭聽在秦如是耳中,無比諷刺,她是徹底涼了心,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似地看著已經半個月沒見著麵的丈夫:“信任一旦摧毀了,是很難修補的,不過我願意接受你的條件。”她深知男人食髓知味的心理,一旦嚐了鮮,是很難一戒到底的,所以對於於本生不再生外心的條款,隻是笑笑。


    和平談判後,秦如是收回了對丈夫的“愛”,將這份關注投注在於本生給她的定期存折和給孩子儲備的教育資金上,並在於母麵前粉飾太平,盡管她預感到於母是心知肚明的,隻是因為女人之間的默契和惺惺相惜而隱忍不發。


    有一就有二,就在周末離開北京的前一天,秦如是再度拿到征信公司提供的調查資料,並又一次親眼看到了於本生的最新情人,原是公司的女員工,兩個月前已經離職了,轉職當了第三者。也就是說,他們都沒有遵循條款,也不惜透支已經破產的信任。


    這一次,秦如是不再像上次那樣萬籟俱灰,隻是平靜的托征信公司的人出麵將對方打發走,進展順利。


    而今天早上,秦如是才送走周末的班機,就接到了於本生的指責電話,他們都用最平和的語氣道出了最毒、最狠的字眼,兩敗俱傷。


    她開車離開機場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家私人俱樂部要了一個包間,痛哭一場,然後相約了寧橙,希望寧橙能暫時充當她的垃圾桶。


    寧橙沒有秦如是人生經驗豐富,提供不了更有建設性的建議,秦如是的處理方式在寧橙看來已經是出神入化,換做是她隻會忍氣吞聲。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經過秦如是親生經曆的洗禮,寧橙又學到了一課——錯待女人的罪魁禍首不是男人,是女人的選擇。


    秦如是說:“以前我老恨自己有眼無珠看錯了我前夫,並且還因為嫁給於本生而炫耀過好一陣子,現在想想真是可笑,那些冷眼旁觀的看我演戲的人,一定都在等著這一天吧?”


    她的話令寧橙想到一些整日在媒體麵前大秀幸福恩愛的明星們,到底有幾個是表麵無限風光,背後唏噓淒涼的,誰也說不清楚,寧橙暗自警惕自己莫要被幸福衝昏了頭腦。


    等秦如是情緒穩定後,寧橙告別了秦如是,臨走前才吃了止痛藥,還沒來得及回家,就接到了曲燁的電話,約她在一家咖啡館裏見麵。


    寧橙這才體會到什麽叫“禍不單行”,好事從不會紮堆找你,唯有壞事最喜歡湊熱鬧,生怕漏了誰。


    兩人見了麵,椅子還沒做熱,曲燁就張嘴借錢,開口就是一百萬,寧橙連喝涼水都覺得智齒生疼,此時更被曲燁的話嚇了一激靈。


    “你怎麽不問筱萌要,她才是你的妻子。”


    “我這不是沒辦法了嗎,要不然我也不會找你,在北京我就你這麽一個朋友,也隻有你最能明白我的難處。”曲燁的煙一口接一口的抽著,平日沉默寡言,今天卻成了話嘮:“筱萌一直對我有意見,他怪我不拿她的家人當回事,說我沒心少肺,說我是白眼狼。我不是這樣的人,我隻是不習慣去孝順別人,我連自己的父母都沒孝順過一天,突然讓我對兩個陌生人付出愛心,我真的做不出來,那太假了。”


    “他們不是陌生人,是你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寧橙提醒道,一手按住腮幫子:“你辦攝影展,開影樓,二老給你出錢,筱萌為你出力,這些事你都忘了麽?你是不是覺得他們都是應該的。我告訴你曲燁,沒有人是生來就欠了誰的,憑什麽你們家的事要麻煩我和邵承,就因為你的自私,邵承整天要跑醫院,我也不得閑,這時候還要聽你的這些廢話!”


    寧橙反觀她和邵承的連日奔波,曲燁卻是這種態度,便從牙縫裏逼出這些狠話,準備起身就要走人。


    曲燁一把抓住寧橙的手腕,反被她甩開。


    “寧橙,我求你了,你先別生氣,我是真的求路無門了才會找你!”


    寧橙的頭也開始隱隱作痛,撐著太陽穴,眼睛不看他。


    曲燁保證道:“我不會忘恩負義的,隻要我抓住這次的機會,以後就有錢還給他們了。我知道筱萌和她爸媽為我付出很多,所以我才急於向他們證明,不希望他們看扁了我,我要讓他們知道筱萌沒有看錯,我是有能力讓他們一家人都過上好日子的,真的,隻要再給我一百萬,我就能做到。”


    “曲燁,你清醒點吧,給人幸福不在錢的多少,當然錢也不能沒有,但是眼下的當務之急不是你那一百萬,而是筱叔叔的病。你捫心自問,這段時間你去過醫院幾次?你知道筱萌有多難受麽,你知道筱阿姨整天唉聲歎氣麽?你晚上能睡得踏實麽?”


    看在寧橙眼裏,曲燁和幾年前的秦如是一樣也被衝昏了頭腦,不過秦如是是為了愛情,而曲燁是為了急於證明自己的存在感,才會義無反顧的投入到事業裏,將筱家人拋諸腦後。可能對於曲燁這樣漂泊無依的浪子來說,手裏有錢心裏才能踏實,因為殘酷的事實一次又一次的向他證實了“親情”是不可靠的,一時之間,他難以扭轉過去二十幾年形成的人生觀,也是無可厚非。


    寧橙又想起筱萌的曾經信誓旦旦要給曲燁幸福的話,又想起曲燁所謂的“救贖論”,她苦笑著,隻覺得一切前言都像是為了被打破而立下的,不堪一擊。


    她說:“不瞞你說,我家裏也出了事,叔叔中風了,我媽也正需要錢救急,早上我才把手頭裏的存款送了回去,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有心無力。”


    從上午到傍晚,寧橙不過才出門了八個鍾頭,此時回到家裏,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身體累,心更累。


    匆匆衝了涼,又連著吞了幾個冰塊兒,連止疼藥都不能安撫她的智齒,反而有了加重的趨勢,隻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結果偏頭疼也在這時宣告了主權,和智齒雙管齊下的將她折磨的大汗淋漓,直到耗盡她最後一絲氣力,攤在床鋪裏無力動彈。


    邵承回家時,屋裏黑著燈,臥室裏傳來細微的動靜,開燈一看,寧橙正將臉埋在枕頭裏。


    他扯起一條薄被蓋在她背上,寧橙動了動:“你回來了。”


    她的聲音含糊不清,邵承還以為是姿勢所致,側身靠上床,一手搭在她的背上,輕聲說:“我有個事和你商量一下。”


    “嗯,你說吧,我聽著。”寧橙的太陽穴也在一抽一抽的跳動,卻又不得不命令理智守住即將衝潰大門的洪水猛獸。


    “剛才筱萌找我借錢,她要一百萬,我手裏還有八十多萬的富裕,還差了二十萬……上次叔叔不是給了你一些錢麽,能不能先幫我墊上,等三個月就還你。”


    寧橙愣在當場,渾身僵硬,血液一股腦的向頭上衝,手腳冷的直發抖。


    邵承見寧橙沒反應,手心下的身體卻越發僵硬,連忙解釋:“我是想,筱叔叔、阿姨現在有困難,咱們能幫就幫。我知道那些錢是咱媽和叔叔留給你的嫁妝,我隻是暫時借……”


    “那些錢,真是筱叔叔、阿姨要用的麽,不是筱萌要拿給曲燁投y影樓的麽?”


    打斷邵承的話,寧橙緩緩翻過身,用沒有腫起來的那邊臉對著邵承,眼神冷得令人生寒:“她就是這麽跟你說的?”


    她的眼神片刻不離邵承的臉,她相信在他臉上出現的驚訝是因為他的毫不知情,是因為筱萌的編造蒙騙,此時心中的憤怒直逼沸點,她已經厭惡透了有關筱家的一切。


    寧橙憋了一肚子的難聽話,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偏頭疼在鼓噪她發泄出來,智齒痛也在起哄架秧子,就連一個冷笑都那麽力不從心。


    “投資影樓?”邵承抓住了問題的重點:“她沒跟我提到是為了影樓,你是怎麽知道的?她也跟你提了?”


    “怎麽會呢,我又不是她什麽人,她憑什麽告訴我呀?再說,她肯定以為要是我知道你要借錢給他們一定會阻止吧,她何必自討沒趣?”寧橙坐起身子,亂發披在肩膀上:“今天曲燁也說要向我借一百萬,我告訴他,我不是開銀行的,叫他去找筱萌,沒想到筱萌又來找你,真是救夫心切,結果,繞了一大圈這個問題還是回到了我身上,真是諷刺。”


    邵承皺起眉,張口欲言,不知道作何感想。


    寧橙卻無暇分析他的心路曆程,一手按住腮幫子,試圖讓自己的聲音更清晰:“今天早上我媽才告訴我,叔叔中風了,恢複期很長,長時間住院治療她負擔不起所以把叔叔接回家照顧,她怕我擔心,之前一直忍著沒告訴我,可是這些話聽在我這個當女兒的心裏,就像是有人拿把鈍刀割我的肉一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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