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和孫偉相戀了這麽久,她發現孫偉有個優點,就是做事果斷不拖泥帶水,這個優點在去買塗料的路上表現的淋漓盡致,也更討了李麗的歡心。


    冬天的氣溫本來就低,從廣場出來,車子一跑起來,吹打到臉上的風便像裹夾著冰淩的細毛刺,紮得人又疼又麻木。原本去二廠時因坐在孫偉後邊時,有孫偉遮擋著,李麗還沒覺得有多冷,可現在李麗坐在挎鬥裏,下身蜷縮著有風擋還能忍受,上身卻因沒遮擋被風這一吹,這全身便再沒有一絲暖意,凍的她禁不住打起哆嗦。


    這一切,孫偉跑起來沒多遠就發現了,於是便忙放低了車速,慢慢地滑著向前走。他心想著準備把自己衣服脫給她,可看看自己隻穿了件皮衣,真脫了李麗肯定不會同意。可這樣怎麽能行哪?李麗是個女孩,凍壞了她,這不是比凍著自己還難受嗎!絕不能再跑了!這得想個辦法才行,要不然就得和李麗說一下,改天辦這事或者先把她送回去。孫偉這樣想著,就把車停在了路邊,下來車,過來把李麗拉起來道:“凍壞了吧!”說著趁勢把她的雙手抓住,放在自己懷裏暖著時,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李麗。


    李麗的手猶如冰棍,冰涼僵硬。她沒想到孫偉會有這樣溫馨的舉動,又這樣的知道疼人,凍著的心瞬間就融化了。往常兩人在一起,多的感情上的交流隻是言語之間的表達,雖然也有肢體間偶爾的細膩動作但多的是相互之間的索取或給予,而孫偉這次是那麽的自然,讓李麗切實感覺到了自己在孫偉心中的地位和孫偉發自內心對自己的關心疼愛。


    放在孫偉滾燙的胸口,暖著手上,甜著心裏。她好不忍心,怕冰著孫偉,可她又不願失去這甜蜜時刻。就這工夫間聽孫偉這樣說,想了下道:“咱別那樣啦!欣蘭姨急著粉刷,咱答應過的事要是不去,欣蘭姨該怎樣想咱倆哪?再說咱都出來這麽遠,沒必要再拐回去啦!我忍會兒吧!”


    “忍什麽忍哪!?咱姨的事肯定得辦,但罪咱不能受!讓我想想辦法。”說著話時,恰好旁邊就有個小百貨商店映入孫偉的眼簾,看到購物的人們進進出出,孫偉心裏道,這裏邊肯定有手套,且讓我進去看看,沒有再說。於是,他讓李麗守著車,自己小跑著進了百貨店。店不大,這頭到那頭一拉溜的櫃台,所有貨物盡收眼底。孫偉的本意是找手套,沒想到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紅色的毛線圍脖。他讓售貨員拿出來看看,誰知手一接觸到就被吸引了。手感實在是太軟和了!就是它了!孫偉沒有絲毫猶豫地做了決定,然後又挑了付手套,付過款,拿著就出了商店。待回到車旁,他把手套遞給李麗,然後把圍脖給李麗圍上,左右看看瞄瞄,隻覺得李麗越看越好看,隻看的李麗都不好意思了,便用手套作勢打孫偉。這邊孫偉忙攬住李麗笑著道:“真的不錯,真是人配衣服馬配鞍,這圍脖配上你暖和不說,隻說這漂亮就讓人受不了!”


    李麗沒想到他去買手套卻買回來了這個。雖然覺得孫偉應該和自己商量一下最好,畢竟這麽好的東西也並不便宜,可孫偉已經買回來了,自己還能說什麽呢!況且他是為自己買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冷了他的心。李麗這樣想著,享受著孫偉帶來的溫馨,不由得幸福溢滿了臉上,誇孫偉道:“你知道嗎?這是我認識你這麽長時間你辦的最正確的一件事!”


    聽李麗表揚自己,孫偉一臉的自豪。他沒有多說,讓李麗重新坐好,然後自己瀟灑地跨上了車,發動著摩托,車子慢慢滑動著,不一會兒又飛快的跑起來。就這樣,他們先跑了南門外的勞務市場,從工人嘴裏打聽到賣塗料的詳細地址和眼下做工的行情,然後又到賣塗料的地方,定了工人和塗料,付了定金,兩下約定第二天上午工廠上班時間到新房開幹,完活結賬。


    ……………………


    欣蘭回西京的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


    老家這裏,吃過中午飯的陸東碗一放下,便撇下柳琴在廚房裏忙著,自己就來到了木工棚子開始忙了起來。是啊,這婚期一天天逼近了,自己婚事要忙的還多著呢,可答應給別人家做的活還要過幾天才能趕完,他不能不抓緊時間。


    陸東以往幹活就很宅,有點活就會憋著勁趕時間,這樣便有點冷落了柳琴,好在柳琴也知道他這勁頭,便也不過多的打攪他,能幫上忙就幫,幫不上時,就去給他燒好茶,泡上一杯涼著,看著他忙;偶爾坐的累了,便去找桂枝說說話;間或也到四眼井廣場那兒看看熱鬧。而今,有這婚期催著,柳琴就更不去煩他了。但她又怕陸東用著自己,於是忙著把廚房的活做完後,便還像往常一樣的把茶水給陸東泡好,然後去坐到了一邊為陸東織起毛衣來。


    就這樣,陸東在棚裏幹活,柳琴坐在棚外麵織著毛衣陪著陸東,兩人時不時地說兩句有關自己婚姻的事,直到陸東幹的覺得累感到口渴了過來喝茶,柳琴這才放下手中的活計,過來把衣服給陸東披在身上,關心地對陸東道:“累了就歇會兒,悠著點兒,別抻著筋了反而耽擱了時間。”


    “沒事,我約摸著哪!”陸東說完,喝了口茶把杯子蓋好放在凳子上,就把柳琴剛披上的外套褪下,伸了下腰,緩解了一下身體的疲勞,就又準備去幹。


    一旁的柳琴一看,知道他有點累了,就忙勸道:“一看你這架勢就知道你累了,還說有約摸?歇會兒吧!活又不在這一會兒。”說著話,就又去拿衣服給陸東披上。


    陸東一看,隻好披好衣服重新坐在小椅子上歇息,歇著時卻還不忘剛才的話頭道:“不抓緊幹不行了,真沒時間了!眼看著咱倆這事一天天臨近,有三件事必須趕在前邊辦。”


    “哪三件事?”柳琴聽了,忙問道。


    “一是咱家的門窗需要重新刷遍漆,到時了必須得透著新;二是咱倆必須得抓緊時間和恁父母商量一下,看這個嫁妝的事能不能省了或者讓他們給你折成錢,要不然到時咱回遷時還要費勁托運,又費時又費錢;三哪,也是必須辦的最關鍵的,就是咱倆得抓緊時間把結婚證給辦了。”陸東聽問,回答道。


    聽陸東這樣說,柳琴想了下道:“這三件事最關鍵的我覺得還是我嫁妝的事,要是說的晚了,我父母真安置成東西了,就一切都晚了,要不今個我回去了先給他們倆說說,看他們考慮好咋辦再說。不過也真說不過去,你說俺爸媽就我這一個閨女,早就為我打算了多時,而且我父親還在大隊部當會計,你說到時不讓他們二老裝裝臉,這老兩口臉麵上怎麽過得去?再說了,還有我這一關,你說說像桂枝我們這一番的同學朋友誰結婚不是送親的隊伍排大隊,你說我這到時咋辦啊,難不成到時都空著手來,多難堪呀!至於刷漆和結婚證的事,你看著辦吧。”柳琴想著說著。


    “要不說呢,你這情況和我不是一樣?誰能想到這哪!當初學做木活時一是想學個手藝活,另外還有個想法,就是想著等到自己結婚時,一定給自己做一套最最時興最最耐用的櫃子,沒想到到了這關鍵時刻,反而啥也不能做了,你說這算啥呀?!是不是很窩囊,讓人很不甘心!可咱媽好不容易辦成的事,咱又不能不回,要不然不就一切都解決了!”陸東不無遺憾地說道。


    “是啊!真是有點讓人不甘心。你說要沒這回事多好呀!真是影響人的心情,要不你不回遷了吧,我呢又不是城市戶口,正好也不用再兩地分居,咱努點力又不是顧不住咱自己,說不定比將來在城市生活的還好哪,那樣咱就可以好好辦一下咱倆的婚事,畢竟一輩子就這一回!”柳琴說著,發著牢騷,話語中一半玩笑一半是真。


    聽柳琴這樣說,陸東何嚐沒有感覺到她的心情!可說句實在話,如果是父母還幹涉自己的婚姻,他還真的有可能留在這裏。可現在已經沒那回事了,為以後生活著想,他還是覺得回到城裏的好,要不然,人們為什麽都想轉成商品糧哪,就奔著這一點,他也覺得應該回遷。可他也不想讓柳琴有更多的想法,就去和柳琴說著以後的生活幻想,答應以後到了西京城,一定先親手做套時髦的家具來彌補這一切,借著這好一陣開導柳琴,直到柳琴心情好轉過來。就這樣,兩人在這翻來覆去說著話,知道想改變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沒辦法,該辦的事還得辦,該趕的時間還得趕,於是,陸東重新又起來做起了活,而柳琴也覺得到了為晚飯做準備的時候了,於是便起來去忙廚房的事了。


    可讓柳琴沒想到是,她因受事情的幹擾,隻顧著和陸東說事,忽計了今天是星期六。忙著忙著,及待到陸東在城裏上高中的兩個雙胞胎妹妹小存、小花下午過了半晌回家時,又偏巧在村口遇見了外地上學偶爾才回家的陸南也在這時回家,於是三人便斯跟著一起回來,這下家裏便瞬間多了三個人,這讓隻考慮做三個人飯的柳琴一下子便忙了起來,畢竟這不是隻添碗水的問題。她不敢再像往常一樣,忙又去重新清洗青菜和地瓜。好在小存、小花機靈,看到柳琴去擇菜洗菜,都忙過來幫忙,而陸南便去幫著壓水。這樣頃刻間,壓水井邊就成了一個舞台,幾個人嘰嘰喳喳,互相指揮著,一會兒便把柳琴要幹的活幹完了。這邊柳琴便開始去做飯,於是小存、小花便又去幫著攀著柳琴熱鬧。


    陸南是小叔子,雖然在夏天放暑假回來和柳琴見過兩次,但因在外勤工儉學並沒在家多停留,自然說話也不多,這時更不好意思去和嫂子說話,隻好去棚子裏找哥哥陸東。陸東一看是弟弟過來,忙放下手裏活計。問寒問暖過後,便把母親前兩天回來辦回遷的事告訴了陸南。


    陸南一聽,心裏就是“咯噔”一下,不由得說道:“我就覺得會是這樣。暑假的時候,聽咱爸您倆說這事,我就覺得憑咱媽的個性,她不辦成這事是不會回來的,而這時回來那就是一定成了。可是,哥,您聽咱媽說我這裏將來咋辦了嗎?”


    看著眼前長得和自己一樣高的弟弟,陸東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好。他是從父母的談話中聽到過,但也隻是說陸南大了,考上學了,將來學校分配工作就等於顧住了自己,不用操他心了,至於其他確實沒有。這點他不能騙弟弟,於是就把父母的意思和自己的想法告訴陸南道:“陸南,你考上學已經吃上了商品糧,是個城市人了,將來等分配了,拿著了文憑前途肯定一片光,我覺得咱爸媽不會再讓你跟著去,要是我,我也不會選擇回遷。除非你將來走學校分配過去。”


    “哥,那您是不知道。我們學校是中原地區的學校,生源也在本地,將來分配肯定在咱們縣區域內,怎麽著也分配不到西京去!看來我是一個人要留在這裏了!”陸南一臉無助地說著,頭就趴在了膝蓋上。


    正說著,小花、小存一臉興奮地圍攏過來了。原來是柳琴把她們母親回來的情況告訴了她們後,讓她們過來聽情況,自己就又去做飯去了。


    “哥,您在城裏上學,你說說,我們將來去城裏會不會受到歧視呀?”小存雖然高興,但還有些擔憂,她也不看情況,進來就問陸南道。


    “我想著不至於吧!姐。咱們現在上的高中,不是也在縣城嗎,裏麵不是也有城裏學生嗎?也沒見她們怎麽樣我們!”小花沒等陸南回答搶先回道。


    “那不一樣。咱們這的高中在城鄉結合部,還是農村學生多,城裏的少,怎麽看得出來哪!況且我們還不會說普通話,真的有點擔心!”小存又接道。


    兩人說著話,隻顧著自己高興,可說了兩句看到陸南沒接茬,心裏便覺得他一定是有心事,就不敢再大聲說話,便偷偷使眼色問陸東。


    陸東也沒法回她們。他本來是想勸勸陸南,可兩人這一來,又這麽一打岔讓他覺得又沒法開口再勸說陸南。他想著先支走她倆,然後再說陸南,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門外的車鈴聲。他聽出來是父親騎車的鈴聲,便對陸南道:“起來吧!咱爸回來了!”說著話,就出來棚子。


    陸南、小存和小花一聽,也忙站起來跟著迎接。可大家再快也沒有福生的車子快,說話工夫,福生就進了院子。他下來車,一看孩子們都回來了,頓時樂開了花道:“好!好!連陸南也回來了,這電報也不用發了,我直接宣布就好了。”


    福生這樣說的話,隻有陸東和柳琴知道意思。他倆沒法說,姊妹們便都好奇的問福生道:“啥事!”


    福生聽問,才知道陸東和柳琴還沒有把婚事告訴他們,於是忙從陸東接過的車子上把一個布兜取下來,從裏麵拿出幾罐大紅油漆道:“看看這是啥!這是紅漆,預示著咱家要有喜事了!你哥和你嫂子元旦要結婚了,你們這一回來我不是就不用再通知了,是不是!這不是回來的正好嗎?陰天上午還可以幫著家裏打掃下窗戶門,然後我們好刷漆……”福生高興的說著。


    可一旁的陸東覺得陸南正難受,說這不是時候,於是就想著提醒下父親:“爸!陸南正為他不能回遷的事難受著哪,先別說柳琴俺倆了!”


    “什麽,是不是看見小存和小花高興他難受了?哈哈!孩子!你真是傻孩子!你別看你兩個妹妹高興,將來你和她們誰哭誰笑還不一定哪!你以為她們是去享福的嗎?你都不想想,到一個新地方,要工作沒工作,啥不得重新來過?到時間你就看吧,該笑的應該是你!”福生聽說,回勸陸南,爽朗的說話,感染著每一個人,瞬間就幫陸南解開了疙瘩。


    “爸!我不是那意思。我是心裏不想和您們分開!”陸南聽了有點不好意思的道。


    “孩子,就這點出息呀!小鳥不是也得有離開娘的時候嗎?更別說人了。再說,咱家裏這裏,你哥雖然結婚了,但你嫂子還是農村戶口,咱們家在這裏將來還有根在,你怕什麽!?說不定啥時候我們就回來了呢!別難受啦!吃飯吧!早點吃完你哥還要送你們嫂子哪!”福生說著又轉移了話題。


    大家聽了這才慢慢緩解過來,於是便拉開桌子吃飯。吃飯時,自然又提到陸東和柳琴的婚事和安排,大家既為家裏這好事連連高興著,卻又為這未知的前景迷茫著,忐忑著……


    夜幕慢慢地降臨下來了,冬日的寒冷讓勞碌一天而又生活寂寞的人無所適從。吃過晚飯,無奈的人們隻好都早早的爬上床。可這大長的夜,又有誰能說得清這不是一個不眠之夜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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