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任苓困倦著,去臥室休憩。


    這一日發生的事情不多,但對她而言衝擊太大了。


    三觀被蹂躪,整個人都對時代和世界產生了質疑,前所未有的反思。


    心靈上的驚惶和不知所措,消耗了太多的心神。


    於是任穹便勸她去休息,用睡眠平複精神上的壓力。


    到最後隻剩下少年自己,獨自一人收拾碗筷,清洗廚具。


    待到諸事完結,他皺著眉頭,倚靠在飯桌上,整理今日的所見所聞。


    明明隻是一個上午,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人恍然間像是經曆了一個星期般。


    一件件事情,它們看起來各不相幹,卻又在某些地方環環相扣,為他揭示著大時代的一角。


    ‘五德治世。’


    ‘道院變革。’


    ‘時代黑暗。’


    ‘造反起義。’


    ‘……’


    有那麽一條線,將太多的瑣事穿插在一起。


    驀然回首,任穹錯愕的發現,哪怕是他這樣手握河圖洛書的靚仔,好像是那俯瞰人世的神,照見一種種未來可能,都沒能成功置身事外,被千絲萬縷的因果給糾纏的不知不覺間卷入到泥潭中。


    他打工的地方,掌櫃的不簡單,服務於造反大業。


    他要考學的道院,正在麵臨變革的前夕……即使沒有變革,也有許多見不得光的陰影長存。


    縱使想要退一步海闊天空,自己的妹妹卻先見證了血淋淋的人世,三觀都幻滅了。


    事實上,這還隻是他了解到的。


    他所不了解的東西更多!


    若任穹拜器度真人為師,那就有了一筆血海深仇——祖師都被人殺害了!


    隻是這條線,被器度真人給斬斷了。


    真人隻傳他符籙,卻不允許他拜師,截斷了這條因果。


    “這讓我想到了傳說中的某種東西啊……”


    任穹喃喃自語,“量劫……嗎?”


    他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種種因果堆積在一起,構成一個扭曲的時代。


    他身在這個時代中,想要完全規避因果……隻能說是一場夢。


    少年的眸光變幻。


    漸漸的,他眼神變得平靜,古井無波般。


    他翻出了器度真人傳授給他的金書玉冊,那是一支道脈的根底,所有的真傳都寫在了上麵。


    每一次翻閱,都讓任穹大有觸動。


    對照河圖洛書,有這個最好的翻譯器、模擬器,他在符道的修行上可謂是無往不利。


    “清風成符,無所不至,上通九天,下徹九幽!”


    他看著序章,凝視器度真人的留言,感受著那平淡麵容下所隱藏的絕對自信。


    九天可往,九幽可至!


    風,這是世界運動的象征,是其中最靚的仔。


    而相對應,則是大地,堅實、沉穩,承載萬物。


    任穹揣摩著清風符的初始及至種種升級迭代,又思索到了自己先前靈光閃過的突破。


    他以塵埃畫符,不拘泥於某種固定的格式形體,打破了常規的桎梏!


    此刻,少年回憶著先前施展符籙時的觸動,嚐試著將之融會貫通,舉一反三,化作所有符法提升的資糧。


    尤其是清風符。


    這符法太妙,有無限可能。


    “地……風……”任穹思忖,“如果我再掌握水和火,並且抵達前所未有的巔峰境地……四者相合,能否有朝一日將這世間的地水火風重立,換過天地再來?”


    “這人世間的蠅營狗苟太多,積重難返之下,這或許是唯一的解吧?”


    少年鑽研符法之餘,不免有所遐思,荒誕而不著調。


    ——錯的不是我,是整個世界,所以滅世之後重新來過吧!


    回過神來,任穹自己都要笑話自己,這是什麽中二病犯了?


    不過自嘲之後,他又覺得,相關的心理準備還是要有的。


    他許諾了任苓,這世間仍是有真善美,作惡者必有報應。


    或許,便會借“張散”頭顱一用,以弘人間正道!


    這說來輕巧。


    做起來,未見容易。


    畢竟殺一個人不難,有心算無心,總能找到機會。


    但這“張散”,可不是什麽獨狼、孤家寡人。


    真的動了他,便要做好對抗一整個張家的準備!


    斬草……要除根!


    若不能除根,就等著被連綿不斷的報複吧!


    可……即使殺了一個張家,因果就了斷了嗎?


    張家能發展起來,喊出那樣的話——在癸巳府,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們活不下去。


    這樣的狂妄,或許不是狂妄,而是有足夠的底氣。


    盤根錯節,各種勾連,編織出一張滔天的關係網,是這癸巳府大地上的土皇帝。


    一個張家倒下了。


    但另一個“張家”又站起來了。


    其或許還會恐懼於除掉了先前張家的勇士,不惜一切代價去毀滅他!


    所以殺一個張家還不夠,可能還得搗毀整個利益集團。


    任穹發散思路,手底下隨意畫著的符籙都變了形,歪七扭八的。


    “等等……怎麽思路又跑偏了?”


    他歎息著,自我反思,“為了防止被報複,為了弘揚真善美,為了除惡務盡,所以主動出擊滅人滿門……我有這麽大的殺性嗎?我怎麽一直沒發現?”


    “穩住!猥瑣發育!不要浪!”


    “時間是站在我這邊的!”


    任穹告誡自己,穩住別浪。


    搖搖頭,他暫且停下了符籙的研究與繪製。


    心不靜,不適合搞研究專業。


    於是,他轉向了,返照自身的修為。


    這是一個修士長生久視的根本。


    “入門……築基/奠基……金丹/無漏……”


    “我現在雖還在入門,但已經走完了大半,離奠基隻差一步之遙。”


    “當今修士變更了古法的一些稱謂,讓人們更容易理解……因為拔宅飛升,於是便將修行的各大境界更名,往這個方向靠攏,通俗而易懂。”


    任穹沉吟著,清點自己的修為水平,躍躍欲試更進一步。


    拔宅飛升——可以說,這是凡人修道成仙的最高榮耀。


    什麽意思呢?


    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近義詞,是一個人證了仙道,不止能福澤自己,長生就是,連全家都享受到了這份大功果,羽化登仙。


    就衝這個,便無比契合了時代主題,人人都有仙修,人人都有希望成仙,因此被廣為接納。


    連修行的境界,漸漸都變更,參照解釋的比喻貼近了蓋房的方麵。


    築基,就是打地基,叫奠基,也可以說說是打地基。


    金丹,則為無漏,意在遮風擋雨不透光。


    那……築基之前是什麽?或者說,蓋房之前要考慮什麽?


    一想,便清楚了。


    選址,這是不是重中之重?要考慮方方麵麵的資源,水、電、交通等等。


    還有測繪,這也肯定要的吧?


    折騰完了這些工作,是不是還得親自動手,把土地挖開?


    分成幾步走,每一步該做什麽,便都一目了然了。


    對應到人身上。


    人體有三寶,謂之精氣神。


    在築基之前,精,要做到魂魄混融;氣,要做到一氣混元;神,便是坐照入微!


    氣,是人體內各方麵資源的貫通,竅穴、經脈,及至種種細微之處,要讓它們中內蘊的潛能如風、如水,定向的流動起來,在常規的人體耗散之外,有意識的囤積蘊養。


    這是違反人體常理的,故此說順則為人,逆則為仙,人為幹預了自然的演變,從生老病死的輪回中邁出掙脫的第一步。


    順和逆,都是在人體的小天地中做文章,而非真的是叫人去逆天道……當然,傳說有人做過,是一位不知姓名的教主,為眾生截取一線生機。


    但,這已是傳說了,連道庭都沒有肯定。


    可見,這要麽是假的,要麽下場並不好。


    氣的修行,就是要打破、改善人體初始的小天地,主動改造,如同四處構建水庫,在生機活力充沛到逸散時截取,在生命壽數走上下坡路時放開,人為調節人體資源,最大化利用。


    甚至於還能產生些附加價值——類比於水庫養育,構建生態,反哺命主。


    而神的修行,則是著落在測繪之上。


    如同高屋建瓴一般,以神俯視大地,能夠更加遊刃有餘的修正各種偏差,讓各種資源得到更有效的布置,不會出現自相幹預的問題。


    至於精?


    這就是體力活了。


    各種髒活、累活,都是由這個方麵來負責。


    提取精血,滋養貫通竅穴、靜脈,涵養“神”——所謂精神飽滿,精在前,神在後,以精養神!


    精氣神,這人體三寶共同修行,互相輔助,一起成長……這,就是修士的入門階段!


    它們無所謂哪個在前,哪個在後,但最終一定都是要修行圓滿,才能去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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