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藏殺意,醞釀演化,不外顯,卻讓任苓不知不覺中老實了下來。


    這樣的任穹,哪怕臉上掛著笑顏,拍拍小丫頭的腦袋,像是擼貓一樣,小丫頭也不敢紮刺,老老實實聽指揮,做功課,修道業。


    又比如說,做飯。


    旺財離奇失蹤,這背後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這姑且不提。


    但是吃吃喝喝什麽的,卻需要有人包辦。


    任穹是君子,君子遠庖廚,自然這工作就落在了任苓的身上,被任穹拍出的一百玄黃寶鈔利誘,瞬間行動力拉滿。


    小小的年紀,但已經開始接受了名為資本的剝削,出賣自己的勞動力……生活不易,任苓歎氣。


    至於任穹,則是慢慢的蓄養精神,將推算旺財下落耗去的心力修養回來,並且將重心放在下一次的行動上。


    那將是一場最殘酷的獵殺。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上蒼無眼,不能給惡以懲處,那他就替天行道,殺出一個朗朗乾坤!


    “呼……”


    他的手中,一根靈玉所製的符筆上靈光流轉,筆下是一張寶光朦朧的符紙。


    為殺伐之事,需要多多準備。


    如今的任穹,經過一次次大場麵的洗禮,尤其是之前緊張又刺激的行動,讓他的精神緊張又狂熱,不知不覺間心頭靈光各種噴薄,思路打開,靈感無限。


    番茄


    這些靈感被收納,被他在心中反複推演和驗證,都化作了自己符道精進的資糧。


    此刻,他的製符水平又精進了,筆鋒蜿蜒之間,點開符竅,通天地,轉陰陽,讓鬼神皆驚!


    正所謂畫符不知竅,反惹鬼神笑;畫符若知竅,驚得鬼神叫!


    畫符之時,任穹的目光深邃。


    這個仙道長生的世界,他已來了十六、七年,按理來說,他怎麽都該修出一股子飄渺的仙道神韻了。


    可惜,路見不平,又參與到了最有活力的組織中,徹底點燃了他那一顆決不妥協的心。


    他不想做一個出世之人,更想快意恩仇,更想去打碎某些自古以來約定俗成的秩序,將它們摧毀,將它們毀滅,讓它們被他親自開動的時代列車所碾碎!


    “我左掌河圖,右握洛書……”


    “我就是最大的因果,我就是這個時代最大的劫!”


    少年的目光逐漸明亮,像是宇宙中的第一縷光,劃破了黑暗和深邃。


    “我未來的路,注定了不會平靜……即使我不惹事,事也會來惹我。”


    “河圖洛書,在這個世界留下了無比清晰的印記,我與它的命運綁在了一起,早就身處漩渦了。”


    “這一次,我失去的是家裏的狗。”


    “下一次,我會失去什麽?”


    任穹的眼底有風暴在醞釀,“我還有什麽能失去的?”


    “就剩下一個菜雞妹妹了!”


    “既然如此,我是劫中人……那就由我來開劫,殺出個屍山血海,殺出個朗朗乾坤!”


    “如此,快意恩仇,不負此生!”


    “成仙也好,成魔也罷!”


    “當我掌握這世間最大的暴力,我就是最大的正義!”


    當最後一筆落下,伴隨著少年鐵血殺伐的意誌,是一張靈光璀璨的符籙,它上通天,下連地,內蘊了玄妙的道,勾連了古老悠遠的勢。


    任穹垂眸,靜靜的欣賞了一會兒。


    “藏書閣裏,好東西還真是不少……我讓聖組織幫忙,還真從犄角旮旯裏給我翻出了這樣特殊的符籙圖譜。”


    “不知道等它綻放光彩的時候,會驚豔多少人?”


    任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戲謔的弧度。


    直到有一刻,任苓的聲音遠遠傳來,透過靜室,呼喊著他去用膳。


    這時,他才將符籙用心收起,抹去種種痕跡後離開。


    ……


    “好消息,道院招錄生員的名單已經出來了。”


    李二跟任穹並肩走著,此刻他們在道院的丹道分院裏暢遊。


    在路上,李二不時跟人打招呼,畢竟都是同窗。


    沒錯,在劍道之外,李二還是丹道院的學生。


    很難想象,一個提著劍亂殺的猛人,會是一個坐在燒火爐前苦哈哈的扇風引火煉丹的丹師。


    反正自從任穹知曉後,就有些不忍直視了。


    不過在某些方麵上,這也說明了李二的不同尋常……他除了有劍道的頂尖天賦,丹道上竟然也相當出類拔萃!


    畢竟無論如何,每一個道院的學子都是經過重重選拔才脫穎而出的。


    這每一個人放在普通人中,都是萬裏挑一,再不濟也是千裏挑一。


    當然,自從李二挖掘出自己的劍道天賦後,丹道上用的心就不夠了,說一落千丈不至於,但是已經成了“六十分萬歲,多一分浪費”的準吊車尾。


    於是在很多同窗的麵前,李二先生唯唯諾諾,看不出絲毫先前在寶船上重拳出擊的霸氣。


    學渣氣短,被演繹的很生動。


    這讓任穹感歎,世人都說劍修個個有傲骨,一身的劍骨頭,寧折不彎,怎麽到李二這裏,就成了奇行種捏?


    一個能夠三更半夜的跑出門,找人背鍋,坑掉胖虎半條命的家夥;一個手裏拿著一把折扇,幻術造詣非凡,銘記青春爛漫的家夥……這跟世人印象中的劍修也差的太遠了。


    不過,或許也正是因此,才讓誰也想不到,這是一個劍道通玄的家夥吧。


    “時代變了啊親!”


    有一次交談,李二語重心長的對任穹講述,“我們劍修,也要講究與時俱進的!”


    “老提什麽古代劍修的氣節……不知道幾百年前,仙國就開始推行《治安管理法對管製器械的監督審查》了嗎?”


    “什麽人劍合一,什麽劍在人在,什麽以人養劍……劍都不讓你露在外麵,露了也不能開封,所以人劍合一個鬼!”


    李二長太息以掩涕兮,哀劍修之多艱,“食古不化的劍修,都被埋葬了……不是不出門,就是出門了動輒容易被請去喝茶。”


    “隻有我這樣,隨世而移、與時俱進的新時代劍修,才能愉快的發展下去!”


    李二給出的解釋,讓那時的任穹無言,感覺說的好有道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麵對大自然的變化,生物也隻能選擇適應……不是因為強大而生存下去,而是因為適應。


    修行的道路,同樣如此。


    劍修再強大,再頭鐵,麵對時代的鐵拳,要麽跪,要麽改!


    “還好我學的是符,暗中修的是陣。”


    任穹隻能這樣自我安慰。


    不著調的想法轉過,李二還在說正事,關於任穹的前程。


    道院考試的結果已經出來,名單開始公布,在逐級擴散。


    李二這邊先行得到了消息……而要不了多久,任穹也會知道的。


    這裏麵有一個好消息。


    “你在名單裏,從此以後你就是符道院的一份子。”


    “恭喜恭喜。”


    李二誠心誠意的祝賀。


    “同喜,同喜。”任穹說道。


    “不過,這裏麵也有一個壞消息。”李二又說道,轉折了話題內容,“你不是第一。”


    “僅僅是第四。”


    “哦,知道了。”對於這一點,任穹無悲無喜,或者說是早有預料了。


    “你還要動手嗎?”李二問道,“第四這個成績,也算很不錯了,說高不高,但說低也不至於。”


    “何況……”他擠眉弄眼的,“還有新的‘讚助’。”


    憑本事搶來的東西,憑什麽不能說讚助!


    “有好心人讚助,你在重要的資源上完全不會缺,甚至還相當的富裕。”


    “那不是一回事。”任穹澹澹道,“正如你所說,我們能憑本事得來的東西,為什麽要往外推?”


    “有的事情,做了就不要回頭……一不做,二不休。”


    任穹輕笑著,“我能憑本事宰了那人,就證明我比他更強……”


    “我自認我的天賦在同屆中當為第一,是那些人奪了我的成就資格,用他們製定的規則和秩序來約束我。”


    接受河圖洛書的洗禮,哪怕天賦根骨再差,也會獲得非凡的躍升。


    何況,任穹的天資本就不差,是優秀的天才!


    哪怕對比一些同齡人會吃虧,也是非戰之罪,是年幼時缺少條件,基礎打的不夠好。


    “哪怕說是要保密呢,雪藏呢。”


    “為什麽到現在,都沒有人來問過我的意見?”


    “作為當事人,我就這麽沒有資格上台麵嗎?”


    “事情不願意攤開了說,給我足夠的尊重……哪怕事後填補再多的資源又如何?”


    任穹嗤笑一聲,“說到底,那都是一種施舍,居高臨下的施舍,覺得丟兩個肉包子,我就應該感恩戴德了。”


    “口口聲聲為你好,嗬……我同意了嗎?”


    任穹神色逐漸澹漠,“撕開溫情的麵紗,背後是殘酷的規則……既然如此,當以殘酷對殘酷,看誰的本事更高明了。”


    “也是。”李二頷首,“人的命隻有一條,這是最公平的。”


    “殺了,就死了。”


    “死了的所謂天才,就不會占著位置了。”


    “不過,你有把握嗎?能夠上位。”李二問道。


    “所有我在等……等這名單出來了,才會下殺手。”任穹回答道,“否則我擔心,哪怕排我前麵的都死於非命了,為了雪藏我,仍舊會從我後麵提三個人上去,我還是萬年老四。”


    “現在不同了。”


    “名單既出,公之於眾,道院也好,仙國也罷,總歸還是會要點臉的。”


    “等該死的人死了,我再‘恰好’康複,接受州府的安排,進行一番演講,自己給自己造勢,還是能上位的。”


    “當然了,那時還需要你們這邊辛苦一些,化身殺手,給我小小的‘報複’,說明你們壞事做絕,給我小懲大戒。”


    任穹笑眯眯的。


    李二嘴角抽搐,很有幾分無言。


    好半晌,他才開口,“好家夥,你是把我們當成了什麽?”


    “殺手組織?恐怖社團?”


    “沒辦法啊……前麵三個都栽了的話,我這老四總不能還完好無損啊。”任穹笑嗬嗬的,“險死還生,才有戲劇性嘛。”


    “行吧行吧。”李二無奈,答應了下來,“反正也是舉手之勞,隻希望你別玩脫了就好。”


    “放心好了,不會的。”


    任穹莞爾,“我是什麽人?心眼比蜂窩眼還多,怎麽會翻船呢?”


    “常在河邊走,容易濕鞋的。”李二說道。


    “鞋子濕了,我就光腳……”任穹眺望著遠方,“鞋濕了後又不是不能活了,人還能給尿憋死嗎?”


    “等我光腳了,才是最危險的時候……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可惜,我久被牢籠束縛,難以自在翱翔,各種人情恩怨,猶如紅塵枷鎖,困鎖於我。”


    “唉,要是能跳出這片泥潭,在一片全新天地中盡情的折騰,無所顧忌的實驗,盡情勾勒心中的圖景,那該多有趣啊?”


    “我感覺,那樣的我會很可怕。”


    任穹輕歎。


    對此,旺財在遙遠的北海中人立而起,一條右前腿搭在頭上,以示敬意。


    ‘主人,您的遺願,我將用一生來貫徹!’


    旺財此刻心潮澎湃,它正開始狗生的第一次演講,站在巨鯤的背上。


    在它的麵前,一片黝黑的汪洋大海中,有一條又一條的小魚、小蝦,正浮出水麵。


    這些都是巨鯤到處找來的萌新,短時間內隻有這麽些了,被旺財用來培養第一批骨幹。


    它們的智商不高,大多數時候都是站在北海食物鏈的底層,每年被生出的同胞很多,被獵殺死去的也很多,相比蜉蝣也好不了太多。


    許多時候,它們能不能被算在妖族的集團中,都有待商榷。


    巨鯤一開始也對旺財的想法有些不解,直到它被狗子給說服了。


    “人多力量大。”


    “小魚包圍大魚。”


    “底層力量大有可挖掘的空間。”


    狗子一臉肅穆,“正因為小魚小蝦在這片海洋中太多了,所以我們要去重視它們,從它們的角度出發,為它們爭取一塊生存的空間。”


    “它們將成為我們最靈通的耳目,並且讓所有與我們為敵的人,陷入最可怕的戰場!”


    “一魚之力,微小的不可計算,但千千萬萬的魚蝦,擰成一股,便可改天換地!”


    “讓我們從這裏邁出第一步!”


    狗子如此說道,開始了他的第一次大規模“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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