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未見任何異常,兄弟二人急速狂奔,徑直來到火靈洞外。


    正所謂事不過三,秦鴻曦已在同一個地方栽倒了兩次,這次他格外小心,先伸手向結界處探了一探,果然有所不同。


    “芝麻開門!”


    秦鴻曦單手扶牆念動咒語,隱約能感到一扇石門正在往裏緩緩開啟,兄弟二人依次進入,方知流長生所言非虛。


    方才在席間,流長生曾表示不會幹涉秦鴻曦的曆練,但作為火靈洞的承建方,修繕大門的工作義不容辭,因此在他二人離開火靈洞後,流長生重建了一道聲控石門,並將咒語告訴了他們。


    此時門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夭壽啦!何人襲擊老夫!?”


    兄弟二人俱是一驚,何曾想到門後有人,陸神聞心急口快,連忙念道:“芝麻關門!”


    隨著他一聲令下,石門緩緩關閉,門後這才顯出一個人來。


    此人白發蒼蒼,瘦骨嶙峋,一副長期營養不良的衰老模樣,正是之前堵門的老東西所化。


    一看到是這倆小子,老東西罵罵咧咧地站了起來,嗔怒道:“老夫兩次在這睡覺,兩次都被你們偷襲,真是‘黴開二度’!”


    秦鴻曦道:“喂喂喂,老東西,還講不講理了?我們在結界外,又看不到裏麵的情況,誰知道你那麽愛在門後睡覺……還有,不要亂用成語!”


    老東西頗為自豪道:“哼,無知後輩,我那本《古詞新義》極其小眾,你一個井底之蛙不懂也正常。”


    他又接著道:“我回洞內吃過午飯,擔心吹笛賊來襲,於是又回來堵門。誰知突然多了這道石門,我想測試下它的強度,要是不堪一擊,那還不如我自己守著踏實。測試了一番,力乏神困,就睡著了……”


    說完還心有餘悸地補了一句:“得虧是我老人家纖細柔美、體態風騷,才沒有香消玉殞。換作是我大哥那般肥美,早被你們壓成肉餅了。”


    秦鴻曦實在受不了這些形容年輕女子的詞匯,被一個七老八十的白毛老漢一本正經地用在自己身上,他連忙轉移道:“老東西,我讀的書少,辭藻匱乏,跟不上您老的節奏,咱們以後盡量用白話交流好不?怎麽樣,這門結實嗎?”


    老東西用盡全力都不能擦傷此門分毫,對它的強度極為認可,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喜愛。想到自己的兒孫們再也不會出門遇害,長久以來的緊張擔心也放下了大半,因此才敢放心休息。


    但他畢竟被這門夾過,心裏很是不爽,因此一點都不願承認它的優秀:“年輕人有自知之明,還算難能可貴。這門的強度嘛一般般,勉強能擋住我的普通攻擊,三拳兩腳就打得它綠光震蕩,我也不敢多力,生怕打壞了它。不過應付我的兒孫們還是綽綽有餘,主要就是這內開門的設計,非常不人性化,不是人幹的事!”


    秦鴻曦內心偷笑不已,表哥之前說過,這道門不見紫光不會破。區區綠光怎敢如此嘴硬?


    秦鴻曦也不願戳他自尊,轉而問道:“今晚的笛聲響過沒有?”


    老東西道:“沒有,一般要到子時。”


    秦鴻曦低頭看了看表,大概還有兩個小時。內心放鬆,酒勁一下就上來,困得睜不開眼,隻想倒頭就睡。


    但他看到老東西瘦骨嶙峋的淒老模樣,想起他為兒孫們背負的眾多傷口,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從城裏帶來的宵夜。


    他強忍住睡意從芥子袋中取出了一隻烤雞、一壺美酒和一塊橙色妖晶,像個小孩一般開心道:“老東西,少俠我今天運氣好,得了一個大金元寶,接下來一個月都不愁吃喝,你也來沾沾光。這塊妖晶也算是你六兒的遺物,如今我要它沒用,還給你。”


    秦鴻曦自說自話,也不給別個開口的機會,把東西全都甩在老東西麵前,倒頭就扯起了呼嚕。


    “哇!老夫我好幾個月沒開葷,還真是有些嘴饞。你小子有點意思,等此事平息,老夫也好好招待你一台。”


    見到燒雞美酒,老東西欣喜若狂,他急不可耐地扯下一隻雞腿大口咀嚼,還激動得把酒都晃灑了些,好像八輩子沒吃過似的。相比之下,麵對小六兒的魂晶他極其冷淡,隻字不提,看都不看一眼,仿佛無關緊要一般。


    他自以為深藏不露,在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娃麵前已經將自己的情緒掩飾得極好,表現出了不痛不癢、安之若素的豁達胸襟。


    可看在這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娃眼裏,隻有一位不知該如何麵對喪子之痛的白發老人,正試圖通過大吃大喝來遮掩內心深處的悲痛。


    就在他灑酒的那一瞬間,一絲細語輕輕地傳進了陸神聞耳裏:“魂依青山,魄歸黃土。安息吧,我的小六兒!”


    兄弟二人的身子同時為之一顫……


    陸神聞耳力超凡,自不必說。


    倒是秦鴻曦有些稀奇,明明在五丈之外背對著二人睡覺,老東西的一言一行卻清晰地出現在他腦海,悲慟之情感同身受,他捏爆了拳頭,暗下決心:“血債血償!”


    身在九離寨內的秦洛綾,此時還未入睡,仿佛感受到了弟弟的心境,她嘴角輕揚,微微點頭,自言自語了一句:“很好,就是這樣!”


    半個時辰後。


    “大哥,醒醒,那夥賊人來了!”


    秦鴻曦睜眼問道:“在哪?”


    陸神聞道:“十裏之外,從紫溪林那邊來的。”


    “走,上山埋伏去。”


    兄弟二人進城挑選兵器之前,已經在周圍摸了一遍地形,早就選好了十裏火道上方的一個山洞做伏擊。


    原本還在半醉半醒的老東西,聽聞賊人已至,瞬間急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秦鴻曦見狀,又從錦囊裏取出一壺忘仙酒遞了過去,寬慰道:“老東西,無須擔心。來,再喝一壺,喝完我們就回來了。你就敬候佳音吧。”


    兄弟二人爬上山洞,遠遠地看著紫溪林方向。


    不多時,遠處果然搖曳著兩盞燈火,一隊人影緩緩朝著十裏火道走來。


    “二弟,趕快趴下。三更半夜從樹林裏鑽出來的能是什麽好人,定然就是這夥賊人了!我們在高處異常顯眼,還是先隱蔽起來,等他們到了近處,再伺機動手。”


    兄弟二人匍匐在地,居高臨下地等著對方接近。


    對麵一共六人,全都穿上了夜行服,三人一組並排而行,有兩盞燈籠負責照亮。


    走在最前麵的少年看起來十三四歲,臉上稚氣未消,他手裏雖然提著燈籠,但一路上就屬他步子最快,絲毫沒有顧及同伴,看起來十分興奮。左邊是個六十來歲的白發老頭,右邊跟著一個凹凸有致的貌美女子。女子手裏牽著一隻幼年禍鬥,一直在抱怨少年步伐太快。


    後麵一組亦是兩男一女,左邊一人牽著一隻成年禍鬥,一路上罵罵咧咧,不知道在數落些什麽。右邊一男一女皆是黑布蒙麵,看不出任何特征。


    六人麵對火道洞口一字排開,牽著禍鬥的中年男子對著腳下禍鬥喊道:“去,把火焰吸了!”


    成年禍鬥“嗷嗚”了一聲,顯得極不情願。


    中年男子朝著它重重踢了一腳,厲聲罵道:“養不家的狗東西!”


    看到這一幕,確定了這黨就是賊人,秦鴻曦當下就要發作,卻被陸神聞攔住道:“大哥,再等一下,不要打草驚蛇。等那賊人吹笛,看我將他笛子打斷!”


    見成年禍鬥不聽使喚,一旁的貌美女子像嗬護小孩一般,用一道極其溫柔的聲音對幼年禍鬥哄道:“小寶貝,肚子餓了吧?姐姐專門帶你來吃飯的喲,沒關係,想吃就吃!”


    幼年禍鬥仿佛聽懂了一般,稍稍猶豫了一下,便張開大口準備吸火。剛一吸氣,它的身子突然僵住,仿佛是深藏在骨子裏的恐懼被重新激活,嚇得它連連後退,對著洞口叫個不停。


    “好了好了別叫了,咱不吃這個,再叫要把人引來了。乖,姐姐喂你吃果子。”


    女子說完便掏出一粒紅色丸子喂了下去,幼年禍鬥吃下後頗為滿足,不停地靠著女子雙腳磨蹭。


    貌美女子對蒙麵女子歎了聲氣道:“哎,還是不行。它還是膽小,仍需再培養些時日。還是麻煩若靈小姐,再弄幾隻吧!”


    蒙麵女從袖裏取出了一支笛子,嗬嗬笑道:“不妨事,師兄叫我來,不就是幹這個的嘛?”


    說完,蒙麵女將笛子橫在胸前,作勢要吹。


    兩隻禍鬥瞬間變得狂躁不已,陸神聞也是眉頭緊皺。


    秦鴻曦把這一切看在眼裏,連忙問道:“怎麽了二弟?”


    陸神聞一邊往懷裏掏東西,一邊答道:“她已經開始吹笛了!”


    秦鴻曦驚道:“啊,我怎麽聽不到?快快動手!”


    佛門以慈悲為懷,向來不喜爭鬥,但總是不可避免地會遇到諸多需要動武的情況,《金剛伏魔功》便因此而生。此功不但能增加修習者的力量和速度,還包含了諸多拳腳功夫,“金剛指”便是其中之一。


    陸神聞向來不愛刀劍之類專於砍殺的兵器,更不會用那些毒箭毒鏢之類的暗器。


    在北國春秋吃完晚飯之後,兄弟二人在金掌櫃和流長生的陪同下,不但逛完了四樓五樓,還去了一趟從不對外開放的地下室。地下室裏有很多海外諸國的新奇玩意,其中就包括兄弟二人手上的兩塊光鑽表。


    在此期間,金流二人給陸神聞推薦了不少兵器暗器,都被他一一拒絕,最後隻是拿了一袋小冰球當作今晚的暗器。


    此時,正是他出手的時機。


    金剛指發動,一顆冰球瞬間彈出,直直朝著蒙麵女笛子飛去。


    “砰”地一聲,魔笛斷裂,仿佛有什麽東西從自己耳邊飛過,蒙麵女大驚失色道:“什麽人!?”


    其餘四人不知所措,隻有中年男子最是警覺,隱約瞥見空中有幾點寒星飛來,連忙叫道:“頭上小心!”


    話音剛落,兩盞燈籠同時被擊滅,提燈籠的少年和蒙麵男子相繼倒地。


    中年男子大叫一聲:“分散!”


    一聲令下,四人紛紛潛入黑夜,隻剩兩隻解除狂亂的禍鬥在風中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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