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耶大概是真的害羞了。


    她埋著頭在那裏,不發一語,這對於這位天使來說,還是頭一遭的事情。


    就算說了不會發火,但換作平常,她才不會管那麽多。


    也就是說……


    羅維輕輕伸出手,關掉了魔導投影,莎耶在黑掉的畫麵前將頭埋向枕頭。


    隨後,從背後解開束縛她的繩子。


    期間兩人都沉默著。


    直到繩索全部被扔到一旁,氣氛在沉默中醞釀發酵,莎耶埋在枕頭裏慢慢轉過來,埋在他下巴底下,用拳頭狠狠打了他一下。


    那仿佛是在譴責他有多過分。


    但不用一貫的言語表達,卻又混雜了更多別的情緒。


    諸如……我以後要如何麵對你的問題。


    平日裏高傲粗神經的天使,又怎能否定她此刻沒有一顆纖細的心呢。


    隻不過全部展露給他看了而已。


    一拳又一拳接連打在胸口,羅維隻是輕輕搭著她的肩膀,接受她此刻淩亂不已的心。


    經過那麽多次的相愛相殺,她發泄著想要討回來,但那並未真的用全力的拳頭,無法開口的沉默,卻也擺明了她被欺負處於弱勢的境地。


    那樣的畫麵……不就相當於自己懟在他臉上搖晃了嗎?


    還邀請我一起看……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連環打了一陣後,莎耶停了下來,卻依然沒有勇氣被羅維看見現在的模樣。


    她沒有跳下深淵。


    深淵卻自己上來了。


    心頭燃起的一絲小小畏懼,讓在戰鬥中從未服輸的她,第一次有了膽怯的念頭。


    羅維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腕。


    “……?”


    莎耶心頭的畏懼更甚,下意識認為又要被做過分的事情,卻看著自己的手伸進了對方上衣的下擺,從裏麵停在了他的肋下。


    示意般的牽著她的手上下動了動,莎耶微微睜大雙眼,不知為何就明白了對方的目的。


    消除畏懼的最好方式是對等。


    在對她做了那樣過分的事情後,除了用拳頭還擊,她也可以用相同的方式去回應,對他做什麽都可以。


    轉瞬就明白了這種想法,沉默中產生的默契令莎耶有些驚訝。


    他難道……


    是因為看出我的心情,才關掉了影像,解開了繩索?


    他……在顧慮我的心情?


    換作平時,莎耶絕不會這麽想,可是眼下發生的一切,明明他繼續欺淩,讓她完全感覺到恐懼就好,根本沒有必要放下身段來把主動權交給她。


    為了驗證這點,她順著他的腰側線條輕柔撫動,試圖找出他身上的羞恥感。


    從那具身體裏傳來的顫栗令她微微驚訝。


    她埋著頭,悄悄地會心一笑。


    那你,


    可得好好記得此刻有多羞恥才行啊。


    莎耶將另一隻手也伸了進去,似乎要把之前的賬徹底討回來一般,在他的上半身各處,用心搜尋著會讓他顫栗的地方。


    然後集中著用她不熟練,隻能從反饋上明白何為正確的手法反複進攻。


    直到聽見他發出一聲控製不住的低吟。


    “……”


    莎耶不知為何,感受到了一陣安心,想起了之前自己願意給予他懷抱的心情。


    也想到了,他所說的,不會把她的事情拋在一邊的約定。


    這其中也包括我的心情嗎……在我不明白和感到無助的時候……


    我……竟然也會有這種時候嗎?


    她仍舊沒有答案,但不知為何心裏卻並不亂,反而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平靜。


    在衣服裏用雙手緩緩攀上了他的背脊,貼近在他懷裏,卻又抬手將他抱著。


    曾經謝謝你為我心疼,此刻也謝謝你為我的心情顧慮。


    我曾決定過的,現在依舊不會變。


    讓你懷抱,是我願意給予的。


    ……


    夜晚,阿忒塔娜坐在庭院,聽著阿依凝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各種雜亂的情緒。


    那些內容大多都搭不上邊。


    但漸漸拚湊起來,她似乎意識到了其中的關鍵性。


    這位來自東方的姑娘,恐怕和薇彌爾、洛芙禮、莉莉她們的心情都不太一樣。


    為了姐姐……?


    “我……恐怕給不了你什麽建議。”


    阿忒塔娜隱隱感覺到,羅維想要的結果,和阿依凝想要的結果,並不在同一條線上。


    卻共同經曆著一切……


    她或許正是因為經曆這些的是自己,而非姐姐,所以才會對想法產生疑慮,因而來找自己吧。


    若是自以為是地拆穿,誰知道又會引發怎樣的後果呢?


    “沒關係,”阿依凝吐訴完後,心情平和了不少,“您能願意聽我說這些雜亂的想法,就很讓我感激了。”


    “不用客氣。”


    阿忒塔娜柔和說著,卻在心裏歎了口氣。


    她還不知道王女殿下和莉莉的存在……若是知道了,是會變明朗還是更加疑慮呢。


    他們的路,就讓他們自己走下去吧。


    “對了,既然你沒有告訴他,”阿依凝起身問道,“那……可以具體告訴我嗎?”


    阿忒塔娜憂神地看了她一眼。


    你們這些孩子之間,恐怕還會陷入這類暗藏殺機的爭鋒當中吧。


    她歎了口氣,抬起頭緩緩說道:


    “你……知道水蜜桃嗎……?”


    “……”


    阿依凝張了張嘴,紅著臉離開了。


    ……


    次日,羅維一大早是從外麵回來的。


    他去了一趟陰神信徒的工房,除了提醒他們盡快提升工匠等級,也確認一下希拉的學習進度。


    來到餐廳,薇彌爾已經提前去祈願教會了,其他人坐在餐桌邊,隻有克籮茜和露意在吵鬧。


    莎耶和阿依凝都埋著頭吃東西。


    羅維端著餐盤,搬了張椅子擠在了兩人中間。


    “什……!”莎耶驚慌抬頭看了他一眼,“那麽多位置,你為什麽非要擠這裏!”


    “怎麽,早上醒來發現我不在,很傷心?”


    “滾啊!!你忘了你昨天晚……”莎耶說到一半又噎住,連忙改口,“你就用你那張豬嘴好好吃飯就是了!”


    看她這麽精神,羅維倒是放心了。


    她還是比較習慣和自己頂嘴的交流方式,那麽羞恥的氛圍,對她來說或許還是早了點。


    羅維不打算讓她完全建立在恐懼中,與其說是放了她一馬,不如說是給她一些緩衝的餘地,明明平時嘴上不饒人,但像那樣欺負她,卻又不知為何竟然會有種負罪感。


    內心還是個天使小寶寶啊……


    再看向阿依凝那邊,隻是略有些責怪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算排斥地挪開了。


    “說起來,今天要和那個金發冒險家一起去神戰遺跡?”阿依凝問道。


    最開始看見他的時候,還想到那件事。


    但現在已經壓下來了。


    蜜桃什麽的……能瞞多久是多久吧,至少在姐姐回來前不用擔心。


    “嗯,不過隻是稍微帶他們一程,”羅維點了點頭,“昨天被這件事耽擱,等和他們分開我們就動身去深層。”


    以這位妹妹的性子,恐怕會悄悄埋進心裏,就像之前在帳篷裏看到那一幕的時候一樣吧。


    莎耶用叉子把盤子裏最後一片黃瓜叉起來吃掉,開口說:“這次不出意外,工匠會那邊應該會有所準備了。”


    菲莉卡的事情後,工匠會恐怕已經收到了消息,會有一級工匠帶人出現在靜寂庭院,就是最好的說明。


    “不用擔心,至少在機工女神真的造出來之前,他們攔不住我們。”


    羅維冷冷說道。


    “而且,我們也不是毫無準備。”


    昨天將匯總的消息告知洛芙禮後,今天早上,天之翼號已經從殘火堡駛離,開始在上空探測蹄火帝國魔導兵器的轉移地點。


    那麽大的部件,藏起來想必沒那麽容易。


    至於洛芙禮為什麽不親自來,恐怕還在為上次的事情耿耿於懷吧。


    羅維倒也不覺得惋惜。


    畢竟這小鬼不自作聰明的時候,還是挺可靠的。


    吃完早餐,與萊恩一行人在庭院匯合,兩撥人一同進入了神戰遺跡的初層。


    ……


    三十分鍾後。


    “差不多就是這樣,”羅維隔著距離對萊恩解釋道,“注意提防找上來的噬神者,小心它們迸發的神力光束,不要嚐試直接擋下來。”


    “好!”萊恩笑了笑,“果然有過一遍經驗,處理起來就很簡單了,否則我們還不知道要栽多少跟頭。”


    “沒什麽,”羅維說道,“如果明白了的話,我建議分開探索,我們還有些在意的地方想去。”


    “好,那也請你們一路小心。”


    正準備在原地分開,萊恩這邊的喬伊忽然叫住了他們。


    “等等……等等!”


    他一臉疑惑地看著裘特曼。


    “不是說得有那個水平才行嗎?可是羅維隻負責講解,壓根沒出手啊??而且,不是說那光束不能擋嗎,我怎麽看見那個天使和魔女都擋下來了??”


    裘特曼站在那裏深深搖了搖頭。


    在他們身後的湖上精靈艾露法,以及蒼青龍王瓦妮莎同時說道:“她們是神格者。”


    雙方再度交換了一遍視線。


    這兩位身為勢力領主,在萊恩隊伍裏充當著客將的身份,本應有更多的精英前來,但發現靜寂庭院後,各自的勢力領域內也有些事情要處理。


    這兩位也是神格者。


    沒有她們,萊恩一行根本沒法在這裏行走,魔神神核的分散庇護承受不了太久。


    瓦妮莎深深看了他們一眼。


    對這裏了如指掌,如果跟著他們,相比漫無目的的探索自然能得知更多情報,但她始終沒法做出這樣的決定,否則參與聯合的意義就消退了。


    “不用擔心,”羅維低頭閉了閉眼,“如果我們發現什麽,會和你們及時聯絡的。”


    瓦妮莎:“!”


    像是被戳破想法,她用龍眼單獨打量了一遍羅維。


    “那就在這裏暫時分別吧。”


    羅維卻沒和他們多說什麽,帶著自己的人朝一側離開了。


    身為上一輪的戰友,雖然這輪還是第一次見,但羅維對她也算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這位龍王,別的沒什麽。


    曾經親眼目睹過大地和城市被摧毀。


    她可是非常討厭機工女神和魔導兵器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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