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一個老人,他沒有伴侶,沒有子女,獨自一人生活在城市的一處廢舊房屋裏,平時就靠著拾些廢品掙錢,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


    直到某一天,他在撿垃圾的途中,發現了一個被遺棄在路旁的女嬰,正在寒風中哇哇大哭。


    老人趕忙將她抱回家中,雖然窮,但是卻不惜代價為她購買了嬰兒用品,從此開始撫養起她來。


    老人的名字叫做湯禾,而這個女嬰沒有名字,他便冥思苦想,想到輕澤簾這個名字,送給她。


    湯禾日複一日照顧著女嬰,女嬰逐漸長大,認他為爺爺,從此祖孫二人相依為命,過著雖然窮苦、但卻能因為彼此為伴而苦中有樂的生活。


    時光飛快,轉眼,曾經的女嬰長成了女孩,到了該上學的年紀。


    湯禾覺得教育是頭等大事,無論如何不能耽誤孩子的教育,於是用盡辦法,湊夠了輕澤簾的學費,送她上學。


    輕澤簾從小便是個乖孩子,在學校裏也刻苦用功,從不辜負爺爺的期望。


    即使因為家裏窮以及沒有父母,時不時會被同學嘲笑以外,學校裏的時光倒也算得上是快樂。


    而同時,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學校裏,他會遇見另一個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但是彼時的他,是一個叛逆的孩子,從小對父母就不服從,堅持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不想上貴族學校,而要到普通學校就讀。


    父母拿他沒辦法,隻好先依著他,但是也特別叮囑校領導,這孩子是大家少爺,校方可絕對不能把他和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視同仁來對待。


    所以,年幼的鈺明寒即使不愛學習,也依舊被分到了重點班,和刻苦好學的輕澤簾分到了一起。


    自然,身為班長的輕澤簾和成天愛玩的鈺明寒之間,有了不少次交鋒。


    那時的鈺明寒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窮人,他以為每個人隻要找爸媽要,每天就都能有花不完的零用錢。


    所以他不明白為什麽同桌的這個女孩過得如此拮據,從不見她買過任何零食,課間聽見她肚子叫也不見她去食堂吃東西。


    “喂,你不餓嗎?”


    “我,我不餓,謝謝。”


    “哦,可是你的肚子,在咕咕叫耶。”


    “那是……你聽錯了。”


    “嗯?可是剛剛它就又叫了一次。”


    輕澤簾無心和他聊天,幹脆不打算理他,但是鈺明寒卻來了勁,不斷叫輕澤簾和他去食堂買些東西來吃。


    輕澤簾拗不過,於是答應了,可是到了食堂,鈺明寒卻發現,這個女孩什麽也不買,而是站在一旁默默等待。


    “你什麽都不買?”


    “我……我沒有那麽多錢……”


    鈺明寒一聽,想也不想,把剛才買的東西全部送給了她。


    輕澤簾自然推脫不要,鈺明寒卻要她收著,他反正不餓,現在還不需要。


    “將來你也請我吃一次東西,我們就扯平了,所以現在,你就收下這些吧。”


    輕澤簾第一次記住別人的聲音,因為這聲音帶給她一種溫暖的感覺。


    她從此開始仔細注意起同桌這個男孩子來,好像他的外表也很出眾,一雙和她一樣藍色的眸子,讓他們這對同桌在班上顯得格外不同。


    有一次課間,班上的人問他們是不是兄妹,因為整個班上甚至整個學校裏,隻有他們兩個人是藍眼睛。


    鈺明寒,不待輕澤簾否認,就直接肯定地說道:


    “沒錯,她就是我的妹妹,所以你們都不準欺負她,也不準笑話她!”


    這下倒是有人不服氣了,他們說道:


    “不可能,我見過輕澤簾家裏,她隻有一個爺爺,住在很爛的房子裏,也從沒見過她的爸爸媽媽,她怎麽可能會有一個哥哥呢?”


    這下子,把輕澤簾說得難堪起來,她雖然堅強,但還是沒忍住,在當眾流淚之前跑出教室去。


    當課間結束,她重新回到班上時,才發現身邊的座位、以及一些其他座位是空著的。


    原來剛才,因為鈺明寒和同學打架,他們都被老師們叫去訓話了。


    等課上到一半時,鈺明寒才回來,輕澤簾第一眼,就見到他臉上的淤青。


    “對不起……”


    “你為什麽要道歉?”


    “因為是我,連累你了……”


    “沒有,是他們嘲笑你,我看不下去,所以才要教訓他們。”


    “……”


    輕澤簾的心又多了幾分內疚,她又開始不敢主動和身邊這位同學說話了。


    但是晚上,她要回家的時候,鈺明寒卻對她說:


    “你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頓飯呢,介不介意讓我去你家蹭一次晚飯呢?”


    輕澤簾本來想拒絕,因為,到底,她也不希望家裏的景象被外人看到。


    但是,麵對他,她不知為何拒絕不了。


    當鈺明寒第一次見到輕澤簾住的地方時,他驚呆了。以前的他無法想象,會有人住在電都沒有的房間,晚上寫作業隻能靠街邊的路燈照明;也沒有自來水,所有的水要去不遠處的河裏去接;更沒有電磁爐或者抽油煙機,甚至煤氣灶都沒有,還是靠燒木柴來做飯。


    至於廁所,好在離輕澤簾家不遠處有一個公共廁所,雖然環境不是特別好,但是好歹可以使用。


    輕澤簾,她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麽?


    湯禾對於輕澤簾帶回家的同學很是熱情,因為輕澤簾從小就獨來獨往,湯禾很擔心她是不是不善於社交,如今見她在學校裏還是有朋友的,湯禾算是能稍微放下些心來。


    這頓飯很簡單,米飯配上一些白菜,為了招待這位客人,湯禾開了些罐頭算是加菜,但無非也是些豆豉魚肉之類的,甚至很難保證有沒有過期。


    輕澤簾送走鈺明寒的時候,心裏在想的是:


    “他應該不會再想來了吧。”


    但是恰恰相反,鈺明寒從此隔三差五就喜歡到她家串門,時不時還要給她帶上一些小禮物。


    直到上初中時,鈺明寒以方便自己在外地上學為由,向家裏人極力要求給他在外麵弄一間房,他則自己招募些保姆來照顧他,不用家裏人擔心。


    他的父母每天的工作都很繁忙,的確也沒心思親自去照顧孩子,家裏除了鈺明寒還有其他孩子,鈺明寒如今主動表示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無須他們費心,隻要每個月生活費到位,那他們兩口子當然也樂意。


    於是,鈺明寒第一時間邀請湯禾和輕澤簾來和他一起住,輕澤簾才第一次在衛生間裏,用淋浴洗了一次熱水澡。


    但是很尷尬的是,輕澤簾從來沒有見過浴室裏的裝置,她不明白怎麽用,湯禾自然也不懂,隻有鈺明寒能夠教她。


    雖然事先囑咐過,但是實際上還是出了問題,鈺明寒不得不在她第一次洗澡時守在門外,隨時準備應對她可能提出的任何問題。


    也許對一個少年來說,聽著一個少女僅僅隻在一道門的間隔外洗澡,光是水聲就足以讓他心神不寧了。


    可是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很久,初中的三年,瞞著外地的父母,靠著他們寄來的生活費,鈺明寒給予了輕澤簾以前無法想象的生活。


    當然,在許多人眼中,隻是一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可其實對於一些人來說,一按開關就亮的電燈像是變魔法,不用燒柴就能熱的米飯是魔法,至於手機,那更是神奇的方盒子,裏麵的各種功能令人瞠目結舌。


    輕澤簾擔心自己那些無知的樣子,在鈺明寒的眼中會顯得滑稽,可是鈺明寒總是願意在每個她需要的時候,站出來為她耐心解釋。


    為她和爺爺提供了一個條件堪稱無與倫比的住所,讓他們吃上了以前從來品嚐不到的飯菜,輕澤簾知道這些都需要很多很多的錢,這份恩情,輕澤簾不知道如何回報。


    “那你就輔導一下我的功課吧。”


    這是鈺明寒的回答。


    “僅此而已嗎?”


    輕澤簾不敢相信。


    但確實,鈺明寒想要的也就是僅此而已。他希望自己的學習能夠變得更好,這樣,才能夠和輕澤簾上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


    最終,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他們彼此之間共同擁有的願望終於實現——他們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這意味著,他們還能夠繼續一起在這個屋子裏生活。


    但是,這幾年間並非風平浪靜,雖然鈺明寒的父母幾乎沒有時間去管他,但是畢竟是自己兒子,終歸還是要去看望一下他,順便監督一下他的學習情況。


    鈺明寒的媽媽於是拜訪過他們的住所,雖然鈺明寒叫輕澤簾他們先躲起來,並且也成功沒被鈺明寒的媽媽發現,但是終歸有些細節,在這種突擊檢查麵前卻是無法掩蓋的。


    比如,為什麽陽台上會掛著女性的衣物。


    但是鈺明寒的媽媽何許人也,自然知道不能打草驚蛇。於是她悄悄地到鈺明寒的學校裏,向學校裏的老師們詢問情況。


    在那裏,她得知有一個女同學和鈺明寒走的很近,放學時也都是一起走,兩個人簡直親如兄妹。


    哪有什麽兄妹?她身為鈺明寒的媽媽,這一點她難道不清楚嗎?這個來曆不明的女生,可有必要好好檢查一下,她有沒有資格和明寒走得這麽近。


    她稍微用些手段,就知道了鈺明寒身邊的女生是誰,以及一些家庭情況。這樣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能夠讓明寒看她一眼都該是榮幸,可是現在居然如此不知廉恥,想要勾引明寒,身為他的母親,必須要阻止對方的狡猾詭計。


    所以,那是高三最關鍵的時間裏,鈺明寒的母親,悄悄找到了輕澤簾,吩咐手下將她帶上車,領著她來到一處秘密的房間裏。


    在那裏,輕澤簾第一次見到鈺明寒的母親,雖然第一眼時她還不知道眼前這位貴婦人的身份,但是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那陣不怒自威,就令她隱隱察覺到了眼前人是來者不善。


    “你就是輕澤簾同學?”


    “是的,阿姨你好……”


    “嗯,我從你們老師和同學那裏得知,你和明寒的關係很好,幾乎形影不離,上學放學都是一起走的。我覺得這很好,你們家和明寒住的地方在一個方向,上下學可以有個伴,也可以讓我不那麽擔心。”


    “嗯……謝謝阿姨關心……”


    “誒,小姑娘,你知道嗎,女人最不應該的,就是對別人撒謊。我很好奇,你住在什麽地方,你身上的這件衣服,我怎麽覺得好像在明寒的房間裏見過,好像,掛在過陽台上?”


    “我……我沒有……”


    “小姑娘,小小年紀,就和男孩子同住一室,說的不好聽,叫作恬不知恥。我知道,你可能是因為拜倒於明寒他顯赫的家室,以及他能給你的種種好處,所以才想盡辦法要留在他身邊,並且心甘情願地為他奉獻身為女人能給男人的一切。但是我希望你能夠稍微有點自知之明,不要用你那些惡心齷齪的想法,來打擾明寒他的學習,你也知道,雖然這所高中不是什麽貴族高中,但是也算是很難考上的重點高中,明寒他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它,我不希望因為你的出現打擾明寒,到時候他如果考不上好的大學,那我告訴你,你的責任最大。”


    麵對眼前的人如此貶低自己,輕澤簾沒有因為委屈而落淚。


    “抱歉阿姨,如果您想說的隻是這些的話,那我自己都明白,不用您多叮囑,我自己都清楚,我和您一樣希望鈺明寒能考上好的大學,所以請您放心,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以後我不會再纏著他了,對不起。”


    眼見輕澤簾如此懂事,鈺明寒的母親微微一笑。


    “你自己知道就好,明寒他的未來無限光明,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能高攀的。”


    說完,她就示意其他人把輕澤簾帶走。輕澤簾被重新送回最初被帶走的地方,那裏,鈺明寒因為找不到她急得團團轉。


    他一見到輕澤簾從車上下來,就趕緊衝到她身邊,詢問她剛才去了哪裏。


    “我……”輕澤簾到底,沒有給他真實的回答。


    她隻是胡亂搪塞過去,以為這樣可以讓鈺明寒不再疑心。


    但其實鈺明寒早就認出來,送她下來的那輛車和母親的座駕非常相似。


    此時馬上就臨近高考,兩個人都把重心放在學業上,專心應對即將到來的考試。


    高考,對於很多出身貧寒的人們來說,可以說是能改變命運的幾乎唯一一條道路。


    那段時間裏,兩個人彼此之間討論最多的,也是關於學習的事情,其中尤其多的,便是打算考哪個大學的事情。


    鈺明寒和輕澤簾商量好了,將來要上同一所大學,不管誰想來幹涉,都無法動搖他們的決心。


    “希望我的分數能高一點,那樣才能和你去同一所大學啊。”


    高考結束後,走出考場的鈺明寒對身旁的輕澤簾說道。


    但是輕澤簾卻沒有給予他積極的回應,而是反問道:


    “和我上同一所大學,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嗯?”鈺明寒有些不解,“那當然,能和你在一起,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情。”


    輕澤簾搖搖頭,“我們即使能夠待在一起很久,但是不可能能夠在一起一輩子。你有屬於你的世界,我有屬於我的道路,我們注定不可能能夠一直在一起的。”


    鈺明寒即刻就表示了否定:“我不這麽認為,我覺得,就算我們之間有再多的不同,但是,會有一股力量能夠把我們聯係在一起,讓我們能夠永遠留在彼此身邊。”


    “你在說什麽胡話啊,我聽不明白……”


    “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澤簾,雖然我一直沒說出口,但是我……我是喜歡你的!”


    “喜歡?”聽到這兩個字,輕澤簾好像並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樣子,“那,我會說,我並不喜歡你,就算我會喜歡上你,也隻是因為,你能給我許多我本來得不到的物質條件,如果不是這樣,我就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可能會喜歡上你。”


    “是這樣嗎?”


    鈺明寒身為男人,在這一刻,他不打算退卻,相反,他直接衝上去,抱住了輕澤簾。


    “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那你就推開我,隻要你這樣做,那我保證,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輕澤簾麵對他的擁抱,其實早就忍不住流下淚來,她顫抖著舉起雙手,放在鈺明寒的胸口,好像要把他推開。


    但其實,她發覺自己無論如何,都使不出半分力氣來。


    此時,鈺明寒卻忽然鬆開抱緊她的雙手,轉身作勢要走:“既然你決定了,那我就離開。”


    這一下子,嚇得輕澤簾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角,並且脫口而出:“不是的!”


    鈺明寒再轉過身時,輕澤簾才發現他的臉上帶著狡猾的微笑,表示他的小計謀成功得手。


    “我就知道,那些話不是你的本心。我明白,是媽媽她逼你這樣的,你不用擔心,我會去和媽媽商量,我會告訴她,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我……”


    鈺明寒沒有說完最後的話,他隻是把懷中的人緊緊抱著,任憑她在自己肩頭哭泣。


    當天夜裏,鈺明寒馬不停蹄,坐車回到家中,他要向母親表明自己的決心,但很顯然,母親並不吃他這一套,相反,她下令將他軟禁。


    “胡鬧,這種事情是你一個人能做得了主的嗎?你的結婚對象早就已經定好了,我們與白家早有約定,你與他們白家的小姐是指腹為婚,你們兩個才是最終能夠在一起的人。”


    “抱歉,母親,我的心意,要有我自己做主,我絕不可能會和一個素未謀麵的人結婚。”


    “嗬,那可由不得你,我倒覺得是我們最近對你疏於管教,你才敢對我叫板了。也好,來人,把他給我帶到房間裏鎖起來,沒得到我的允許前,不準他再外出!我倒要看看,在外麵這幾年你到底變得有多麽放肆,連你媽媽我的話也敢不聽了。”


    縱使鈺明寒奮力反抗,但是最終也還是沒辦法逃脫,隻得被押進房間內關了起來。


    但是自然,和輕澤簾的約定,讓他不可能甘願屈服於此。他設法從房間的窗戶逃了出來,盡管這間房位於六樓。


    第二天家裏人打開房門,發現他已經不在,留下的隻有一張紙條,上麵的內容言簡意賅,表示他願意和家裏斷絕關係,也要和那個心愛的女孩在一起。


    他的母親見到這種紙條時,自然被上麵的內容氣得不輕,幾乎昏倒過去。


    但是最後,她便任由鈺明寒而去,並且從此真的對他的事情不再過問——當然,也不會再給他生活費了。


    兩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年輕人失去了收入來源,不過沒有關係,他們決定自己找工作來補貼家用。


    也就是在此期間,湯禾生病了,他總是瞞著孩子們外出拾荒掙錢,幾乎不分晝夜連軸轉,他年邁的身軀怎麽可能經受得了這般折騰,久積的病根在某天徹底爆發,讓他幾乎一病不起。


    可是在此之前,孩子們甚至從未發現身旁的爺爺有任何異常,因為湯禾不希望為自己的病情再添支出,選擇盡全力向孩子們隱瞞,而事實上,他也成功了。


    在病倒的那個晚上,湯禾對鈺明寒說,請他一起要照顧好輕澤簾。


    鈺明寒不可能會拒絕這樣的請求,他向湯禾承諾,無論如何,自己一定會努力給予輕澤簾幸福。


    也許是因為得到了保證,也許是心頭的牽掛終於可以放下,湯禾從那晚閉上眼睛,就再也沒有睜開眼看過這個世界。


    爺爺去世了,這對輕澤簾來說是巨大的打擊,從此她能夠依靠的人,就隻有身旁的鈺明寒。


    但是鈺明寒的確信守了承諾,他和輕澤簾一起四處找地方工作,並且也很幸運地被同一所大學錄取,在人生接下來的旅程裏,輕澤簾和鈺明寒是彼此唯一的牽掛。


    彼此之間的感情讓他們一同經曆了無數風雨,卻從來沒有疏遠過他們之間的感情,大學的日子裏,他們一邊上學一邊工作,再算上一些獎學金,總算是能夠湊足學費和生活費。


    不依靠任何大人,兩個孩子成功完成了大學的所有學業,這已經算得上是奇跡。


    一切看起來似乎會朝著一條道路一直持續下去:畢業、結婚、找工作、然後生兒育女,最終慢慢老去。


    但是這條路注定不會簡單,他們之間也經曆過很多次差點要分別的危機,輕澤簾在外人眼中是一個品學兼優、同時容貌出眾的姑娘,想要在社會上保護好她不被別有用心的人欺負,對於鈺明寒來說是個考驗。


    為了保護好她,鈺明寒有時不得不放棄一份工作,帶著她搬家到別的地方。


    畢竟,他絕不可能為了討好領導,而讓自己的愛人蒙受羞辱。


    即使日子如此艱難,但是他們也還是一同度過了無數個日夜,對於一對年輕夫妻來說,也許,最令人激動的事情莫過於得到一個屬於他們共同的孩子。


    經曆了一年的翹首以盼,屬於鈺明寒和輕澤簾的愛情結晶終於到來了,那便是他們的女兒——小蕊。


    那一年,他們都不過二十又四。


    一切都呈現出幸福的模樣,如果生活能夠依舊這樣持續下去,那麽兩個年輕人就真的可以一掃童年時期的陰霾,過上和無數個普通家庭一樣的日常生活。


    但是既然都這麽說了,那就代表一定會出意外。


    而且這個意外,對於這個家庭無異於滅頂之災,因為家中重要的男主人,從此撒手人寰。


    在他們的女兒快滿三歲之時,鈺明寒於某晚匆匆走在回家路上。


    本來隻是和平常一般無二的下班回家,但是從沒有任何人想過,這竟是他生命的盡頭。


    就在一個並不起眼的路口處,綠燈亮起時,鈺明寒便向前打算走過馬路,那輛車一邊按著喇叭一邊朝他衝來,彼時的他還在和電話那頭的妻女通電話,完全沒有料到這意外的災禍。


    無法想象輕澤簾突然發覺電話那頭再也無法傳來鈺明寒的聲音時會是什麽感受,亦無法想象,當她得知鈺明寒出車禍時的感受,更無法描述她親眼見到丈夫遺體時的感受。


    但是,即使她的心中有過再多波瀾,生活還是需要繼續——家中尚有女兒需要撫養,她無論如何不能再垮塌。


    失去了丈夫,還要帶著一個年幼的女兒,這對於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是什麽易事。


    一個家庭的所有責任都在瞬間壓到了這個女人身上,但是在她能被稱為女人之前,她也曾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女孩。


    原本輕澤簾在生完孩子之後,便打算做個全職太太,在家裏一心一意地帶孩子,但是現在,失去了丈夫,她不得不外出重新尋找工作。


    她輾轉了許多地方,終於找到一份薪資還算不錯的工作,但是相應的,這份工作需要付出很多時間,這讓家中還有一個女兒需要照顧的輕澤簾喊了難。


    即使這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輕澤簾從此公司和家裏連軸轉,早晨起得很早,為女兒做早飯,然後送女兒去幼兒園,便馬不停蹄直奔公司,在公司裏工作一整天,晚上一下班就趕緊去幼兒園接女兒,然後要給女兒做晚飯,陪女兒玩一會兒,便要哄她睡覺。


    隻是,每次把小蕊哄睡著後,輕澤簾就又會輕手輕腳地離開家,她要去公司加班,隻為了能夠多賺一些加班費。


    這樣的日子,竟然持續了三年。一轉眼,小蕊該到了上小學的時候了。


    小學和幼兒園的不同,就在於小蕊中午也要回家吃飯了。輕澤簾忙完了上午,要趕回家接女兒、為她做飯,下午又要趕去公司,晚上回來又要接女兒、為女兒做晚飯,還要輔導她寫作業,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把女兒哄睡著,她便照舊悄悄出門,去公司繼續工作。


    每次,她都會在深夜一點多的時候回到家中,睡到早晨五點多的時候,她的第二天就到來了。


    除了周日是公司僅有的休息日,其餘的每天,她都隻睡四個小時。


    長此以往,也難怪她某天忽然覺得身體不適,一去醫院,卻查出自己患了癌症。


    從醫生口中聽到那個詞的一瞬間,她的意識便變得一片空白。


    她的精神不是沒有瀕臨崩潰過,她曾經甚至因為思念亡夫過度,想要帶著女兒一同離開這個世界。


    但是她都一次次製止住了自己,並且告訴自己,為了女兒,絕對不可以放棄。


    這三年來,她雖然無時無刻不沉浸在鈺明寒去世的悲傷中,但是在女兒麵前,她總是會展現出笑臉。


    不過女兒總有一天會長大,她總有一天會知道為什麽,每次她問媽媽,爸爸去哪裏了,媽媽卻總是隻能回答她,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以後就會回來。


    但是現在,輕澤簾心中一直以來積壓下的情感,在得知自己身患絕症後一次爆發。


    如果自己真的也不在了,那隻有六歲的小蕊獨自一人在這世上,會變成什麽樣?


    她會變成一個孤兒,從此再也無法從親生母親或是親生父親那裏得到任何關愛。


    但是,治療癌症需要的花銷,可不是她能夠輕而易舉拿得出來的。


    但是這個世界上,又有誰還能讓她依靠,她還能向誰尋求幫助呢?


    她的美貌讓她的身邊總是不乏追求者,亦或是某些心懷不軌之人。


    “我可以出錢幫你治病,但是,相應地,你要……”


    麵對這種要求,輕澤簾絕無可能答應,她的身和心早有歸屬,不可能再能容下另外一個人。


    但是這樣下去,她的病情就絕無可能好轉,她把這件事情瞞著女兒,但是身體江河日下,總有一天,她不可能再隱瞞下去。


    就像爺爺一樣,任由病情肆意侵蝕身體,徹底倒下的時刻終會來臨,那時,就再也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了。


    就像爺爺會離開她一樣,她也會一樣,離開小蕊。


    在最後的時間裏,她還能做些什麽,來保證自己死後,小蕊不會受到更多的委屈呢?


    如果,能把小蕊送給別人,應該,會比留在自己身邊更好吧?


    一位母親沒有到絕望的地步,應該是絕無可能會願意和自己的孩子分別的。


    所以,當她某天再次離開醫院,路過醫院外的公園時,聽到那個坐在長椅上的神秘男人說的話時,她竟忍不住停下腳步。


    “女士,從你的神情,我能看出,你遇到了無論如何都無法邁過的坎。”


    輕澤簾起初並不確定,這個聲音是在和自己說話。她轉頭一看,是一個穿著很普通,麵色也很平靜的年輕男人在說話,但是,他的眼睛沒有看向自己。


    “女士,您不用懷疑,雖然我的眼睛沒有直視您,但是,我就是在和您說話。”


    “你是誰?”


    “我……我有很多名字,坎斯布雷德、切巴羅夫、利瑪蒂、張棋房,很多很多,知道我的名字沒有任何意義,名字隻是一個代指而已。”


    “你知道我的事情嗎?”


    “我當然知道,您的丈夫就這樣離您而去,真是狠心。”


    “他……這不是他的錯。”


    “您孤身一人,既要照顧年幼的女兒,又要在公司裏努力賺錢,我敢說您現在所正在做的事情,能夠當得上一個……我想想,可歌可泣。”


    “我沒有那麽偉大。”


    “女士,您不必謙虛。但我知道,就算您如此努力,眼下,也遇見了自己無論如何也解決不了的問題。”


    “你知道?”


    “是的,您身體裏的一些細胞背叛了您,它們墮落成貪婪自私的癌細胞,開始肆意破壞您的身體,而這,可不是一個容易治好的疾病。就算您真的能否湊出治療的費用,因為休養而無法工作帶來的損失,您也無法承受。”


    “嗬嗬,是啊。”


    輕澤簾的回答,簡短十分。


    即使到了這般境地,她好像也不會怨天尤人。


    “女士,您知道,像這種情況,要怎麽解決嗎?”


    “要怎麽解決?”


    “兩個字,奇跡。”


    “奇跡啊……”


    輕澤簾本來還以為,眼前這個神秘人能夠給出什麽正經的回答來,沒想到,他竟然說出的是奇跡這種虛無縹緲不切實際的東西。


    “奇跡……怎麽可能會存在這種東西……”


    “不,女士,奇跡是存在的,隻不過我們不能幹坐著,等待奇跡自己送上門來。相反,我們要主動出擊,有所作為,這樣,奇跡才能被我們創造出來。”


    “創造……那要怎麽創造奇跡呢?”


    “哎呀,您的問題,倒的確把我問住了,待我細細思慮一番。”


    看著眼前的男人陷入沉思之中久久不再說話,輕澤簾忍不住搖頭笑笑。


    雖然對方的安慰技巧很是拙劣,但是和他對話的確讓輕澤簾原本沉重的心情緩解了一些。


    她忍不住把手交疊在身後,邁起了略顯輕快的步伐。曾經的她也有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爺爺的笑容總是能夠安撫感到不安的她,可是之後,爺爺離開了她,但是好在,鈺明寒站在了她的身邊,他的肩膀對於輕澤簾來說,是一個可以依靠休息的港灣。


    不過現在,鈺明寒也已經不在了,她最後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了。


    輕澤簾不再繼續多想,她還要回家去陪女兒,腳踏著一枚枚從樹上飄落的楓葉,她要走上回家的道路。


    而那個公園的神秘人,也在自己的苦苦思索之下,終於想到了答案。


    “這樣吧,我來創造一個虛擬的世界,用來當做現實世界的平行影射。在那個世界裏創造天使,來影射。女士身體裏的正常細胞,再在那個世界裏創造人類,用來影射女士身體裏的癌細胞,隻要天使能夠消滅所有的人類,那麽就代表女士的身體消除了所有的癌細胞。可是最重要的是,我要讓女士以人類的身份出現在那個世界裏,如果她能夠以人類的視角去觀察一切,並且以人類的身份意識到自己是不該存在的,甚至能夠幫助天使一起消滅人類……喔,這個概率可真是小得不得了,如果能夠發生,那應該是真真正正的奇跡了吧?”


    神秘人說到這裏,還沒來得及表揚自己,卻突然又覺得,這個構想裏好像少了些什麽。


    經過又一段時間的冥思苦想,他終於明白了。


    “不如再把女士已故的丈夫也加入進去吧,讓他們以人類的身份,在那個世界裏,一起再體驗一次不一樣的經曆。”


    神秘人已經暗自擬好了方案,接下來就隻需要執行,於是他創造出一個巨大的虛幻的世界,把它寄存在輕澤簾的夢裏,這樣輕澤簾的意識便以夢境為橋梁,在現實世界和那個世界裏來回穿梭,但是卻又能保證無論哪個世界裏的她,都會把另一個世界裏的經曆當成一場無意義的夢境來對待。


    一切都進行得堪稱完美,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靜靜地觀察和等待。


    奇跡,真的能夠降臨在這位女士身上麽?


    但自然,奇跡的出現,需要時間的積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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