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零章大明瓷器和扶桑瓷器


    其實,餘風有一點‘弄’錯了,此時的鄭芝龍,可不是什麽海防遊擊,而是實打實的福建水師提督,這職銜,在他去年討伐昔日的拜把子兄弟劉香的時候,就已經被朝廷加到他的頭上了。有他的一聲令下,水師裏又有那艘艦船,敢於這麽不開眼,在提督大人大喜的日子裏,過來敗壞興致。


    那匆匆走來的數人,分明是看到了船頭的餘風和鄭猛,當先一人,正對著陽光,站在碼頭上微微眯著眼打量著船頭上的人等。


    鄭猛也就罷了,能出來擔當知客的人,豈有不認識鄭家的子弟的道理,更別說像這樣統領幾艘船的子弟,那都是在族中有了些名聲威望的,倒是,站在鄭猛旁邊的那個富豪公子打扮的年輕人,看起來著實眼生的很,不過,從他背後的扈從,鄭猛明顯的站在陪客的位置這幾點看來,這人的身份,怕是也低不到哪裏去。


    知客事都是八麵玲瓏的人物,這等情況,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麽做,先不管不顧,殷勤接待了再說,鄭家偉八閩長城,這點接納的氣量還是有的,若是真的擔不起這份殷勤,那不是更顯得鄭家禮賢下士嗎?


    船板慢慢的放下,水手們拋出纜繩,穩穩的將船停靠在碼頭上,鄭猛作為主人,當先一步,領著餘風朝著碼頭走去。


    不待餘風開口,鄭猛已經笑著對著那個知客說道:“七叔,猛子幸不辱命,將餘老爺接回來了!”


    “餘老爺!”那知客事微微一愣,然後眉‘毛’跳動了一下,顯然,他想起來了什麽。


    “是新城的餘老爺?”他問的很隱晦,猛子的回答,是狠狠的點了點頭。


    “是貴客啊!”笑容從他的臉上迅疾的浮現出來,不是他一直保持在臉‘色’的客氣的微笑,而是真正的殷勤的笑容,隻是他臉上的功夫著實了得,這眨眼間的轉換,竟然看起來十分的流暢生動,一點勉強的意思都沒有。


    “還不快去稟告龍頭,說貴客到了!”他對自己身邊的一個人說了一句,那人朝著餘風看了一眼,飛快的跑開了。


    “餘老爺路途辛苦,請隨在下過來,這邊早已經給餘老爺安置了休息的處所!”


    原先他還打算套套近乎,看能不能與對方熟絡一點,結點香火緣,但是,鄭猛的介紹,立刻就讓他死了這份心,餘風的身份,那些普通的鄭家子弟或許不知道,但是,他們這些幾個龍頭的心腹,豈有不知道的道理,就算以前不知道,這被派到碼頭上迎客,那也一定是要被知曉的。


    這來的來人裏麵,有哪一些是要重點招呼,絲毫不能怠慢的,哪一些是一般熱情就可以了,不用過分殷勤,哪一些,則是可以稍微擺一擺架子的,他們心裏都是有一本明明白白的賬冊。眼前這一位,可是與龍頭能平起平坐的人物,他可不人物自己有這麽大麵子,能夠和對方攀上‘交’情。與其熱臉貼上冷屁股,徒惹對方的反感,還不如不卑不亢,盡自己的本分,給人家留下一個好印象的好。


    “鄭家果然是‘交’遊滿天下啊!”餘風點點頭,朝著那邊的人群看了看,他甚至看到幾個金發碧眼的家夥,不類不倫的穿著一身長袍,在那裏笑容可掬的和幾個接待的人白話著。


    “一幫俗人而已!”鄭七微笑著點點頭,“實際上,到了龍頭這個位置,有點什麽事情,這些賓客們自然就來了,至於這些來客們什麽身份,連咱們自己都‘弄’不清楚,餘老爺應該深有體會才是!”


    說話間,餘風的從人們絡繹不絕正從船板上走了下來,除了幾個家人打扮,倒是大多是些保鏢護院的裝束,看起來,就好像真是隨著一個富家老爺出行的狗‘腿’子們,隻是,這數量,未免多了一些。鄭七暗地裏數了數,怕是不下百人,不禁心裏有些戒備起來。


    這位餘老爺的身份,自然不會帶著普通的武人護衛,這百餘人,想必都是那些軍中的‘精’銳了,這人數說作為客人的護衛,是多了一些,但是,說是別有企圖的話,又少了一些,但是不管怎麽,這麽多孔武有力又有組織的人出現,鄭家要是一點防備都沒有,真要出事的話,那是要吃大虧的。


    他朝著鄭猛看了看,眼中略帶一絲憂‘色’,鄭猛看到他的眼神,很是無奈的搖搖頭,他的船從餘風的地盤出發,他對這種事情,敢說話敢反對嗎?


    ******


    在鄭家大宅的某個偏廳裏,一桌酒菜擺放在偏廳中間,桌子上已經有些杯盤狼藉的意思了,可是,更有意思的是,坐在這桌子四周的,除了一個黑發黑睛的人物,其餘都是一些金發碧眼紅發灰眸的人物,更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麵,這些番人們一邊吃喝,一邊‘交’談,說的都是些番話不錯,就連那當中唯一的大明模樣的人,也就是坐在主人位置上的人,也是一口流利的番話。


    若是餘風屬下那些教習營的將官在此,一定可以分辨得出,這些人,說的都是葡萄牙話。


    “尼古拉,我們王國一直都是你最忠實的朋友,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對於荷蘭東印度公司,我們想,在某些方麵,我們有著驚人的一致觀點!”一個紅胡子的‘交’貨,心滿意足的抹抹嘴‘唇’,對著上首那個人說道。


    這個一臉和氣,笑眯眯的看著眾番人吃喝的人,正是鄭芝龍。論起相貌來,他比餘風的相貌更有‘迷’‘惑’‘性’,餘風本是讀書人出身,這相貌儒雅一點,沒多少武人的煞氣,可以理解,但是,鄭芝龍是海盜出身,按理來說,這滿臉橫‘肉’,目光凶狠才是他的正版模樣,但是,眼前他找個樣子,倒是像一個商人多過像一個武將了。


    實際上,鄭芝龍還真幹過商人,他少年時和自己的幾個兄弟,投靠在澳‘門’的舅舅,他舅舅黃程是個海商,所有,他也愣是在澳‘門’做過幾年的貿易買賣,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學會了葡萄牙話,還接受了天主教的洗禮,甚至,連尼古拉這個名字,也是他的洗禮後的教名。


    “說重點,說重點,威廉姆斯,你這廢話的‘毛’病再不改改,我可就不客氣了,我廚房裏,像這等美味的佳肴,可是為你們準備了很多!”鄭芝龍笑眯眯的說道,言語間,和這個威廉姆斯竟然是十分的熟絡。


    威廉姆斯看看麵前狼藉的杯盤,這大明的美食是不錯,很好吃,但是,若是吃得飽飽了再被人強迫吃下去,那就不是享受,而是受罪了,而他也清楚的知道,麵前這個笑眯眯的不待任何煙火氣息的家夥,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在下一秒變成現實,盡管,在對方看來,這也許隻是一個“善意的玩笑!”但是他可吃不消。


    所以,他很明智的省略了他在肚子裏醞釀了半天的優美的華麗的外‘交’辭藻,很是痛快的說出自己的來意。


    “我代表你澳‘門’的所有朋友,要求增加扶桑的鍍金描金器具,漆器,扶桑的“有田燒”,還有大明的“南京燒”的份額,而且,我們要求降低價格,尤其是日本的有田燒,我們要專營權!”


    “就這些?”鄭芝龍很是認真的問道。


    “暫時就這些!”大胡子很是憨厚的點點頭,仿佛沒有聽出來鄭芝龍嘴裏的揶揄味道。


    “這樣才對嘛?”鄭芝龍笑著說道:“做買賣,當然是要坐下來談的,你不數清楚你先要些什麽,我們怎麽往下麵談,不過,我看威廉姆斯似乎你還沒有吃飽,再嚐嚐我新近的四川廚子的手藝,他可是有幾首絕活,偶爾嚐一嚐還是不錯的!”


    “不不,尼古拉,感謝你的款待,我已經吃的非常飽了......”


    “來人啦,上菜!”


    這麽說吧,所謂的伊萬裏燒,是幾年才興起的扶桑瓷器,瓷器技術,以大明為首發地,流入朝鮮,但是萬曆年間,豐臣秀吉幾次侵朝,這朝鮮的瓷器技術,也就流入了扶桑,而有田,也就是扶桑國內唯一長期生產瓷器的地方,和朝鮮的青瓷一樣,這些瓷器,大明人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他們的優劣,但是,葡萄牙西班牙,包括整個歐洲的那些土鱉,卻是難以分清楚這些東方瓷器有什麽不同,所以,有田燒一開始興趣,就成了這些海上貿易的主要目標。


    和正宗大明出口的南京燒相比,這些有田燒的價格,可就低廉了太多,也就是說,利潤的空間更大,可惜的是,這日本鎖國閉關之後,隻允許大明人和荷蘭人與之進行貿易,這葡萄牙人在一邊,隻能幹瞪眼。


    鄭芝龍先前就和荷蘭人幹過幾場,威廉姆斯說他們對待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觀點是一致的,這一點倒是沒有瞎掰,鄭芝龍和荷蘭人就是你死我活的競爭關係,而鄭芝龍早澳‘門’的經曆,讓他對葡萄牙人的關係一直都是友好,所以,從鄭芝龍手中取得日本的這些貨物,再轉銷到葡萄牙西班牙,那是這些葡萄牙人最好的選擇了。


    可是,這威廉姆斯的要求太不靠譜了,鄭芝龍好不猶豫的選擇了用美食再款待他們一段,此消彼長,外人多賺了,他鄭芝龍就要少賺,這樣的事情,得要好好合計一番才是。


    這個時候,有個家人悄悄的走了進啦,貼在鄭芝龍耳邊,嘀咕了幾句,鄭芝龍眼‘色’微微一變:“他還真的來了,叫老四去招呼下他,就說我這邊事了,立刻就去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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