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流水,轉眼間,賈代善穿到紅樓中已經十年了。回顧這十年,他的情緒突然有些低落,因為他覺得自己這十年似乎並沒對紅樓有多大的改動。


    不過還沒進入劇情呢,事情也不好說。賈珠十二歲了,賈璉也十歲了,不知道賈寶玉和林黛玉哪一年才會生出來。他沒有什麽野心,隻希望最後賈府不要衰敗的那麽快,與他生活了十年將來還會更久的親人結局不要那麽慘——至少在他活著的時候不要讓他看到這些。


    賈代善難得一次的感歎被一串叫喊聲打斷,賈璉拉著賈珠衝了進來。


    “祖父,祖父,先生說,哥哥可以下場去考試了。”賈璉的小臉上全是得意,就好像能下場的是他一般。


    賈代善笑著擦了擦他臉上的汗,看向賈珠,道:“你確定從院試開始考麽?”


    賈珠點點頭道:“是,先生說可以拿院試和鄉試練練手,比直接參加會試好。我自己也想試一試。”


    賈代善便摸摸他的腦袋道:“隻要你高興,隨你。隻是準備考試也別把騎射丟下,將來考試一場就要幾天,沒有好的身體根本撐不下來。”據一些紅學家考證,原著裏賈珠夭折似乎就是考試考死的。


    賈珠認真地點頭道:“是的,祖父,早上每天半個時辰的鍛煉不敢拉下。”


    “這就好。科考的事我也不懂,幫不上什麽忙,你要多多向石老先生請教,不但是念書,考試的經驗也是極寶貴的。不過這些東西他應該已經慢慢跟你講了一些吧?”看賈珠點頭,賈代善想著是不是讓賈政去把曆年的考題弄來給他做做,現代的人考試都要做幾十份真題和無數模擬題,這個時代沒有這東西,隻能自己找了。“你的字還是不差的,考試不隻看你的內容,考官在閱卷時,除了你寫的內容,也會看字的。若是字寫的好,評分肯定要比字差的要高些。”他自己的毛筆字雖然不算好,當年考古學主攻的是明清瓷器的方向,但基礎的一些還是要學的,國畫和毛筆字也學過一段時間,至少欣賞是會的。賈珠年紀雖小,但從五歲開始就每天至少練一個時辰的大字,現在除了因為年紀小力氣有點不足,字已經算是很好的了,至少應付考試綽綽有餘。


    賈珠見祖父好奇,便向他大略說了一下院試的規矩。它不像會試那樣辛苦,前兩場各隻需要一天,第三場策論要兩天。會試時需要自帶筆墨和食物,而院試考生什麽都不許帶,一切物品都由考場提供。要求考生通三經以上,通五經者為上上《孝經》和《論語》為必選;大經的《禮記》《左傳》可選一,也可都選;中經的《詩經》《周禮》和《儀禮》可選一經或二經;小經的《易經》、《尚書》、《公羊傳》和《轂梁傳》可選一經,按指定段落默寫,這一方麵即考了記憶,又考了書法。一天裏可休息三次,食物和飲水由專人送來,如需如廁也要有人跟著。這時候想要下場考秀才需要兩個稟生作保,這對許多窮書生來說是件難事,不過像賈府這樣的人家,這是極容易的事。


    賈代善偷偷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賈珠,幸好他穿過來就是個侯爵,不需要參加科考。那些抱怨高考的孩子們,你們應該來這兒試試科考,跟這院試鄉試會試比起來,那中考高考簡直就是玩兒啊。


    賈珠顯然鬥誌昂揚,賈璉也是與有榮焉,這個小家夥似乎比賈珠還高興。也是,他隻需要為他哥哥感到自豪,卻沒有考試的壓力。賈代善眼睛轉了轉,向賈璉道:“璉兒,你一直想學著做生意?”


    “是!”賈璉挺起小胸脯,“祖父,你答應我了?”


    賈代善一笑,道:“你得先向我證明你確實有經商的才能才行。這樣吧,我給你五兩銀子,如果你能夠在今年大年三十以前,不經過家裏人的幫助用它賺回一百兩,那麽,明年我可以給你一個店鋪讓你經營。”


    “五兩?”賈璉失聲道,五兩還不夠他上一次街的,要賺到一百兩,還不能讓家裏人幫忙,還真是有些麻煩。


    “怎麽?怕了嗎?”賈代善故意激他,“不然你還是乖乖讀書吧,過幾年也去參加科考算了,總比在家裏什麽也不會的強。”


    賈璉皺起眉想了想道:“成交。”


    賈代善笑噴。


    轉眼,院試的時間就到了。全家人都是半夜就起來了,吃了點東西,賈代善牽著賈璉親自把賈珠送到考場門口。卯時一刻,考場門打開了,在幾個打著燈籠的童子的牽引下,在軍士們的搜查後,賈珠向祖父與弟弟告別後夾在一群哥哥、叔叔、伯伯、爺爺們中間走進考場。這場考試還好,一天出就來了,若是直加參加會試,賈珠還這麽小,肯定吃不消的。


    咳,也是想多了,他這麽小,也沒能力參加會試。假如不參加院試,那他肯定會過幾年再參加會試的。


    孩子太小,雖然不過是一個院試,家裏所有人卻都比幾年前賈政參加會試時還要緊張。老太太午飯不過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時不時冒出一句:“不知道珠兒現在吃了飯沒有,他小小年紀就要下場,你們也太狠心了……”


    二太太一直坐立不安,伺候吃飯時一直出錯,幾次把裝飾用的菜葉夾到賈代善碗中,最後大太太隻好把她替下去,不然恐怕老太爺就要變身牛羊吃生菜葉子了。


    賈代善要好一些,他好歹送女兒參加過中考高考,那時候的緊張程度比現在可隻高不低。倒不是說他不關心賈珠,隻是他現在還小,在參加院試的人裏麵大概會是最年幼的,下場也不過是試試手,真考中了秀才那叫意外之喜,沒考中也沒人會覺得他沒能力。


    賈政對兒子一直淡淡的,這時卻也顯出緊張來。早在賈珠決定下場時起,他就向同事打聽了院試要注意的事項,回家板著臉,一字不差地複述給兒子聽了,倒讓賈珠愣了半晌。賈代善看著這個自己一向認為不近人情的古板兒子紅著耳根轉身離開,竊笑著摸了摸賈珠的腦袋道:“你看,你父親還是非常關心你的,對嗎?”


    賈珠的眼睛亮亮的,用力地點頭:“祖父,我去念書了。”


    傍晚,賈代善親自去考場門口迎接賈珠。大門打開時,一群萎靡不振的書生從考場裏湧出來,珠璉眼尖,最先找到了哥哥。他尖聲叫道:“祖父,哥哥在那兒,哥哥是不是生病了?”


    賈代善也看到了人群中個頭最小的賈珠,這一天的考試顯然耗盡了他的精力,小臉上滿是疲憊,長袍也皺巴巴的,整個人無精打采。


    賴大連忙迎上去把小主子抱上馬車,賈珠還要掙紮,被賈代善一掌拍了回去:“好好躺著,把精神養好了,還有幾天的考試呢。”


    賈珠咧嘴一笑,老老實實地抱著被子躺下,他今天一整天除了吃中飯和如廁休息了半個時辰外,一直就是在不停地想,不停地寫,實在是累壞了。


    老太太與賈赦夫婦、賈政夫婦已經在大門內等著了,一看見賈珠被賴大從馬車上抱下來,立刻迎上去一抱摟住,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賈珠努力直起身子表示自己沒事,卻還是被老太太從眉間看出疲態,心疼地直叫心肝兒。


    賈代善怕她打擊了孩子的自信,忙道:“還站在這兒做什麽呢,趕緊進去讓珠兒沐浴休息一會兒,好好吃頓飯,他肯定餓壞了……珠兒,你想先吃飯還是先洗洗?”


    “先吃飯吧,我可餓壞了。”剛說完,眾人就聽見他肚子傳出咕咕的叫聲,便都笑了起來。


    早在賈珠下場前,賈代善就吩咐過家裏人,在考完以前不許問賈珠考的如何之類的話,以免給他增加壓力,因此在飯桌上眾人不過說些閑話,吃完就把賈珠趕去洗漱休息,並沒人提起考場上的事情。


    考過了一場,賈珠也算習慣了些,第二天考完再出來時便沒有那麽萎靡了,隻是第三場要考兩天,那一個晚上一家人都沒能睡好,隻怕賈珠在考場睡覺會不習慣,又想著他從小錦衣玉食,不知道考場的被子是不是太薄,晚上沒人伺候是不是睡的著……


    賈代善自己本來就擔心,又被老太太一直念叨,心裏又是煩躁又是擔心,但又知道老太太不過是年紀大了擔心孫子,也不好跟她發脾氣,隻能躲得遠遠的不去理會她。終於熬到賈珠要出場的時候,賈代善覺得自己大概比真正下場的人還要累了。


    還是他親自帶人去把賈珠帶回家,考場門打開時,賈代善有一瞬間的錯覺,他覺得自己似乎是來接人出獄的,從那門裏出來的都是些坐了n年牢的囚犯。他們衣裳淩亂,頭發糾結,胡子拉渣,麵色臘黃,目光暗淡,精神萎靡,實在比那些囚犯還像囚犯。


    賈珠比周圍的人好一些,至少他沒有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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