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寶玉經賈代善一番話,又是教育又是嚇唬,倒收斂了些,薛蟠再來請,十次倒有九次不去的,賈代善這才放下心來。


    過了兩年,學裏的老先生便說寶玉大可下場一試了,希望不算大,隻不過是下場練練筆罷了。哪怕這場不中,下次中了,再去考秀才也不過才十三歲,也可算的上是少年英才了。賈代善便問寶玉道:“今年的童試你可有信心麽?”


    老夫子自然是跟寶玉說過的,他雖然把科舉把官場中人都視為祿蠹,卻也不敢駁回先生的話,聽祖父這樣問,便皺眉問道:“一定要去考科舉麽?”


    賈代善看了他一會兒,歎道:“我知道你看不起當官的,但讀書並不代表一定要當官。有個工力名在身上,可比白身要方便許多,不但見了官隻需要拱拱手,田地之類的還不需要交稅。我與你父親都是為你著想,你去考罷,如果你不想當官,將來考到舉人我就不逼你讀書了。”


    寶玉一聽自己不用做祿蠹那樣的人,便高興起來,隻是想到要下場考試,還一直要考到舉人才能停,又愁眉苦臉起來,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縣試、府試、院試、鄉試,他還得讀多少年四書五經,寫多少年的八股啊?算了,總比還要繼續考下去好。他看看祖父的臉色,也知道不會允許不參加科舉,隻得歎了口氣,回房看書去了。


    早一年考到了早一年解脫,這點算盤他還是會打的。


    寶玉靜下心來讀書,榮府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賈琅等姐妹幾個是為寶玉不會再挨老太爺和二老爺的罵,哥哥們是為了他終於知道上進了,下人們則是為了寶玉不會再犯混連累他們。


    二月轉眼就到了,寶玉拖著他哥哥用過的考試籃子進了考場。


    或者這塊玉真是有點靈性的,就他這讀書的態度,二月的縣試,四月的府試竟然都一次過了,把老太太與二太太都喜得見眉不見眼的,摟著隻叫心肝兒,就連賈政也摸了摸胡子,幾次見到他都沒有責罵。


    寶玉機靈的很,發現自己通過考試後,就連每次見到自己都要吹胡子瞪眼尋事教訓自己的父親都變得和善了,便肯定了科舉的工力用:至少父親不會再罵自己,祖母與母親也會更喜歡自己。


    至此他便更用工力了,還主動暫停了丹青課。隻有幾個月就要參加院試了,如果能考中秀才,離舉人便又進了一步,離解脫的時間也更短了。


    賈代善有些哭笑不得,他沒想到寶玉參加科舉能這麽順利,雖然是被迫的,卻還是一參加就順利過了,他才十歲呢。不過想到原著裏寶玉也順利通過了科舉,但也釋然。原著裏麵寶玉讀書的時間更是有限,竟然也能考到一個舉人的工力名,雖然那時年紀大些,可也不會超過二十歲,這足以證明他的聰明。


    隻可惜這家夥一向隻知道享樂,完全沒有上進心。不過不管是什麽方式吧,達到目的就好了,反正也沒指望他能進入官場,他隻要能養活他自己和他的妻子兒女就好了。


    寶玉如同神佑般順利通過了院試,雖然沒拿到廩生的資格,考的名次也不好,秀才的工力名卻有了。


    放榜的那天,老太太一得到消息便立刻命人請了戲班子,又辦了酒席來,她要請那幾家相好的人家過來一起樂樂。


    賈代善對此隻是翻了個白眼,雖然招搖了些,卻也不是什麽大事,老太太寵愛寶玉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如今他以十歲的稚齡中了秀才,當祖母的想要請個客也沒什麽。


    這天的天氣極好,女眷們的宴席擺在內儀門,寶玉還小,又都是自己人,倒不用避諱什麽。看了一會兒戲,暖暖的太陽曬得他有些瞌睡起來,老太太怕他冷著了,又不忍落讓他忍著瞌睡再走到前院去,忙命人把他送到旁邊的暖閣裏去歇著,又讓人好生伺候。


    伺候的丫頭叫珍珠,是最近兩年才提上來的八個大丫頭之一,極是溫柔盡心的,若不是賈代善規定了入學的男丁不得用丫頭服侍,老太太早把她送給寶玉使用了。


    寶玉已經很久沒這麽輕鬆了,平日更沒什麽機會跟丫頭們玩耍,這會兒便強撐著拉了珍珠坐在床上說話。珍珠幫他把外衣脫了,服侍他在床上躺好,又熏了香,這才坐下來與寶玉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慢慢的他也就睡著了。


    珍珠把手從寶玉手中抽出來,幫他蓋好了被子,走到房外囑咐小丫頭們好生看著爺們和姑娘們養的貓兒狗兒,不讓它們打起來驚擾了寶玉的午覺。


    賈代善應付了一回兒,仗著年紀大輩份高,看戲看到一半兒就離了席,想著回房歇一會兒。想著內院有女眷,他便繞了幾步路,準備到向南大廳旁的暖閣躺躺,那兒有現成的被褥。剛走到暖閣門前他就聽到裏麵傳來哼哼的聲音,賈代善停住腳步。這個暖閣平時很少有人睡,他沒想到今天還會有別人在這兒。


    正準備轉身離開另找一個地方睡覺時,卻覺得裏麵似乎是寶玉的聲音,便又停住側耳細聽起來。隻聽了幾秒鍾時間,賈代善的眉頭便豎了起來,推開門便大步走進裏間。


    裏麵卻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是有丫頭在勾引著寶玉鬼混,卻是寶玉睡在床上,小臉通紅,身體不安地挪動著,嘴裏不時發出□□聲。賈代善隻一看就知道他是在做春.夢,有些尷尬,又有些驚訝。這古人果然是早熟,寶玉今年不過十歲,如果是在現代也不過是個小學生罷了,他竟然就成人了。


    正想著,寶玉突然大叫一聲,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也全是汗,倒像是做了噩夢一般。賈代善連忙上前把他喚醒,問道:“寶玉,你可是做了噩夢了?”


    寶玉被從夢中叫醒,半天都回不過神來,聽得有人叫自己的小名,這才清醒過來,待見得叫自己的是祖父,臉便紅了,點點頭又搖搖頭,倒讓賈代善有些迷惑。


    見寶玉不說,他倒也並不多問,隻是想到剛才寶玉做的春夢,卻不記得往日是怎麽給賈珠賈璉做青春啟蒙的。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麽青春知識方麵的書,要他自己跟孫兒講什麽發育常識卻也難以張嘴,又怕他懵懵懂懂的被家裏那起子一心想當姨娘的丫頭勾引得弄壞了身子,真正是左右為難。


    寶玉扭捏了一會兒,與祖父還是親的,便與他講在夢裏看到的東西,隻跳過那雲雨之事不提。賈代善記得原著裏寶玉做這夢是在寧府的,原來現在秦可卿沒嫁過來,他做夢的地點也變了麽?


    祖孫兩個正說著話,那珍珠便進來了,賈代善也認得她,知道她就是那個“襲人”,隻寶玉不再是那個天天能與丫頭們混在一起的寶玉了,倒也怎麽抵觸她。這會兒寶玉做了那個夢,被派來伺候的卻偏偏是這個丫頭,賈代善便有些變了臉色。


    揮手讓她出去了,賈代善把衣服拎到床上道:“這麽大的人了,自己穿衣服罷,回頭去洗個澡把衣服換下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知道你這是怎麽回事吧?”


    寶玉的臉刷地就紅了,胡亂點了一下頭,心下卻奇怪祖父怎麽會知道自己做了那種夢。


    賈代善鬆了口氣,便慢慢地道:“你也長大了,再過幾年就能娶媳婦兒了,隻是你現在身體還受不了,不能那樣快便接觸女人。如果哪個丫頭敢來……跟你做那事,若是她引誘你的,我隻管把她發賣了去,若是你引誘她……你要罰,她我也要賣的。你一向是個憐惜女孩子的,隻管想著別害了她們,就離她們遠些。”


    寶玉怔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賈代善鬆了口氣,賈府中他雖然整頓過了,但怎麽也絕不了那種做姨娘的思想。這些丫頭們,尤其是一等和二等的丫頭,吃的穿的用的,哪樣都比外麵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強,她們從幾歲進來,一直到十幾歲出去,過慣了這穿綾羅戴金銀的生活,也難怪會想留下來當姨娘,好繼續過這種日子呢。隻是她們隻看見了自己的好日子,卻沒看見自己打罵由人,更沒看見那些做了姨娘的女人的辛酸。


    他一邊考慮著是不是要再敲打一下那些丫頭,轉身走出房門。拉開門,賈代善卻看見那個珍珠一臉忐忑地站在門外,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包袱


    “你在這兒做什麽?”賈代善不悅地問。


    珍珠似乎被嚇了一跳,忙舉了舉手中的包袱示意道:“老太爺,我給寶二爺送了幹淨的中衣來。”


    賈代善愣了一愣,正要誇獎她細心,一想不對,忙問道:“你怎麽知道寶玉需要幹淨的中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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