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婿啊,婚後你們準備住在哪裏呢?”淩退思滿臉堆笑,仿佛盛開的狗尾巴草。


    賀奇心中嘲弄一聲,淩退思這是不放心賀奇仍在江南,畢竟他一個前幫主呆在江南境內,那長樂幫究竟是誰說了算呢?


    “泰山大人,北方風光迥異江南,尤其是塞外牛羊成群,雪峰奇峭,不可不去欣賞一番。當年我在塞外販馬,還有一片小小的產業,如今正好帶著霜華去小住幾年。泰山大人不會不許吧?”


    淩退思嘴巴笑得合不攏來,“怎麽會,怎麽會呢?塞外是好地方啊。你們暫且不必急著回來,年輕人就是要多曆練曆練嘛。”


    這一場婚禮,賀奇大操大辦,堪稱江陵城豪奢第一。對於女子來說,這是一輩子就隻一次的盛典。女子盡可不在意,但男子總要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意。


    婚後兩人如膠似漆自不待言,賀奇交出長樂劍令後立刻和淩霜華遠走塞北,身旁在帶著一個菊友。


    廣袤河套,雄偉祁連,大漠落日,無垠草原,無盡的風光足夠讓人流連很久很久。三人信馬由韁,遍觀大好河山。


    淩退思掌控長樂幫,發號施令,決人生死,更可以一言一行決定行業興衰、家族興亡,隻覺人生巔峰莫過於此。


    而在一年之後,長樂幫群雄得知高居在頭頂的大魔王退位遠走高飛,而新人ceo是個弱逼。在黑道江湖中,弱就是原罪。


    淩退思正準備用長樂幫的資源幫自己在官場上更近一步,弄個總督什麽的過過癮,卻不料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一群黑衣人衝進了淩府橫加殺戮,淩退思身死,長樂劍令不翼而飛。


    此後數月,花鐵幹成功上位,成為長樂幫新任幫主。


    又過了一年,賀奇方才和淩霜華還歸中土。塞外的風霜沒有在淩霜華的容顏上留下半點痕跡。


    除了發髻變幻之外,她還是那個人淡如菊的淩霜華,隻是眼眸中多了一份痛苦。她十三歲喪母,故此對亡母極為尊敬。淩退思曾經逼著她發毒誓,就是以亡母為名,而如今,她的父親也死去了。


    淩霜華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某個未來曾經將她活埋,在這個世界中,他的父親是一個慈祥的長者,對她有求必應,是再溫柔不過的人。


    江陵城外,淩退思墳塋之前,淩霜華柔弱跪倒,哭泣聲甚是哀婉。賀奇也不想演戲,隻是默然而已。


    “奇哥,我想為父親守孝三年。”在這個倫理統治人們生老病死的時代,連守孝也有嚴格規定。


    隻有兒子才有資格守孝三年,女兒是沒有這個資格的。可淩退思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也隻有淩霜華代為守孝了。


    “好,我會在你身旁。”


    守孝的時候,賀奇就在旁邊結廬而居。但他並沒有完全的在旁邊守護。如今,淩退思已死,可以說他們二人的心腹大患被輕鬆除掉,那麽,接下來,賀奇也該去做自己應當做的正事了。


    比如說為梅念笙複仇,比如說幹掉自己不順眼很久的血刀門,再比如說幹掉如今竊取長樂幫的龍頭花鐵幹……


    托!


    托托!


    托托托!


    兩柄木劍揮舞交鬥,相互撞擊,發出托托之聲,有時相隔良久而無聲息,有時撞擊之聲密如聯珠,連綿不絕。


    這裏是江西贛州南郊的麻溪鋪鄉下,三間小小瓦屋之前,曬穀場上,一對青年男女手持木劍,正在比試。


    屋前矮凳上坐著一個老頭兒,嘴裏咬著一根短短的旱煙袋,手中正在打草鞋,偶爾抬起頭來,向這對青年男女瞧上一眼,嘴角邊微微含笑,意示嘉許。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美好畫麵,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就是農家樂了呢!


    淡淡陽光穿過他口中噴出來的一縷縷青煙,照在他滿頭白發、滿臉皺紋之上,但他向吞吐伸縮的兩柄木劍瞥上一眼之時,眼中神光炯然,凜凜有威,看來他年紀其實也並不很老,似乎五十歲也還不到。


    那少女十七八歲年紀,圓圓的臉蛋,一雙大眼黑溜溜地,這時累得額頭見汗,左頰上一條汗水流了下來,直流到頸中。


    她伸左手衣袖擦了擦,臉上紅得像屋簷下掛著的一串串的紅辣椒。


    那青年比她大著兩三歲,長身黝黑,顴骨微高,粗手大腳,那是湘西鄉下常見的莊稼少年漢子,手中一柄木劍倒使得頗為靈動。


    突然間那青年手中木劍自左上方斜劈向下,跟著向後挺劍刺出,更不回頭。那少女低頭避過,木劍連刺,來勢勁急。


    那青年退了兩步,木劍大開大闔,一聲吆喝,橫削三劍。那少女抵擋不住,突然收劍站住,竟不招架,嬌嗔道:“算你厲害,成不成?把我砍死了罷!”


    那青年沒料到她竟會突然收劍不架。這第三劍眼見便要削上她腰間,一驚之下,急忙收招,隻是去勢太強,噗的一聲,劍身竟打中了自己左手手背,“啊喲”一聲,叫了出來。那少女拍手叫好,笑道:“羞也不羞?你手中拿的若是真劍,這隻手還在嗎?”


    那青年一張黑臉黑裏泛紅,說道:“我怕削到你身上,這才不小心碰到自己。若是真的拚鬥,人家肯讓你麽?師父,你倒評評這個理看。”說到最後這句話時,麵向老者。


    那老者提著半截草鞋,站起身來,說道:“你兩個先前五十幾招拆得還可以,後麵這幾招,可簡直不成話了。”


    說著,他從少女手中接過木劍,揮劍作斜劈勢,說道:“這一招‘哥翁喊上來’,跟著一招‘是橫不敢過’,那就應當橫削,不可直刺。


    阿芳,你這兩招是‘忽聽噴驚風,連山若布逃’,劍勢該像一疋布那樣逃了開去。阿雲這兩招‘落泥招大姐,馬命風小小’倒使得不錯。


    不過招法既然叫做‘風小小’,你出力的使劍,那就不對了。咱們這一套劍法,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躺屍劍法’,每一招出去,都要敵人躺下成為一具死屍。自己人比劃喂招雖不能這麽當真,但‘躺屍’二字,總是要時時刻刻記在心裏的。”


    “好,說的太好了。”


    一人坐在馬背上,在曬穀場邊緣駐足,臉上滿是嘲諷的笑意。來人正是賀奇,梅念笙的三個仇人當中,心計最厲害,也最狠毒的就是這戚長發。梅念笙的致命傷就來自於他的一劍偷襲。


    如今,自然要先找他索回債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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