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奇隨意想著回家的安排,搖動手中的九龍杯,九條金龍在月華中遊弋著,擺出了八卦的形狀。


    煙波流轉,轉眼間賀奇已是在一片雪地之中。他啞然失笑,賀七在雪中新生,他再次穿越依舊是在雪中,這若不算緣分,什麽才是緣分。


    此時積雪尚薄,他不知此地何處,此時何時,便沿著道路灑然而行。風月漫天,塔路而行,別有一番風味。


    周圍的農田蓋了一層薄雪,前方便是一處村莊。房屋大都是茅草屋,土胚房,大都低矮,顯然這裏並不十分富裕。


    賀奇走到街頭,卻見一杆酒旗伸出牆外,而在一處茅亭中,兩人正相對飲酒正酣,旁邊還有一美麗女子正笑得彎腰。賀奇看的分明,其中一個身材魁梧,濃眉大眼,另外一人白淨麵皮,有幾分小帥。


    走近些許,三人也看到了賀奇。


    其中白淨麵皮的小帥揚聲叫道:“路遠天寒,小哥兒何不來飲一杯酒。”


    賀奇一笑,看三人都是一臉熱情,便抬腳過去,拱手道:“叨擾了!”


    那白淨麵皮連忙站起來,從旁邊尋來一把椅子放在對麵,讓賀奇和那濃眉大眼的漢子坐在一邊,自己和女子坐一邊。


    賀奇看桌上粗瓷盤子裏放著切好的臘魚臘肉,還有一罐雞湯熬煮的噴香。此外雙耳酒壇放在桌子一角,酒香味一般,稱不上好酒。


    “小哥兒雪天趕路,大見瀟灑,不知怎麽稱呼?”


    “賀奇,賀蘭山的賀,奇怪的奇。”賀奇老實不客氣的拿起筷子,臘魚臘肉各吃一塊,隨後一口溫酒下肚,隻覺身體也微微暖和起來。


    “在下楊鐵心,這是我結義大哥郭嘯天。這是內人包氏。”


    賀奇舉起筷子的手一頓,隨即放下,看著三人。他不由的笑了起來,拱手道:“緣分,真是緣分呐。”


    他隨口轉移話題,問道:“兩位剛才在談什麽,我看逗得楊夫人笑彎了腰。”


    楊鐵心道:“我們正在說臨安朝廷中的混帳事。”


    郭嘯天道:“昨兒我在眾安橋頭喜雨閣茶樓,聽人談到韓侂胄這賊宰相的事。那人說得有頭有尾,想來不假。


    他說不論哪一個官員上書稟報,公文上要是不注明‘並獻某某物’的字樣,這賊宰相壓根兒就不瞧他的文書。”


    楊鐵心歎道:“有這樣的皇帝,就有這樣的宰相;有這樣的宰相,就有這樣的官吏。臨安湧金門外的黃大哥跟我說,有一日他正在山邊砍柴,忽然見到大批官兵擁著一群官兒們過來,卻是韓宰相帶了百官到郊外遊樂,他自管砍柴,也不理會。


    忽聽得那韓侂胄歎道:‘這裏竹籬茅舍,真是絕妙的山野風光,就可惜少了些雞鳴犬吠之聲!’他話剛說完不久,忽然草叢裏汪汪汪的叫了起來。”


    包惜弱笑道:“這狗兒倒會湊趣!”


    楊鐵心道:“是啊,真會湊趣。那狗子叫了一會,從草裏鑽將出來,你道是甚麽狗子?卻原來是咱們臨安府的堂堂府尹趙大人。”


    賀奇微笑不語,似乎對這些事情全然不感興趣。


    包惜弱的笑點很低,再一次笑彎了腰,直叫:“啊喲!”


    郭嘯天道:“趙大人這一扮狗叫,指日就要高升。”


    楊鐵心道:“這個自然。”


    四人喝了一會酒,隻見門外雪下得更大了。


    隨意談笑中,賀奇一般不發表什麽見解,隻是笑著聽三人說笑。談話中,賀奇知道楊鐵心和郭嘯天是三年前從山東逃難來的。


    這兩個人本事倒是不小,逃荒過來,隻一年楊鐵心便娶了隔壁紅梅村私塾先生的獨生女包惜弱做老婆。而郭嘯天也蓋了房子,娶了妻子李萍。


    四人正談笑間,忽聽得東邊大路上傳來一陣踏雪之聲,腳步起落極快,四人轉頭望去,卻見是個道士。


    賀奇暗道:“嗬嗬,丘處機來了。”


    那道士頭戴鬥笠,身披蓑衣,全身罩滿了白雪,背上斜插一柄長劍,劍把上黃色絲絛在風中左右飛揚,風雪滿天,大步獨行,實在氣概非凡。


    郭嘯天道:“這道士身上很有功夫,看來也是條好漢。隻沒個名堂,不好請教。”楊鐵心道:“不錯,咱們請他進來喝幾杯,交交這個朋友。”


    兩人都生性好客,不然也不會邀請賀奇上來飲酒。當即離座出門,卻見那道人走得好快,晃眼之間已在十餘丈外,卻也不是發足奔跑,如此輕功,實所罕見。


    兩人對望了一眼,都感驚異。楊鐵心揚聲大叫:“道長,請留步!”喊聲甫歇,那道人倏地回身,點了點頭。


    楊鐵心道:“天凍大雪,道長何不過來飲幾杯解解寒氣?”


    那道人冷笑一聲,健步如飛,頃刻間來到門外,臉上滿是鄙夷不屑之色,冷然道:“叫我留步,是何居心?爽爽快快說出來罷!”


    楊鐵心心想我們好意請你喝酒,你這道人卻恁地無禮,當下揚頭不睬。


    郭嘯天抱拳道:“我們兄弟正自烤火飲酒,見道長冒寒獨行,鬥膽相邀,衝撞莫怪。”那道人雙眼一翻,朗聲道:“好好好,喝酒就喝酒!”大踏步進來。


    楊鐵心更是氣惱,伸手一把抓住他左腕,往外一帶,喝道:“還沒請教道長法號。”


    鬥然間忽覺那道人的手滑如遊魚,竟從自己手掌中溜出,知道不妙,正待退開,突然手腕上一緊,已被那道人反手抓住,霎時之間,便似被一個鐵圈牢牢箍住,又疼又熱,急忙運勁抵禦,哪知整條右臂已然酸麻無力,腕上奇痛徹骨。


    郭嘯天見義弟忽然滿臉脹得通紅,知他吃虧,心想本是好意結交,倘若貿然動手,反得罪了江湖好漢,忙搶過去道:“道長請這邊坐!”


    那道人又是冷笑兩聲,放脫了楊鐵心的手腕,走到堂上,大模大樣的居中而坐,說道:“你們兩個明明是山東大漢,卻躲在這裏假扮臨安鄉農,隻可惜滿口山東話卻改不了。莊稼漢又怎會功夫?”


    楊鐵心又窘又怒,走進內室,在抽屜裏取了一柄匕首,放在懷裏,這才回到內堂上,篩了三杯酒,自己幹了一杯,默然不語。


    賀奇在一旁看著,隻是微笑,並不出言解開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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