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有這樣一支隊伍要過來,說什麽他也不會浪費時間在黃四郎身上。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轟隆隆——轟隆隆——


    晴朗的天空瞬間變臉,狂風卷積著烏雲席卷而至。


    啪——啪——啪——


    豆大的雨滴砸在張文六的臉上,很快,大雨傾盆,天地之間再無別的顏色。


    “及時雨啊!”張文六欣喜若狂,立即竄了出去。


    黃四郎卻一臉怨毒,“賊老天,你什麽時候下雨不好,偏偏這個時候下雨?”


    “下雨又怎麽樣,立刻、馬上把張麻子和他的幹兒子給我抓起來!”


    可惜郭旅長的騎兵隊並不理財黃四郎,任憑黃四郎怎麽說,就是不動。


    對麵的官軍咒罵了兩句,便鳴金收兵。


    這麽大的雨,官軍也不想冒雨作戰。


    張文六在大雨裏狂奔,冷不防腳下一滑,摔進了泥地,衣服、鞋子、臉上全是爛泥。


    他渾身上下被冷雨浸透,連串兒的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低頭一看,地上居然躺著一個人,正是他剛才把自己絆倒的。


    “張麻子!”地上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張麻子。


    隻是此時的張麻子沒了往日的霸氣,嘴唇蒼白,眼皮緊緊的閉著,鮮血順著胳膊流下,混合著雨水染紅了土地。


    他的背上全是傷口,看樣子,是被手榴彈炸傷了。


    “張麻子,你別死!”張文六嗓子啞了,他費力的將張麻子背在身上,手腳並用的往後門跑去。


    他背著張麻子,沒敢走大路。


    縣衙自然是不用想了,現在過去,隻能是自投羅網,該去哪呢?


    張文六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黑沉沉的天幕,好似整個大黑鍋扣下來,壓抑、沉悶。


    忽而一道若有如無的男人、女人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朵。


    “奶奶的,老子被人追的像條狗,你們卻在這裏搞事!”張文六敲響了房門。


    房門打開,張文六直接撞了進去。


    可把房主給嚇了一跳!


    “是六爺和縣長!”


    正是瘦黑男人和他的長得非常“凶”的老婆。


    “現在外麵到處是官兵,正在懸賞捉拿你們呢。”


    張文六把張麻子放在床上,回過頭問道:“那你會出賣我們嗎?”


    房主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會,絕對不會,你們是好人,還救了我和賤內的性命,是我們的大恩人。我就是出賣自己親爹,也不能出賣恩人啊。”


    “那就好,快燒熱水。”


    房主答應了一聲,催促著老婆趕緊燒熱水。


    張文六從懷裏摸出兩塊銀元,“老哥,幫我去買一點止血的藥草,記住,千萬別出賣我們。”


    房主趕忙推辭,“您這是埋汰我呢,縣長來了,又是發錢,又打倒了黃四郎,咱們鵝城的老百姓,無不感恩戴德,怎麽還能收您的錢。”


    張文六見他言辭堅決,也就不再堅持,“那就多謝老哥了。”


    房主披了一件雨衣,就鑽進了大雨中。


    房主先去了藥房,砸開藥鋪的門,買了一些止血藥材,揣進懷裏,出了藥店,卻沒有選擇回家的路,而是直奔縣衙。


    房主貼著街道旁的屋簷走著,這樣雨水會小一些。


    眼看縣衙就在對麵,房主眼睛一亮,就準備跨過地上的水坑過去。


    正在這時,房主身後響起腳步聲,還有一些奇特的聲音。


    房主驀然回首,卻看到了一雙沒有溫度的眼睛。


    “啊——”房主張開嘴想要大喊,一柄匕首卻已經刺進了他的胸口。


    劇烈的疼痛讓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匕首淩厲,輕輕一劃,從胸口到小腹,殺出一條尺長的豁口,心肝脾肺腎一股腦的湧了出來。


    房主用盡全身的力氣,握住刀鋒,妄圖阻止刀鋒的侵入。


    鋒利的匕首拔出,借著衝力,再次刺入房主肋下的肌肉,刀身和房主的肋骨摩擦,割斷了房主的腸子。


    房主麵部肌肉因疼痛而扭曲,變形,血水從他的嘴裏大口大口的噴湧出來。


    張文六拔出匕首,割斷了房主的右側頸部大動脈,鮮血噴射,帶走了房主的所有力氣。


    張文六在他懷裏摸了一把,找到藥包,揣進了自己的懷裏。


    房主的身體還在微微抽搐著,他的眼睛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縣衙,似乎想說些什麽。


    張文六湊到他的耳邊低聲道:“你放心,汝妻子,吾養之。”


    房主眼睛暴凸,卻說不出一句話,他死死的瞪著張文六。


    張文六猛地割破了他的喉嚨,一刀一刀的將房主腦袋切下,做完這些工作,匕首在他身上抹了抹,還刀入鞘。


    張文六從容的離開了,順手帶走了房主的人頭。


    “大人,您怎麽出去了?”房主老婆搖搖晃晃的走過來,“對了,您看到我丈夫回來沒?”


    張文六搖搖頭,將手裏的藥草遞給她,“去,把草藥用文火煎了。”


    張麻子受的是外傷,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手榴彈彈片。


    “你也是命大,沒有被當場炸死。”張文六用燒的通紅的鑷子,一塊一塊,將彈片取出。


    張麻子失血過多,業已昏迷,可取彈片的時候,張麻子的身體還是會忍不住的抽搐著。


    “趙銘!過來給他敷藥。”


    趙銘就是房主老婆,長得很“凶”的那個。


    趙銘一直在門口張望,想要看看丈夫怎麽還沒回來,左等右等就是等不著,聽到張文六的呼聲,她應了一句。


    “外麵兵荒馬亂的,郭旅長的騎兵隊進了城,說不得你丈夫就被抓了壯丁。”張文六用凳子搭了張床,躺在上麵胡說八道。


    趙銘皺著眉頭說道:“就算是旅長那也得講道理,怎麽能胡亂抓人?”


    天上的烏雲越來越厚,白日裏規規矩矩的鵝城,就像是一隻雌伏的巨獸,正在狩獵。


    張文六屬於那種傳統意義上的老實人。


    老實人做事從不張揚,要等到最後一刻,才會露出他的獠牙。


    第二天一早,張文六早早的醒了。


    窗外的雨依舊在下,老天爺好像積蓄了許久的怨氣,要一股腦兒的發泄出來。


    張文六靠著窗子,擦拭著一支勃朗寧手槍。


    “六子,六子。”聲音嘶啞,猶如十幾年的老套筒生了鏽。


    張麻子臉色白的嚇人,嘴唇發紫,身體不停的打著擺子,完全沒有昨日的意氣風發。


    “我在。”張文六握住了他的手,隻覺一陣冰涼。


    “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張麻子有氣無力的問道。


    沒等張文六說話,窗戶外麵就響起了吆喝聲:“陳隊長有令,全城搜捕賊首張麻子,凡有舉報者,賞銀一萬兩;知情不報者,全家死光光!”


    張文六苦笑道:“老三、老五、老四都死了,師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又受了重傷,我看,這次咱們算是栽了。”


    “栽了嗎?我看未必。”張麻子招了招手,“扶我起來。”


    張文六有些擔心道,“你身體不好,還是躺著吧。”


    “沒事,死不了,想當初我追隨鬆坡將軍,身上中了三顆子彈,有一顆直接打穿了肺部,九死一生,鬆坡將軍說我是屬貓的,貓有九條命。”


    張麻子坐在桌子前,給自己倒了杯茶。


    “咳咳——此番我們是中了黃四郎的後手,沒想到他還真的能調來郭旅長的騎兵隊,倒是我失算了。”


    張文六寬慰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你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都能料到?”


    他說這話,心中暗道,別說你沒想到,就算是我,也想不到還有這一出,電影裏壓根沒演過啊。


    “大哥,下一步該怎麽做?”


    “你還叫我大哥?”張麻子似笑非笑的看這他。


    “不叫你大哥,難道喊你張麻子?”


    “還是叫大哥吧,張麻子是那些不懂事的人叫的。”張麻子穿好衣服,“走,咱們出城。”


    張文六看了一眼隔壁的臥室,拉開門,趙銘就衝了出來。


    “你都聽見了?”


    趙銘一臉的慌張,趕忙搖頭,“沒,沒聽見。”


    “那你是不是準備去告發我們?”


    “不不不,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告發你們,再說當初黃四郎要透我,是你們救了我,我怎麽會恩將仇報呢?”趙銘緊張的打磕巴。


    張文六摸著下巴,“那可是一萬兩銀子,你舍得?”


    “我舍得!”趙銘回答的沒有絲毫猶豫。


    張文六回頭問張麻子:“你信嗎?”


    張麻子反問道:“你信嗎?”


    “我不信。”


    “我也不信。”


    張文六和張麻子哈哈大笑,“下賤!”


    從趙銘家中出來,張文六的匕首上還滴著鮮血。


    張文六回頭看了一眼,“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


    城門口有四個背著長槍的軍裝男人,正在檢查來往行人的容貌,他們不是鵝城的治安隊員,應該是昨天來的騎兵隊。


    “站住!”一個背著三八大蓋的男人攔住了他們,“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好人,幹什麽的?”


    張文六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老總,俺們是來城裏走親戚的,昨天雨大,就沒回去。”


    三八大蓋用槍口在張文六身上戳了戳,“身上有什麽東西,都給老子拿出來,我呀,懷疑你們是麻匪的同黨。”


    張文六暗道:你tm看人還真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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