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鐵石忽然發現那環衛著的五隻甲殼並未組成一個圓圈,就在麵向洞口的地方,缺了一個口子。他忽然發現,要是將璿兒撿到的劍殼放在這個缺口上,那它們的站位就完美了。


    他很得意於自己的這個發現,正要告訴大家。但閻王神醫卻一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相反地,他的手在輕輕地抖動著,辛鐵石訝異地發現,這抖動似乎是因為害怕!


    就連靈均率著三位師弟襲到麵前,這位名重天下的神醫都沒露出絲毫懼意來;當懶龍衝撞嘯傲,不可一世時,閻王神醫簡直將其視為無物,怎麽這死物一樣的幾個貝殼,就讓他恐懼成這樣呢?辛鐵石忽然覺得很可笑。


    閻王神醫緩緩道:“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懶龍一聞到劍殼的味道,就從沉睡中驚醒了。你要知道,懶龍之所以稱為懶龍,就是因為它一覺可以睡上一年多。”


    辛鐵石笑問道:“為什麽呢?”


    閻王神醫道:“並不是因為它喜歡吃劍殼,而是因為……它恐懼劍殼。”


    辛鐵石覺得有些可笑,如此龐大,如此力大無窮,幾乎連山都能撞翻的懶龍,會怕這麽小的貝殼?閻王神醫知道他不相信,但並沒有理會他,隻是伸手入懷,拿出了一張早就泛黃的紙張,打開來,上麵畫著七隻怪蟲,那七隻怪蟲就跟眼前這六具貝殼加上先前的那隻劍殼一模一樣。紙的最上端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七禪蠱”,在其斜下麵寫道:“見之急逃。”在這四個字上,用紅筆圈了幾個圈,又加了批注:“慎之!慎之!”


    辛鐵石笑道:“它們就叫做七禪蠱麽?”


    這幾隻怪蟲雖然樣子怪了一點,但也不失可愛,樣子又這麽小,哪裏有什麽可怕的?何必這樣慎而又重地寫什麽“見之急逃”?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


    閻王神醫的聲音裏卻沒有絲毫玩笑之意:“你自然知道,當今第一毒物乃是苗疆的金蠶蠱是不是?”


    這乃是江湖公論之事,辛鐵石就親眼看到一位在江湖上頗有名的高手,被苗疆的異人用一隻金蠶蠱就打了個大敗,端的厲害之極。隻是這金蠶蠱極為難煉,而且一人隻能煉一隻,禁忌又多,金蠶生性凶猛殘忍,就算是主人,隻要稍有不慎,便會被鑽進腦袋裏,將腦髓吸個幹淨。是以飼養之人絕少,飼養成功之人更是少之又少。辛鐵石聽到閻王神醫如此問,便點了點頭。


    閻王神醫道:“三十年前,苗疆出了個紅雲聖母,創出一種獨特的方法,煉製九幽金蠶,雖然威力比真正的金蠶少有不如,卻可大量修煉,一人禦使幾十隻,一時橫行苗疆,進而要問鼎中原。可惜紅雲聖母愛上了到苗疆躲避仇家的大盜蕭出雲。蕭出雲花言巧語討得了紅雲聖母的歡心,誘使聖母將九幽金蠶的控禦之法傾囊傳授,然後暗下毒手,將紅雲聖母擊成重傷,霸占了整個苗疆,開始魚肉百姓,為禍鄉裏。紅雲聖母逃得了一條性命,但金蠶全被奪走,再也無力報仇。她怒恨蕭出雲,竟然悍然打開苗疆洞,拚著噬心之苦,盜出了七隻魔蠱,用自己的心血修煉,終於一戰擊敗了蕭出雲。那一戰,蕭出雲共出動了一千多頭金蠶,盡皆被這七隻魔蠱擊敗嚼碎。蕭出雲痛哭流涕地向紅雲聖母懺悔,大家憤而要剮了他,但紅雲聖母卻原諒了他,隻是要蕭出雲發誓要跟她同生共死。蕭出雲大喜,剛發完誓,紅雲聖母就抱著他投入了七蠱群中,兩人受七蠱噬咬,共經過了七天七夜,方才同時死去。這就是紅雲聖母的同生共死。”


    閻王神醫無言地歎了口氣,道:“那七隻魔蠱,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這七隻甲殼,也就是我圖像中的七禪蠱。”


    紅雲聖母的癡情與狠辣震懾住了辛鐵石,他歎息著低頭,道:“可是這隻是甲殼啊,難道七禪蠱已餓得隻剩下皮包骨頭了麽?”他很想說幾句笑話,但這句笑話的效果一點都不好,閻王神醫道:“七禪蠱乃是天地孕化的第一靈物,它們吸天地間的靈氣為食,每十年方才真正進食一次,但它們的食物隻有一種,那就是懶龍的腦。一旦進食之後,它們就會褪去舊殼,覓地潛藏,等待新殼生出。七七四十九個月之後,方才破土而出,而修為就會更深一層。當食完九隻懶龍以後,七禪蠱就能通靈變化,據說便成為妖了。如果這就是紅雲聖母放出的那七隻七禪蠱,那它們至少吃過四隻懶龍。”


    閻王神醫瞥了瞥崖下咆哮的懶龍,那懶龍似乎聞到了順風而來的七禪蠱殼的氣味,更是猛惡地撞著山崖。閻王神醫緩緩道:“也許上一隻懶龍,就是它的父母,而這一次,已注定是輪到它了。”


    辛鐵石好奇地道:“可是七禪蠱這麽小,懶龍這麽大,它們如何打得過它呢?就算打的過,懶龍一害怕了掉頭就跑,它們能追上麽?”


    閻王神醫沉吟道:“我也很想知道它們究竟有何特別之處,竟然能夠敗殺千隻金蠶。那我們就誘使它們出來吧!”他翻轉手中的黃卷,那紙片的背麵還有幾行細細的字跡,閻王神醫凝視片刻,笑道:“要引出它們極為簡單,隻要將懶龍血灑在它們殼上就可以了!”


    璿兒盈盈笑了:“取懶龍血?這麽好玩的事情少了我可不行!”她早就在一邊偷聽了,說到七禪蠱大敗千隻九幽金蠶時,她更是一臉向往,蠢蠢欲動。此時聽說能召來七禪蠱,那更是惟恐太慢、如何不急?就見她在背上的大囊中一陣翻,掣出了一柄寒光閃亮的大刀來。


    就連辛鐵石,也不禁被刀上充溢的冰寒殺氣激的一震。要殺過多少人,才有這麽淩厲的殺氣?辛鐵石有些畏懼地看著這把刀。


    這是一把弧形的刀,刀鋒仿佛被一隻強有力的手從刀柄處撕了出來,然後用力一甩,形成一道斜逸的弧線,而刀柄卻隻剩下了一點點。這使整把刀就像是一枚狼牙,陰冷地對著世上所有的人。所以它的名字就叫狼牙刀,它最後一位主人,是魔教的嘯天長老。


    璿兒沒有在意辛鐵石的驚奇,她悠然笑道:“幸好我出來時,纏著我娘學到了這招刀法!”


    她手指優美地抓住狼牙刀的刀尖,那柄刀也變得溫柔起來,仿佛是一弧流星,即將奔徙在空曠的天地之間,然後璿兒一抖手,狼牙刀猛然發出一聲厲響,疾旋成一道嘹亮的明月,向懶龍飆射而去!


    懶龍並沒有理會這柄偷襲的刀,靈均的雙袖、沉猛無極的蟠龍棍都無法對它造成傷害,它憑什麽要怕這柄刀?


    那刀仿佛一隻奔騰的魔狼,倏然深深撕咬進了懶龍的脖頸中去,那麽堅韌的龍甲立即被撕開,立時大片的血光飛出,懶龍悲嘯聲中,狼牙刀怒激而出,在半空中劃了個長長的懸弧,重又落到了璿兒的手中。


    狼牙刀的血槽中灌滿了懶龍的鮮血,璿兒長袖垂下,刀齒鮮血點點滴下,正灑在六隻甲殼上。眾人滿臉期待。


    可惜,並沒有什麽事發生。


    既沒有可怕的怪蟲從甲殼中複蘇而出,也沒有怪獸從地底下衝射而出,這實在很令璿兒失望。她撇著嘴,道:“七禪蠱呢?怎麽不見七禪蠱出來?”


    閻王神醫也有些意外,皺著眉頭思索著。突然,他們眼前一暗,一道人影飛掠而來,登時掌風四溢,辛鐵石一驚之間,還未來得及出劍,他身上一麻,已被點了穴道,呆在當地。靈均飄逸的身姿飛舞而下,他的眸子中雖然一無光彩,但卻有控禦一切的冷靜。


    他淡淡道:“二師弟,跟我回去吧。”


    璿兒怒道:“你可真是卑鄙!他方才從懶龍爪下救了你,你卻偷襲他!”


    商赤鳳隨著韋雪衣、君天烈走了過來,接口笑道:“大丈夫立世,有時難免不擇手段。你習慣了就好了。”他不理璿兒,對著辛鐵石笑道:“二師兄,還是跟我們回去吧,你知道,咱們門內的事,向來不容外人插手。”他冷冷的目光在璿兒及閻王神醫臉上轉了轉:“神醫也該跟我們走了,師父的傷還等著您老人家治呢!”


    閻王神醫淡淡道:“我不跟死人回去。”


    商赤鳳笑道:“死人?”


    麵紗之下,閻王神醫的目光倏轉淩厲:“在七禪蠱爪下,還沒有人能夠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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