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時,蕭聰通過蕭家的傳送陣來到一處不知名的幽邃山穀裏,月亮穩穩地掛在西南角,還未落下,月光下行走在山間小徑上的他,顯得疲憊不堪。


    他也不知道這裏是哪兒,臨走時蕭天宇也沒有告訴他,但這裏有明顯被人踩踏過的痕跡,這就證明這裏也是有人煙的,他想,自己就先這麽走走,走到破曉之時找個地方完成早課,待天大亮後再找個人問問就知道這是哪兒了。


    他就這樣斜背著誅仙漫無目的地一直走,一直走,沿著腳下依稀分辨得出的腳印,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一會兒向南,一會兒向北,兜兜轉轉,來來回回,四周靜的可怕,遠處的黑影重重疊疊,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其他都動態,終於,他抬頭看看天色,低下頭沉吟片刻,然後再次邁開步子向一座山攀爬而去。


    攀爬至峰頂,盤膝而坐,待曙光將至,倏然睜眼,一抹紫芒在眼中一閃而逝,而就在這一刻,心裏似乎還出現了一絲其他的異樣感覺,他又合眼調息片刻,緩緩起身,誅仙在其右手中轉了一圈,接著便毫無征兆地不見了,他會心一笑,然後向山下走去。


    天已放亮,極目遠眺,已可分清往哪兒是向裏,往哪兒是向外,遠處的山層層不窮,被蕭聰遙遙甩在身後,他迎著初升的太陽,向山穀外走去。


    如此走了有大半個時辰的時間,在山穀外圍,終於得見人煙,這裏貌似是個村落,小路上有正要忙於農事擔筐扛犁的田夫,也有背弓持矛的獵人,再往裏走,有衣著邋遢的村婦,正在石磨前逗著他們約莫一兩歲的幼孩兒,他們看見衣著鮮亮形貌俊美燁然若神人的蕭聰,皆要回首而望,麵帶著毫不掩飾的詫異和豔羨,然後如出一轍地咧嘴一笑並露出如出一轍的焦黃色的牙齒,俗而單純,卻更覺可愛。


    蕭聰定了定心,深吸一口氣,恍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般,像那幾位在石磨前逗引孩子的村婦緩步走去。


    走到近前,慢慢止步,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掩齒輕咳幾聲,拱手作揖一拜,支吾道:


    “敢問……各位姐姐,此地是何處?”


    幾位村婦怔了半晌,而後不約而同地掩麵羞笑,妍媸畢露,蕭聰亦是不住地陪著笑,但他實在不知道這幾位“姐姐”此時到底在笑什麽。


    終於,對麵其中一人輕聲答道;


    “我們這裏是日落山脈外圍,平日裏就那麽幾十戶人家,這麽多年都沒見過外人了,公子這是從天而降的嗎?”


    說完,又是一陣嗤笑。


    蕭聰了然,嘴角的那絲假笑漸漸凝固,他低下頭,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抬首回答道:


    “姐姐說笑了,我隻是隨家師途經此處,不幸走丟了而已,哪


    有什麽從天而降。”


    “看你這一幅疲憊像,怕是已經走丟很久了吧,你吃過早飯了嗎?要不要去我家休息一下。”


    蕭聰聞言漸漸石化,這話怎麽聽都讓人有點想入非非的感覺,他輕抿了下幹巴巴的嘴唇,半低垂眼左看右看,苦笑著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耳畔又響起一陣略顯放浪的嗤笑,但聽得另外一村婦毫不避嫌地道:


    “紅玉啊,趕緊收起你那副虎狼像吧,可別把人家小公子給嚇著,你家那口子昨晚沒交糧嗎,竟給你餓成這樣。”


    那個方才與蕭聰說話名叫紅玉的村婦轉眼間便變了臉色,


    “啐,你個不要臉的騷貨,我就是關心一下,看把你饞的,我看想勾引小公子的是你吧,柱子半月前上山打獵摔斷了腿,還是我家狗剩給背回來的,這傷筋動骨一百天,你褲襠裏的那股子邪火怕是早就按不住了吧。”


    眾人除蕭聰以外個個笑得花枝亂顫,而那個之前調侃紅玉的村婦卻頓時紅了臉,羞憤交加的她狠狠地刮了紅玉一眼,順便丟了句,


    “當著外人的麵不願跟你計較,要擱平時,老娘非撕了你的嘴!”


    “哼!”紅玉臉一揚,“看我家狗剩不打斷你的腿!”


    隨即不再理會還在嗤笑的幾人,對蕭聰關切道:


    “小公子吃過早飯了嗎?”


    也不等蕭聰作答,那叫紅玉的姑娘爽快道:


    “一看就知道你還沒吃過早飯,走,到我家去,我煮些食糧給公子吃。”


    說完,抱起孩子,笑著看了蕭聰一眼,轉身就要往家走。


    本來隻是想盤盤路,卻沒想到這裏的村民如此好客,說實話,蕭聰倒是還不覺得餓,隻是這人情世故入鄉隨俗,仔細想想,自己從小到大還真沒嚐過這山野村民家的粗茶淡飯是什麽滋味,心裏便不覺產生了些向往的感覺,他原地躊躇片刻,才向坐在碾前的其他幾位“姐姐”作揖一拜,朝紅玉離開的方向,跟去了。


    沿著村子裏的小路一直往北走,見不遠處抱著孩子的身影走進一間低矮破敗的土坯房子裏,房子上鋪著厚厚的茅草,房子前是幾畦不知名的瓜果,再往外是一道整齊的籬笆,在這個用籬笆圍起的小院裏,收拾的還算幹淨。


    蕭聰緩步走過小院裏瓜果間被分出的石子小路,感受著村戶人家裏那種特有標誌的平凡樸實和淡淡的於貧脊中綻放著的溫暖,他用力嗅著那種帶著苦澀的莫名氣味,恍然覺得,這才應該是家的味道。


    低頭走進低矮的土坯房子,環視四周,見屋內空間狹小,光線晦暗,隻有後牆一處窗戶,南牆跟放著一張床,床上被褥疊放整齊,東北角放著一半尺見方的香案,其上供奉著一尊木雕,做工拙陋,也看不出是何方神靈


    ,門口正對著的地方,放著一張滿是坑窪的桌子,桌子四周放著幾個造型簡單的木凳,東南角立著一隻櫃子,大概是用來擱放食具類許的。


    村婦紅玉已將孩子放在床上去到柴房生火淘米,蕭聰走到床前,俯身微笑看著正咬著手指呆呆看著他的孩子,那一雙水汪汪的不摻雜一點雜質的大眼睛黑亮黑亮的,小巧的鼻子,掩在拳頭後麵的小嘴巴,還有腮邊粉嘟嘟的嬰兒肥,端的是讓人倍覺可愛。


    蕭聰忍不住伸手在那粉雕玉啄孩子的小臉上摸了摸,滿滿的喜意從孩子彎彎的眉眼裏溢漾出來,他咯咯地笑著,小手臂上下來回擺動,看上去天真可愛得緊,也不知道是什麽讓他這麽高興。


    看著孩子咯咯地笑,蕭聰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也上揚了幾分,他張開手臂,輕輕將孩子抱起並攬在懷裏,慢慢地搖來搖去,這下小家夥笑得更歡了,他嘴大大地張著,以一種含糊不清的聲音肆無忌憚地叫著,在蕭聰懷裏手舞足蹈,一少一小就那麽莫名奇妙地樂著,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感染了誰。


    不時片刻,村姑紅玉從柴房裏鑽出來,手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白飯,她走進屋裏,將白飯放在桌子上,向蕭聰招呼道:


    “小公子,快趁熱吃吧。”


    邊說邊從東北角的立櫃裏端出一碟看著還勉強過得去的鹹菜來放到桌子上,


    “山野人家吃的不如你們有錢人家吃的好,公子若不介意,就將就著墊吧幾口吧。”


    蕭聰將孩子放回床上,拱手作揖微微笑道:


    “何來嫌棄之有,謝謝姐姐了。”


    “別客氣,別客氣,你先吃著,我抱著孩子再出去曬會太陽,那幫老娘們又該說我閑話了。”


    村姑紅玉抱起孩子,轉身向外走,那小家夥將頭斜靠在母親的脖子之上,小拳頭抵在嘴上,看著蕭聰還在不停地笑著。


    蕭聰向他擺了擺手,看著母子兩人出了外邊的籬笆,才在桌子前坐下來,拿起筷子,就著鹹菜嚼米飯,倒還真覺得別有一番風味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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