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豪知道,打更人說的沒錯,按照原本地圖上新正縣與瑞陽縣的距離,最快都得走上一整天,不過這地方實在是滲人,還是不宜久留。


    唐小豪又問:“小哥,那請問最近的村子有多遠?”


    “村子?”打更人聞言卻是笑了,“新正縣周圍若還有村子,就不用縣祭了。”


    所以,縣祭到底是什麽意思?眾人依舊是一頭霧水,赤爾達和寶夢也意識到,他們認為的獻祭與這個打更人所說的縣祭完全是兩碼子事。


    唐小豪將蘇木拉到一旁道:“怎麽辦?總不能住在荒郊野外吧?而且,咱們已經跑了一天一夜,我們五個不累死都得餓死,不餓死都得渴死,不渴死……”


    蘇木直接打斷唐小豪:“我明白駙馬的意思了,駙馬說怎樣就怎樣吧,但是……”蘇木偷看了一眼赤爾達,壓低聲音又道,“我現在拿刀都困難。”


    蘇木雖然說的很委婉,但唐小豪立即明白了,要知道沿途走來,蘇木就很不對勁。因此,他明白蘇木要表達的意思是,如果出現任何危險,他非但幫不上忙,而且極有可能成為累贅。


    唐小豪立即寬慰道:“沒事,有我呢。”


    蘇木嚴肅道:“就是因為有你,我才擔心。”


    唐小豪道:“你什麽意思?要不是我,那仨奇形怪狀的玩意兒早把你們幾個都解決了。”


    蘇木解釋道:“駙馬,我的意思是,您和公主都是千金之軀,現在反而由您來照顧我們,我心中有愧。”


    唐小豪故意上下打量著蘇木:“我真沒看出來你渾身上下哪怕表露出那麽一點點有愧的意思。”


    蘇木聞言就要跪下,被唐小豪一把扶住:“別,我就那麽一說,放心吧,這不是在宮裏,沒那麽多規矩。”


    眾人也不知道兩人在旁邊嘀咕什麽,那打更人轉身就要走,被唐小豪上前攔住。


    唐小豪拿出兩枚銀龍,悄悄塞給打更人:“小哥,幫個忙,給我們找個落腳的地方,如果再能弄點吃喝……”說著,唐小豪又摸出兩枚銀龍,“那就更好了。”


    打更人雖然麵上是毫不在意,但手卻老老實實的接過了那四枚銀龍:“我也知道,出門在外,確實不容易,跟我來吧。”


    打更人說著就往前走,唐小豪轉身看著其他人,露出得意的表情,那意思是:看到沒?有我在,凡事不用擔心。


    幾人慢慢跟在打更人身後,赤爾達道:“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呀。”


    這一點唐小豪理解的比任何人都要透徹:“那當然,有錢不僅能使鬼推磨,還能老漢推……”那個“車”字還沒說出來,他就意識到說錯話了,趕緊閉嘴。


    蘇木和赤爾達自然知道他要說什麽,也知道這神都第一渣男嘴裏就沒什麽好話,隻能裝作不在意。


    反而是小鈴鐺和寶夢兩個姑娘很好奇。


    小鈴鐺問:“說呀,還能使老漢推什麽?”


    寶夢也睜著求知欲極強的大眼睛看著唐小豪。


    蘇木瞥了一眼唐小豪,冷笑了下,想知道唐小豪怎麽圓,就算他說完整了,倆姑娘還得追問那到底是什麽意思?


    唐小豪咳嗽了兩聲:“還能老漢推波助瀾。”


    寶夢疑惑:“什麽意思?”


    小鈴鐺也紋:“對呀,什麽意思?”


    走在最後的赤爾達強忍著,最前方的蘇木滿臉幸災樂禍。


    唐小豪知道前後兩個男人都在等著看自己笑話,直接急了:“你們倆別笑,怎麽說小鈴鐺和寶夢公主都是我老婆,我在自個兒的女人麵前說點葷段子怎麽了?不行嗎?嫉妒呀?”


    無比單純對這方麵又極其無知的寶夢卻是問:“葷段子又是什麽意思?”


    小鈴鐺自然知道葷段子是什麽意思,從而也推測出之前唐小豪大概要表達意思,上前就踹了一腳。


    寶夢頓時懵了,在她的認知裏,小鈴鐺就算是唐小豪的女人,那也是身份卑微的貼身丫鬟,竟然敢直接抬腳就踹?要知道,華原女子的地位可遠不如柔原的女子。


    小鈴鐺低聲給寶夢大概解釋了下,寶夢的臉頓時就紅了,害羞之後就是氣憤,上前也給了唐小豪一腳。


    這下,赤爾達直接繃不住了,開始哈哈大笑。


    寶夢轉身瞪著赤爾達,赤爾達立即閉嘴強忍,蘇木雖然沒有笑得那麽猖狂,但還是憋得渾身發抖。同時,蘇木也覺得心裏舒服多了。


    在軒部長大的蘇木,很少發自內心的笑,而且,還是在自己武功盡失,幾乎成為廢人的前提下,所以,他不由得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唐小豪。


    這個駙馬爺,真的和我認識的其他人不一樣。蘇木這樣想的同時歎了口氣。


    眾人都沒有發現,前麵的打更人始終是麵無表情,而且,時不時會偷偷扭頭瞥一眼。


    終於,打更人停在一間掛有“磨鐵客棧”的旅店跟前:“你們今晚就住這裏吧,這裏的老板回鄉下了,沒開門做買賣,但我與老板熟識,臨行前把鑰匙給我幫著照看。”


    說話的同時,打更人拿出一把綁著紅繩的鑰匙上前開了鎖,推開那扇大門。


    門打開後,引入眼簾的是客棧那黑漆漆的大堂。


    打更人提著燈籠走進去,從櫃台後取出燭台點上,放置在一張桌上後道:“你們歇著,我去看看廚房裏是不是還有吃的。”


    唐小豪等人走進大堂,四下觀望,發現這客棧還算挺大,看起來不比神都那四海客棧小,而且上下一共三層,應該算是這新正縣最大的客棧了。


    蘇木四下緩慢走動著,感知周圍,發現依舊是沒有任何活物的氣息,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但至少可以說明這裏沒有其他人。


    赤爾達始終站在寶夢身旁,一隻手抓住刀柄,保持著警惕。


    小鈴鐺反而是對客棧名更感興趣:“磨鐵客棧的磨鐵是什麽意思呢?”


    寶夢在一旁道:“應該是取自那個鐵杵磨成針的典故吧?就是說隻要有決心,肯下功夫,多難的事情就能成功。”


    說完,寶夢又歎了口氣,雖然有些事通過努力就可以實現,但愛情並不是。


    唐小豪卻在旁邊壞笑:“你知道嗎?鐵杵磨成針還有另外一個意思……”


    話沒說完,唐小豪就看到小鈴鐺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因為關於另外一層意思,唐小豪早就給小鈴鐺講過。


    小鈴鐺一把揪住唐小豪的耳朵:“你腦子裏除了那些事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唐小豪忍著痛,含情脈脈看著小鈴鐺:“還有你。”


    小鈴鐺沒好氣道:“渣男!”


    小鈴鐺鬆開唐小豪的同時,意識到她這麽做實際上是在和唐小豪打情罵俏,會讓身為名義上唐小豪妻子的寶夢很尷尬,可是,寶夢現在露出的不是尷尬,而是滿臉的悲傷,自然又是因為想起了桑落。


    唐小豪看了一眼小鈴鐺,趕緊借口離開:“我去廚房看看。”


    唐小豪離開前,特地將百寶箱遞給蘇木,並且故意大聲道:“蘇中官,幫我拿著箱子,弄丟了我拿你是問。”隨後又壓低聲音道,“火符槍就在最下麵的暗格裏。”


    蘇木知道唐小豪自然還是放心不下赤爾達,既然現在蘇木連刀都拿不好,那火符槍對他而言最適用。此舉也讓蘇木知道,唐小豪對自己是信任的,否則,不會將自己防身用的武器交給自己。


    唐小豪剛沒走進廚房,就聞到了香味,隨後又聽到炒菜的聲音。等他走進廚房便看到,那個打更人正在廚房獨自忙活,而且手法很是熟練、


    打更人見唐小豪進了廚房,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道:“稍等,很快。”


    唐小豪默默點頭,卻意識到事情不大對勁,因為這個打更的人是秀才打扮,竟然對廚房裏的事如此了解?要知道,這些儒生可是從來不會進廚房的。


    唐小豪故意問:“小哥,你哪年中的秀才?”


    打更人一邊忙活一邊回答:“我不是什麽秀才,雖然讀過幾年書,但是家裏貧寒,隻能跟著師父學了些廚藝,除了打更之外,大多時候都在客棧廚房幫忙,我打扮成這模樣,就是提醒自己,不要閑暇時間刻苦讀書,考取功名。”


    雖然聽起來是沒什麽破綻,但唐小豪還是覺得奇怪,要知道唐小豪也是跟著唐府大廚公孫賦這個禦廚徒弟學過的,很清楚打更人這手藝絕對不是幫廚那麽簡單,切菜的手法,炒菜所用的油量,把控的油溫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如此熟悉的。


    細想起來,唯一有問題的便是縣祭之日為何這裏沒人?還有,為何打更人要說此處是王莊而不是新正縣?


    趁著打更人繼續炒菜,唐小豪也將自己的疑問提出。


    打更人歎了口氣道:“原本這裏是真正的新正縣,順和年間的時候,爆發了一場瘟疫,新正縣的人都幾乎死絕了,到了前些年,也就是龍鼎初年,新皇登基的那年,梁城太守才開恩,重新在旁邊選址建了新的縣城,我們都是後來從梁城遷來的。”


    大昌王朝到姬承影這裏也就三個皇帝,開朝皇帝年號定原,之後的年號是順和,姬承影登基後的年號是龍鼎。


    按照打更人的說法,原本的新正縣是在順和帝在位的某一年爆發了瘟疫,原本新正縣的人都死光了,到了姬承影登基那年,梁城太守才在原本新正縣的旁邊重新建了新的新正縣,而這裏的人都是從梁城遷移而來。


    唐小豪點頭道:“所謂的縣祭,就是縣城祭祀的意思?”


    打更人笑道:“對,每年都會有七天是縣祭,就是為了祭奠原本在老縣城死去的那些人。現在的新縣城叫新正縣,而老縣城,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叫亡莊,是死亡的亡,之所以對外稱是姓氏王,隻是為了避諱。”


    唐小豪聞言心裏咯噔一下,立即:“就算鬧瘟疫,人都死絕了,瘟疫過後,這麽多房子就空著?”


    唐小豪之所以心裏咯噔一下,是因為打更人所說的話和他們所處的位置是矛盾的。


    唐小豪故作沒發生,隻是不動聲色繼續詢問,眼角餘光注視著旁邊切菜墩上的那把磨得鋒利的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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