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湯熬出來是奶白色的,周鬱林盛了湯端到卿雲麵前,伺候著她喝了兩口。


    “怎麽樣,還可以嗎?”


    卿雲渾身軟趴趴的沒力氣,靠在他身上,點點頭淡淡誇讚:“還不錯。”


    話說得簡單,畢竟她早都忘了真正的魚湯是什麽味道了,隻是覺得這碗魚湯嚐起來不算難喝。


    周鬱林卻有些開心,端著碗輕言細語說著話,順便又喂了她幾口。


    “我也是嚐試著做做,辟穀丹吃了太久,已經快忘記這樣的味道了。即便偶爾會去那燕回樓裏吃一次,也很少吃魚。”


    “再喝一口吧?然後吃點魚肉,你這個身體很虛弱,恐怕多吹一會兒風就能高燒起來。”


    這麽虛弱?卿雲有些憂心,如果她要走出這個幻境的必要條件之一就是延長生命的話,那她該怎麽辦?


    還在思考著能不能嚐試引氣入體,用這具身體修煉洗髓,嘴邊忽然懟上來一塊雪白魚肉。


    她抬頭看周鬱林。


    他正笑得很滿足,兩袖清風的公子哥得了幅喜歡已久的字畫一般。


    筷子上的魚肉又輕輕柔柔蹭了下她的唇角,周鬱林低聲道:“師姐,吃一點吧,本就虛弱,如果不吃點東西恐怕更沒有力氣了。”


    她遲疑一下,張開嘴吃了那塊魚肉,軟嫩可口,確實還不錯。


    就這樣一口魚肉一口湯,她被喂了大半碗,最後實在吃不下了,才推開碗。


    “夠了,周師弟。”


    周鬱林喂魚肉的筷子轉而伸到了自己嘴邊,然後在她的視線下很快吃完剩下的魚湯魚肉,把碗放在了一邊。


    說真的,卿雲不太適應這樣的相處。


    修仙者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修煉上,飽腹的話大多吃辟穀丹,隻有偶爾貪戀口腹之欲才會吃一點靈物,所以他們基本沒有與人朝暮相伴,同吃同住的經曆,連最經常相處的師兄都不曾這樣。


    如今變成了這幻境裏的人,自己又是虛弱得隨時會暈倒的身體,不得不過上與不太熟悉的同門師弟朝夕相處的日子。


    多少有些不習慣,倒是周鬱林看起來很習慣而且還很享受。


    “你扶我起來,我想出去走走。”


    她一隻手撐在床邊,另一隻手去抓他袖口,在他的幫助下慢慢坐直了,穿鞋下床。


    喉嚨裏還是有些幹癢疼痛,不過還能忍,她穿好鞋,穿上周鬱林遞過來的一件兜帽袍,往外麵走。


    周鬱林在旁邊扶著,配合著她緩慢的腳步。


    屋裏是苦藥味兒,外麵是各種青草作物的清新味道,讓她鼻子好受了些。周鬱林把兜帽給她戴上,扶著她一走一停。


    屋前有些村民正扛著鋤頭,背著背簍往回走,看見他們後還說笑兩句,發出善意的笑聲。


    “周大夫,又扶著小夫人出來散步啊?”


    “小夫人是該多出來走走,悶在家裏也不好。”


    “吃飯沒有啊你們?上我家吃飯吧周大夫?”


    “周大夫和小夫人感情真好,等身體調養好了,就能有一個胖娃娃啦!”


    卿雲沒有應付這些閑聊的經驗,平時又不怎麽多話,所以也沒回答,就努力揚起一抹笑,聽著身邊的周鬱林簡單應上兩句。


    這會兒太陽快到正頭頂,是中午的時辰,農忙的和趕集回來的人都直奔回家準備吃飯。她注意著那些說話的村民,看了好一陣仍舊沒看出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來,說的那些話也都是家常話,沒什麽可疑之處。


    等人走開,她收斂了笑,低聲說:“你看出來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了嗎?”


    周鬱林搖頭。


    “如果真的是故事已經寫好了,隻等著我們再某個節點去推進故事的發展,那現在應該是還沒到那個時候。師姐,我們再耐心等等,等到那個節點到了,說不定就能看出來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但他這話聽起來更像是在說“我挺喜歡現在的生活我們不妨多享受當下”。


    卿雲對上他含笑的眼神,片刻後移開視線,靠他扶著繼續在外麵逛了會兒,然後回了那屋裏。


    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們就這樣耐心等待著,回歸到操心吃穿住行的生活中。偶爾會被求上門的村民拉著一點點充實這個“既定的故事”。


    比如周鬱林會被人叫出去治病采草藥,回來的時候還會給她帶上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而她偶爾會被村子裏的婦人們登門拜訪,被勸說著和她們學縫衣做飯。


    她有時候都會覺得,這樣的生活也還不錯,平靜淡然,連等死也不是什麽太難受的事情了。


    如果進清劍宗之前過的是這樣的生活,這時再有人在她旁邊勸她斬除凡根立地成仙,她可能會稍微猶豫一下。


    享受習慣了怡然自得的生活,就不想再去艱難地闖出一條求生路了。


    到了第五日時,卿雲和周鬱林仍舊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周鬱林被人叫去村子裏一個老人看病了,她一個人待在家裏擦拭著床邊桌椅,當是在擦拭著熟悉的劍。


    沒過多久,門吱呀一聲打開,周鬱林進門就開始叫她。


    “師姐?”


    “我在裏麵。”


    這是每天都要回答的無趣問題,她不懂這些師弟是如何想的,明知道他每次回來她都在裏屋等著,卻還是要多問上這麽一句。


    “今日有發現嗎?”


    周鬱林把藥匣子放下,走進裏屋:“沒有。”


    待走到她身前蹲下,又說:“不過我在回來的路上和村裏的小孩兒換了個草編的蜻蜓,你看。”


    他小心翼翼從懷裏拿出那個草編蜻蜓,遞到她麵前,那蜻蜓上還插了一朵特別小的白花,是有些精致。


    她接過去看了兩下,企圖從這蜻蜓身上找出點什麽不對勁來。可惜,這就是個普通的草編蜻蜓,過不了兩天就會變成枯萎的黃色,還會散架,就像他前兩日帶回來的那個草編小花籃。


    檢查了一遍後,她就沒再看那個蜻蜓了,放在床邊,和他交換起聽來的消息。


    “我們兩個本不是這個村子的人,是幾年前鬧災的時候來的,因為救治了一些村民,被他們邀請到這兒住下的,所以住的地方離其他家都有些遠。”


    周鬱林又把那個草編蜻蜓拿起來,放在她膝蓋上,點頭說:“嗯,說是因為你生命已經不長久,想要出來看看,所以我才帶著你離家到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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