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世上最讓卿雲信賴的人是誰,那無疑就是陸鶴禁了。


    幾十年的陪伴,陸鶴禁始終包容她,她對這修仙界的一切認知,基本都來自於他。


    所以即便對他人開放神識是極其危險的事,在短暫的抗拒之後,她仍然放了陸鶴禁的神識進去。


    神識進入的那種感覺很奇妙。


    不像是肢體接觸,也不像是唇舌糾纏,而是自己如同燃燒的山林,遇到了一場和風細雨,甘霖降臨,撫慰著每一寸焦躁。


    卿雲奇跡般地平靜下來。


    一點一點打開神識,容納著陸鶴禁的到來,甚至很迫切地想要讓他給自己冒著血泡的神識吹一一陣風。


    於是神識化作的小觸角試探了一下,接著瘋狂卷上他的神識觸角。


    陸鶴禁身體一震。


    那焦躁難安的神識纏住了他就不再放開,兩條觸角糾纏在一起,在各自的神識裏綻放出一場煙花。


    像是渾身的血肉,經脈,都陡然滋生出一絲雷劫的電流,從神識一直鑽遍全身。


    卿雲嘴角逸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陸鶴禁卻是難忍地緊皺著眉,從白金色道服緊緊遮住的脖頸往上,白玉般的皮膚上蔓延出淺淡的紅暈。


    這種刺激太陌生,他控製住自己思緒,再伸出一隻觸角,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灼熱震顫的神識之海。


    可是才靠近了一點點,那炙熱的神識之海裏,陡然伸出無數觸角,凶猛地將他試探的神識一下抓了過去。


    陸鶴禁輕喘一聲。


    隨後撫著卿雲臉頰的手收緊,摁在她腦後的手也控製不住地往自己身前按,兩人於是貼得更緊。


    “別急,師妹……卿雲,別急。”


    他像是在哄一個急著要糖吃的孩童,盡管自己說話都已經有些顫抖,卻還是慢慢引導著她冷靜下來。


    然後給一點糖,修複一下她神識中的鬱結,在她吃完這點糖準備凶狠搶奪的時候,再給她一點。


    風吹過燃燒的山林,降下雨水,在撲滅的大火中,在焦黑的土地裏,慢慢又長出嫩綠的芽來。


    嫩芽舒展身姿,很快長高長壯,山林間又恢複了一派生機,平和又愜意。


    那陣風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慢慢退出。


    神識的觸角糾纏著不願意分開,還竭力拖拽,讓把這個讓她舒服的東西留下來。


    陸鶴禁是費了很大的意誌力才從卿雲神識中退出來的。


    身體輕顫,呼吸急促,金色玉冠滾落在床榻上也來不及管,墨發如瀑一般落在她身上,給兩人形成了一個不算封閉的小空間。


    他緩慢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卿雲。


    她終於平靜下來,閉著眼睡了過去。


    眉心不再皺著,和從前在半劍峰練劍累了睡著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失神地看著,隨後鬆開她,自己跌坐在床榻中央。


    天外謫仙染上了情欲之色,發冠跌落,端莊嚴謹的白金色道服也沾上了血色,旖旎多魅。


    如果卿雲此時睜眼,就能看見她那神壇之上的師兄,現今卻如同一個染上了她喜歡的顏色的布娃娃。


    陸鶴禁垂首閉眼,念著固本清心咒,在這個狹小空間裏坐了很久。


    久到周嵊傳音尋他,他才惶然回神,匆匆下了榻。


    聯係了周嵊和安陽他們,然後帶著昏睡過去的卿雲回了客棧。


    ——


    卿雲是隔天才醒過來的。


    身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不過還得靜養個一兩天。


    安陽捶胸頓足地往外掏著丹藥塞給她。


    “你這是又去哪個鬼地方捅人去了?!我帶的丹藥都要不夠自己療傷的了!”


    蘇半夏如今也能大著膽子唧唧歪歪兩句了。


    “行了行了,小師姐又不是不會給你報銷。實在不行找大師兄啊。”


    卿雲轉頭問:“師兄呢?”


    蘇半夏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說:“大師兄從帶小師姐你回來後,就一直待在隔壁房間裏沒出來過。”


    她平淡點頭,然後說:“我要出去一趟。”


    蘇半夏立馬站起來:“又出去啊?這外麵怪亂的……如果非要出去的話,小師姐要不你帶上我一起?”


    卿雲看她:“我去找沈槐序。”


    “……那我就不去了。”


    安陽瞅瞅卿雲:“那個,聽說沈槐序一直待在城西沒回來……是在等你?”


    她略驚訝:“還在城西?”


    “對啊,都快站成一座鍾了。你回來的事大師兄不讓人往外說,所以我們也沒能勸他回來。”


    她默然,隨後站起來往外走。


    外麵雨還淅淅瀝瀝的沒停,她找了把傘,撐著往城西暮鍾樓去。


    沈槐序確實還在暮鍾樓上站著,渾身濕透,看到她的時候,嘴角的笑都牽不出來了。


    “你去哪兒了?”他輕聲問。


    卿雲把傘往他那邊移了點,平靜說:“碰到了點麻煩事。你一直在這兒等著?”


    他沒點頭,又把傘往她那邊壓,飄落的雨絲重新潤濕他的衣裳。


    然後他說:“你今天也沒戴那支發簪。”


    “你有事瞞著我。”


    “你不肯和我說。”


    雨淅淅瀝瀝打在傘麵上,讓她有些聽不清他是何種語氣。


    隔著雨幕看他,入眼也是朦朧。


    “沈槐序,”她聲音緩慢堅定,“這鏡元洲上有人養了一池魚,所有人都是那魚池裏的魚苗。”


    他安靜聽著,兩人之間的氛圍像是也被雨水打濕了,浸著一股濕冷的討厭感覺。


    “他們要壓下企圖冒頭的魚,殺雞儆猴,選了淩遲這種辦法,鈍刀子割肉,要讓所有人知道,他們的魚池裏不準有人鯉魚躍龍門。”


    沈槐序緩緩皺眉。


    她繼續說:“你是衍天宗的大弟子,被賦予重重希望,如果不出意外,會是三宗四門六派裏的領軍人物。”


    “領頭的被困之魚嗎?”他搖搖頭,“既是池中之物,便總有被人炙烤的一天。”


    她陡然笑了聲:“對,所以我想,即便頭破血流也要躍過那龍門給那養魚的人一劍。”


    “可是這一次,我改變想法了。”


    這樣的追殺絕對不止這兩次,後麵或許還會有無休止的陰謀,陷害。


    或許再讓他們找到機會,當初那個出手的化神期會再一次碾死她。


    她還能隱藏著,躲避著,一個人慢慢調查,慢慢報仇嗎?


    不,她可能沒那麽多時間了。何不將這件隻是猜測的事鬧大?


    即便現實會告訴她,這個陰謀涉及了很多她不願意懷疑的人。


    但她篤定,也會有人同她一樣,正等待著同路人的覺醒。


    像那個在無間林暗中幫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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