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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10月10日。


    人民體育館裏正在舉行女子太極劍比賽。


    "下一位,十三號選手-風明。"等了半天,場館裏的大喇叭終於報出了我的名字。


    我緩緩走到場中央,向前麵的評委及四周的觀眾行禮,而後徐徐抽出劍。


    舞劍,要心靜、氣穩、手平,容不得半點虛華。


    每一招一式都要全神貫注,心要與劍融合,絕不能受外界一絲一毫的幹擾。


    所以我聽不見掌聲,也看不見周遭的人。


    我隻是一個人在燈光下舞劍。


    我氣息悠長、動作舒緩,起勢從簡單的一橫開始,速度仍是不急不徐,劍尖有花朵開放,一朵、兩朵、三朵......劍影紛飛,人影紛飛,劍光與燈光交映成輝。


    劍不隻是劍,人不隻是人,劍光,也不僅僅是劍光。


    我的劍法,連貫均勻、圓活自然、協調完整、一氣嗬成,如行雲流水一般。


    "刷"的一聲,我舞出最後一朵劍花,收勢站立。


    這時我的視線才漸漸清晰,也聽見了周圍雷鳴般的掌聲。


    "叮叮當當......"輕快的駝鈴聲響起,我從背包裏掏出手機,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接了電話:"老爸。"


    "明明啊,比賽怎麽樣了?"爸爸低沉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了過來,"因為怕你分心,我和你媽都沒敢去現場看你比賽。"


    "嗬......放心啦,我得了冠軍!"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摸了摸背包裏的獎杯,"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女兒,哪有可能會輸。"


    "那倒是!我可是從四歲起就開始訓練你了,想當年,你......"爸爸興奮地清了清嗓子,又準備開始回首話當年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現在要去美術館看書畫展,周末回家再聆聽你的教誨。"為了拯救我的耳朵,我急忙敷衍他,"哦,你說什麽?我聽不見!信號不好!聽不見!好,好,就這樣,拜拜!"


    我一邊偷笑一邊用拇指一按,就把電話掐斷了,抬腳往美術館方向走去。


    今年升上高一後,我就開始住校了。離開父母雖然有些孤單,但是日子卻過得自由自在。


    今天是最後一天書畫展了,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下午3點,美術館5點關門,還有時間。


    聽說這次展出的書畫有一百多幅,展出的作品既有長達十餘米的鴻篇巨製,也有巴掌大小的袖珍作品,其中還有很多名家古跡。


    老爸老媽從小就教導我-"腹有詩書氣自華",因此我的琴棋書畫都有一點點小造詣,勉勉強強可以算是半個文人騷客。


    估計現在的人對傳統的國畫、書法都沒有什麽興趣,偌大的展廳稀稀拉拉的就隻有幾個人,顯得冷冷清清的。


    看書畫的人寥寥無幾,於是書畫也寂寞著,就如那個留著披肩長發、戴著眼鏡,瘦瘦的有些藝術氣質的守在門口的男生。


    我慢慢地走著,每幅書畫都仔細地看了一遍,雖然學了幾年的畫,但我從來不刻意地從專業角度去分析任何一幅畫,我讓自己完全憑感覺去欣賞。


    東麵的牆壁上有一整排玻璃櫃,裏麵擺著幾幅年代久遠的古畫,我趨近細細看去,終於被一幅畫吸引住,癡癡地佇立在玻璃櫃前。


    那幅畫裏畫著九個人,九個都是男人,九個古裝的男人。


    那九個男人圍著一張大桌在喝酒,有的站著,有的坐著,動作都不相同,每個人都各有各的麵容,各有各的氣質。但奇怪的是把他們放在一幅畫裏,感覺卻好像他們是一個人一樣。男人的友情就像男人的眼淚,珍貴得不得了。而畫中的他們正舉杯豪飲,連手勢、眼神也是同一個意思。要一起闖過多少生死、闖過多少風霜、闖過多少歲月才會有這幅畫上的情感和意境啊!


    我定定地看著,覺得這幅畫就像是一個夢,一個輕快愉悅的夢。


    這畫名為《隋唐十傑》,畫的應該是隋唐時期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在隋唐那個時期畫的。年代久遠,已無跡可尋了。


    我眯著眼,一個個認真瞧過去。


    奇怪的是,我算來算去,居然怎麽數都隻有九個人。


    隻有九個人,那為什麽這畫叫十傑?畫裏肯定少了一個人,少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我又仔細地看了一遍,這次我注意到了中間那個穿著白色錦袍的男人。


    他是個好看的男人,眉宇間有著掩飾不了的英氣,他的嘴角微微彎著,似乎是在笑,但是墨色的眼睛卻很沉、很冷。可就在這似有若無的冷淡裏,他仿佛還流露出一絲溫柔,一點憂鬱。


    他是誰呢?


    我就這樣雙眼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他,那雙冷漠卻有著淡淡溫柔的眼睛也在深深地凝視著我。


    "撲通"一聲,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


    一下,兩下......心髒終於不可抑製地狂跳起來,像是有把鈍刀在胸腔裏來回銼著,莫名的迷亂驚駭讓我的五髒六腑如小鹿般亂蹦亂跳、四處衝撞。


    我的心從來沒有跳得這麽狂亂過,為什麽會突然這樣,難道是因為畫裏的那個男子?


    "唉......"我搖了搖頭,忍不住歎了口氣,這才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正下意識地伸出去,想去觸摸那幅畫,卻被冰冷的玻璃擋住了。


    "哎呀。"我低叫了一聲,急忙想收回手,卻發現手腕上不知何時纏上了一圈耀眼的光環。


    "這是?"我還沒反應過來,手卻像是被人用力拉了一把似的,身體向前一撲,踉蹌著就穿過了玻璃,跌進那幅畫中。


    我隻覺得兩眼一黑,頭一暈,就什麽意識都沒有了。


    2


    頭,好痛......身體,好熱......眼皮,好重......


    "唔......"我好不容易才睜開那幾乎黏在一起的眼皮,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片黃土地上。


    "這裏是?"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四處張望,原來這裏是一個小山包,上麵沒有石頭,全是由黃色的泥土堆積而成的,"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驕陽狂熱地炙烤著大地,惡毒地烘烤著我的四肢百骸。四周渺無人煙。


    "好熱......見鬼了,我明明是在學校的美術館裏啊......"腳下一個踉蹌,我低頭一看,背包正可憐兮兮地被我踩在腳下。


    "還好還好,背包還在。"我手忙腳亂地翻著背包,"手機,手機,趕快打電話找人來幫忙......"


    "站住!不要跑!"遠處忽然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叫聲。


    我一愣,連忙抬頭看去。


    隻見十幾個穿著奇怪衣服的男人從前麵的小山包後轉出來,正朝我這個方向狂奔過來,他們每人手裏都提著兵器。


    "喂......"我本來想問他們這究竟是哪裏,但看他們那凶神惡煞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吞了回去。


    "屈天威,你罪惡滔天,今天是絕對跑不掉了,乖乖地和我回官衙吧!"又一個男人從山包後麵轉出來,不過他的樣子顯然要比剛才那群人順眼許多,很明顯他們不是一路人。他個子很高,輪廓分明,眼睛很黑、很亮,身上穿著件鐵灰色的不短不長的袍子。


    "哼!你以為你抓得住老子嗎?!"那個叫做屈天威的男人一個健步跑上來,把我像拎小雞一樣抓了過去,長長的刀隨後架上了我的脖子,"你不要再過來了!再過來我就一刀結果了這小子!"


    等等!這是什麽狀況?!


    我的頭腦有些發暈,努力地分析著此刻的情況。


    十幾個穿著古怪的男人......說著奇怪的話......幾把亮閃閃的刀......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隻有一個解釋比較合理-他們是在拍戲。


    雖然明知有些愚蠢,但我還是不能免俗地想著。


    那攝影機呢?導演呢?劇組其他人呢?


    架在我脖子上的那把大刀亮如明鏡,一看就知道鋒利無比,很顯然,這不是道具。


    "屈天威,你拿一個小孩子做擋箭牌,算什麽英雄好漢?"灰袍男人皺了皺眉,"快把他放了。"


    "哼!老子本來就不是什麽英雄好漢!弟兄們,上!今天就把這個臭捕快給剁了!"屈天威怪笑著,抓著我領子的手越收越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他右手一揮,身後那些大漢立即一擁而上。


    灰袍男子很輕鬆地就避開了如雨點般劈過來的大刀,他的右手抓出,準確地扣住一名大漢的喉頭,輕巧地一扭,隻聽見"哢"的一聲脆響,那大漢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脖子就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垂了下來,他像一攤爛泥一樣倒在了地上。


    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不是拍戲......這絕對不是在拍戲!


    我想起了看過的那些關於穿越時空的小說,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


    我不會也穿越時空了吧?


    這麽血腥的世界,不是我所認識的世界。


    我終於有些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我忽然覺得很鬱悶,穿越時空也該挑個好地方,怎麽我就這麽倒黴,一穿過來就被人抓去當人質了?


    無故被卷入這場莫名其妙的爭鬥中,別說逃走了,大刀架在脖子上,我想躲遠點都不可能。


    灰袍男人與那群大漢廝殺在一起,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鮮血滲入土地,變成一種奇怪的顏色。屍體與斷臂殘肢四散在地上,生命的火花在轉瞬間就熄滅了,這一切殘忍得根本就不像是真實的。


    圍攻灰袍男子的那十幾個漢子,如今已經全部變成屍體躺在地上。灰衣人笑了笑,朝我們步步逼近。他悠然自得地笑著,仿佛剛才不是在殺人,而隻是彈掉了袍上不經意沾到的灰塵。


    "你不要過來!"屈天威大聲狂喝,但阻止不了灰衣人的腳步,他還是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


    屈天威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手中的長刀握得更緊,利刃劃過我的脖頸,一絲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下。


    我沒辦法低頭去看脖子,隻是覺得有點疼,估計是流血了。


    屈天威顫抖著聲音喝道:"你......你不要再過來了,否則......否則我就殺了這小子!"


    灰衣人似乎覺得這情形很好笑,他唇邊甚至有了一絲笑意:"就算你殺了他,又與我何幹?"說著,他又向前跨了一步。


    "你......你不是捕快嗎?難道會眼睜睜地看著無辜的人喪命?"屈天威踉蹌著又退了一步,幾乎要崩潰地大喊起來,"你再靠過來一步,我真的會殺了他,我真的會!"


    "那你就殺吧。你殺了他以後,我再殺了你。"灰衣人整了整衣服,輕描淡寫地說著,"把你活著逮回衙門,我還要問案、落供,很麻煩的。如果你現在就死了,我能省下許多工夫。"


    我皺了皺眉頭,剛想開口罵這個沒心沒肺的捕快,卻瞥見他眼裏一閃而逝的擔憂。


    看來他並不是那麽鐵石心腸的人,他用的是激將法,先擊垮屈天威的意誌,再尋機救我。這辦法雖然冒險,但是說不定能救得了我。


    可我還是寧願相信自救者天救之的道理。


    我的右手緩緩地摸著背包,包的右邊縫著一個長長的大口袋,那裏放著我用了十年的長劍。從7歲學太極劍開始,這劍就很少離開過我。在我15歲的時候,爸爸就托人為它開了鋒,如今這把劍是鋒利無比,足可傷人。


    "你,你不要逼我!"屈天威吼道,將長劍握得更緊。


    要命,脖子越來越痛,要是他再用點力,估計我的小命就沒了。


    灰衣人眼中異光一閃,瞬又斂去,他彈了一下手指,笑意不減地說道:"這樣吧,反正你們兩個橫豎都是要死的,我索性送佛送上西,先替你了結了這小子,也省得你自己費工夫。"話聲剛落,他手掌已然拍出。


    屈天威怎麽也想不到,那灰衣人會冷血到如此地步,竟然下得了手殺一個無辜的人。他本能地拉著我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橫劍去擋。


    就是現在!


    我摸到背包裏的長劍,刷地抽了出來,轉身狠狠一劃。


    劍光閃過之處,屈天威的左臂離開身體,飛了出去。


    灰衣人欺身上前,把我拉進懷裏,握著我的手,借著劍勢,又揮了一劍。這次是屈天威的人頭離開脖頸飛了出去,斷頸處鮮血狂噴,濺了我一身。


    灰衣人擁著我往一旁閃去,準確地避開了倒下的斷頭屍身。


    我已經忘記了驚慌,也忘記了尖叫,甚至忘記了自己仍然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裏。


    濃稠而腥臭的血液由臉頰滑落到頸間,溫熱黏膩的感覺讓我想吐。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臉頰,一手都是血。我蹙起眉看著手上的紅色血液,又使勁回手去擦,但卻怎麽也擦不掉。


    我殺了人麽?是我殺的麽?


    為什麽我要掉到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以後我到底該怎麽辦?我要如何在這個世界裏生存下去啊?


    灰衣人很客氣地問道:"小兄弟,你是什麽人?要去哪裏?為什麽會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外徘徊?"


    "我,我......"對啊,我算是什麽人?我要去哪裏?這裏到底是哪裏啊?!我無奈歎氣道,"我,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看你的樣子,似乎是異族。"灰衣人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瞅了瞅我一頭利落的短發,"聽你的口音,應該是南方人。"


    "先不要問這些好麽?總之我無家可歸了。"又驚又餓又累,我真的已經沒有多少氣力了,"這位捕快大哥,你可以收留我麽?隨便介紹個活給我幹就行了,我很能吃苦的。"


    "收留你?"灰衣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我,似乎在琢磨我到底是不是個危險分子。


    過了好一陣,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說話了,他忽然說道:"好,你和我一起回衙門吧。"言畢,他便轉身朝前走去。


    "多謝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大名呢。"我拿起背包,小心地背在身後,這可是我唯一的財產,無論如何都不能弄丟了,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他,"我叫風明,你呢?"


    他正在前頭引路,聽到我問他,頭也不回地答道:"我姓秦,單名一個瓊,字叔寶。"


    3


    古人的衣服真的很麻煩,光是綁個腰帶就弄了我一頭的汗。手忙腳亂了半天,費了好大的工夫,我終於把整套衣服穿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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