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妥當,隻需挑個良辰吉日便可起兵向長安進發。


    連日來,眾人都忙著打點行裝,東奔西走,就我一人無事可做,倒也落得個一身清閑。


    到了晚上,天氣實在太悶熱了,我就一人悄悄地去了後山。


    這是我前幾日才發現的一個"桃花源",平日裏根本不會有人來。四周一片寂靜,隻有不時從樹林中傳來的蟬的鳴叫聲。溪水在月光下閃動著細碎的波紋,映射出無數的光影碎片。


    我脫下鞋襪,散開長發,半躺在一塊大石上,把腳泡在溪水裏,一股涼意從腳尖直竄到頭頂,這種冰涼的感覺實在是舒服極了。


    小溪時緩時急地流淌著,水擊岩石,搖鈴擊鼓似的。動聽的水聲,清新的空氣,我有些陶醉了,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感受著。


    身邊的花草發出微微的簌簌聲,有人坐到了我的身邊,我沒有睜眼,因為鼻間已經聞到一抹熟悉的淡淡麝香味,是李世民,除了他,誰也不知道我會在這裏。


    "明,睡了麽?"輕喃的低喚就在我耳邊,他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輕觸著我的嘴唇,大手溫柔地托起我的身子,讓我舒服地靠在他的懷裏。


    玩心一起,我索性閉著眼裝睡,他的手也就繼續放肆地往下遊移,輕撫著我的脖頸,居然還得寸進尺地拉開我的衣領,摩挲著我的鎖骨。


    溫柔的撫觸順著我身體的曲線一路滑下,我不由輕顫了一下。他似乎低笑了一聲,灼熱的氣息隨後輕灑在我的臉上,脖子癢癢的,溫熱濕濡的唇貼著我的皮膚,徐徐地磨蹭著,輕輕地啃咬著,而那撫摸漸漸往下......我的身子也越發地敏感起來......


    "不......"身上傳來一波又一波的燥熱,我實在裝不下去了,急忙睜開眼,一手抓住他蠢蠢欲動的手,一手推著他的肩,"你,你在做什麽?"


    "醒了麽?我還希望你能一直裝下去呢......"不同於往日的平靜,李世民的藍瞳亮得像燃起了熊熊火焰,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我,"明,倘若你再不睜開眼,就別怪我為所欲為了。"


    "你......"我推著他的肩膀,低頭看著自己已淩亂的衣服,慌得有些說不出話來,"我......"


    "嗬,別怕,我不會真的強要了你......"他的手插進我的長發裏,輕輕地撥弄著,"我說過,我不會勉強你,除非是你自己願意......"


    "哦......"臉燙得不行,又不敢抬眼看他,我隻好把臉埋進他的肩頸裏,乖乖地縮在他的懷中,"你怎麽會來的?事都忙完了麽?"


    "嗯,兵馬糧草均已籌劃妥當,起兵的日子也選好了,就在七月五日,由晉陽向長安進發。"李世民抬頭看著遠方,"我們謀劃的對策是:因勢借力,發展自身,先取關中,號令天下。所以,取得長安是第一步。"


    "的確,一旦取得長安,李家不但在地理位置上占據了優勢,而且在政治上更是得天獨厚。"我想了想才說道,"李大人出身關隴貴族,在關中有很大影響,進入長安後,應當可以取得當地人的擁護支持,同時,長安又是京都,再擁代王為帝,便足可號令天下了。"


    "你說得沒錯,"李世民收緊了摟著我的手,接著往下說,"奪取長安是第一步;殲滅群雄、消除割據則是第二步。我們已經與突厥交好,牽製住了劉武周,經略西北,以太原為根本已鞏固,再逐漸消滅關東、江南等群雄,進而統一全國。"


    我往他懷裏靠了靠:"嗯,基本方略是各個擊破,先北後南。對不對?"


    "對,你說的全中。"李世民低頭輕吻了一下我的發頂,"你是要隨我出征,還是要留在晉陽呢?"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我當然要隨你出征了。"


    "隨我出征可以,但不可再像先前那樣魯莽。"他正了臉色,抬起我的下頜,鄭重地說道,"明,你聰慧有餘,行事卻過於衝動,倘若你再不知道收斂......"


    "收斂?"我不服氣地頂了一句,"上次要不是我射斷了敵方的帥旗,汾陽城也不會那麽快就被攻下啊!"


    "我知道,攻下汾陽你確實有功,但是,"李世民深邃的眸子一轉,撥開散在我麵頰上的幾縷碎發,"倘若可以,我寧願汾陽遲些攻下,也不希望你再冒那樣的危險,那種心膽俱裂的恐懼,我不想再經受第二次......明,你明白麽?"


    "我......我隻是缺少臨戰經驗,多上幾次戰場,我保證......"我抬眼一看,他的臉色已變得有些難看,趕緊轉口說道,"我保證以後再不上戰場了,絕不會再衝到隊伍前麵,也不會再擅自行動,一定老老實實地呆在營帳裏,哪裏也不會去。"


    "你要真這樣老實聽話就好了。"李世民長歎一聲,將我摟得更緊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我看了看天色,就推開他,伸手去拿放在邊上的靴子和襪子。


    "當"的一聲,一把匕首掉了下來。


    李世民撿起一看:"嗯,莫非這是?"


    我點點頭:"是啊,就是上次你射中孔雀屏風,贏回來的那把匕首。"


    "嗬......"李世民忽然笑了起來,"明,你知道什麽是''雀屏中選''麽?"


    "我當然知道了。"我隨意說著,"聽說你母親竇夫人才貌出眾,武藝超群,為了能選到武藝高強的佳婿,便在屏風上畫了兩隻孔雀,如果有人能射中兩隻孔雀的眼睛,那他就能娶佳人為妻了。許多射箭高手聞訊而來,可惜都沒射中。有一天,你的父親,也就是李淵李將軍,他開弓搭箭,兩箭都射中了孔雀眼睛,最終抱得美人歸,也成就了一段佳話,這就是''雀屏中選''的由來了。"


    "如此說來,我也射中了那孔雀屏風,是否也能抱得美人歸呢?"李世民仍是笑著,他半蹲在我身前,定定地望著我。


    "我,我怎麽知道......"我覺得臉又開始熱了起來,連忙轉頭不去看他,將腳從溪水裏收了回來。腳濕漉漉的,靴子隻能等一會再穿了。


    李世民看了看我,忽然單膝跪下,捧著我的左腳,扯著他長袍的下擺為我擦拭著腳上的水滴。


    "你......"我怔了一下,他的一雙手是那麽地寬厚、溫暖,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感覺從腳底直躥上來,全身的血液就像沸騰了似的,不停地翻湧著,心跳猛然撞擊著胸口,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本能地往回縮著腳,他卻拽著不放手。


    擦好了的左腳被輕輕地擱在他的膝上,李世民仍是屈膝半跪在地上,又捧起我的右腳慢慢地擦拭起來,他笑著說:"你的腳很好看呢,像是用上等白玉雕成的......"


    等我的腳都幹了,他再仔細地為我穿上襪子,套上靴子。


    我仍是震驚地低頭看著為我擦腳穿靴的人,他就這麽跪了下來,跪在了我的麵前,大手牢牢地托住了我的腳。為什麽,他為什麽要做這種事?為什麽要用這樣一種方式?一個男人可以這麽輕易地向一個女人下跪麽?何況他是那麽驕傲的一個男人......


    "世民,你,你這是為什麽呢?"我呆望著為我穿好靴子、站起身來的他,"為什麽要幫我穿靴?"他根本沒有必要如此啊!


    "需要有理由麽?"他淡笑著,將我拉了起來,手指撩著我的長發,"隻是想,所以就如此做了。自然而然地,我隻是想為你這麽做。"


    "隻是想如此做而已?所以,根本就不需要理由?"我喃喃地重複著他的話,思緒仍是一片混亂。


    "明,你是我的,隻是我的......"他垂下頭盯著我,低沉的語調泛著一絲溫柔與堅定,"費盡心思才能得到你,我決不會輕易放手!"他張開雙臂,將我緊緊擁在懷中。


    他的話讓我身子忽然一顫,胸口有股熱流像在證明著什麽。不放手麽?他是如此地霸道與強勢。我心裏隱隱浮起一絲不安,有什麽地方不對麽?為什麽我會這麽不安呢?有時候得到並不是一件好事,那沉重得讓你難以回報的感情或許會摧毀一個女子所有的意誌和自由。


    但我已無法靜下心來思考,因為他的唇印上了我的,靈巧的舌輕易就進入我的唇內,與我的舌糾纏在一起,男性的麝香氣息環繞在我的周圍。一陣昏眩襲來,我腦中一片空白,意識有些飄然,似乎連身子都要飛起來了,仿佛整個人都漂浮在雲端上,夢幻般的美。


    手,緩緩地攀上了他的背,此刻,我隻能隨著內心最真實的情緒,回應著他,粗重的呼吸與劇烈的心跳是我唯一能聽見的聲音......


    有種真相,我寧願看不到,陷落原是一種美妙的過程。


    28


    鋪紙研墨,倒水調色,欲染丹青。


    桌案上的宣紙韌而能潤、光而不滑。紙好,作畫者的心情也很好。


    我掂了掂筆,稍稍沉吟,信手揮毫,勾擦點染。


    人物畫的精髓不在形貌,而在精神。下筆不在畫人,而在畫心境。


    畫筆輕轉,細描著他的輪廓、五官。光滑飽滿的額頭,飛揚的劍眉下是一雙清冷深邃的眼眸,藍眸裏既有著少年的驕傲和鋒芒,也有著男人的內斂和謙遜。挺直的鼻梁,弧線優美的薄唇微微上揚,似乎透著淡淡的笑意。畫筆緩緩往下,勾勒著他的身形,高大卻又不失儒雅,錦袍玉帶,月白長衫纖塵不染......


    記得以前教我畫畫的老師說過,當一個人不在你麵前,你仍能準確地畫出他的氣韻與神采,說明那個人在你心中的分量已經不可估量了。


    太久的壓抑讓此刻思念的心情猶如發酵的烈酒,散發著濃鬱的味道。我已經躲不掉、跑不開,他的身影、他的動作、他的聲音、他的味道、他的一切都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明,你在笑什麽呢?"李元霸推開房門,疑惑地問了句。


    "我,我在笑?有麽?"我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李元霸隨意拉了把椅子坐下:"是啊,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邊了,什麽事情讓你這樣高興?"


    "沒有!"原來,所有陷在愛情中的女子都是一個樣子。想起心中的那個人,就會心思飄然,笑逐顏開,"你二哥呢?"


    "咦,原來你在畫我二哥啊,畫得真好,很像呢。"李元霸湊上前看著那幅畫,"二哥?他出城迎接二嫂去了。"


    "二嫂?"我怔了一下,追問了句,"你二嫂是誰?"


    "二嫂啊,名字挺怪的,好像叫長孫無......長孫無什麽的......"李元霸撓著頭拚命回想著。


    李元霸的話像一記悶棍狠狠地敲在我的後腦勺上,我隻覺眼前一陣暈眩,差點站不住身子,我扶住桌案,深吸一口氣才開口問道:"長孫無垢是不是?"


    "對,對,就是叫這個名字!"李元霸一拍大腿,"其實他們早幾年便成親了,隻是二哥終日奔忙,都顧不上她,後來又隨爹來到晉陽,隻能把二嫂留在了長安,這次應該是將她接來與我們一家團聚的吧。"


    我慢慢地吸氣吐氣,閉眼回想著:長孫無垢,長孫皇後,一個知天命的女人,她是隋朝驍衛將軍長孫晟的女兒。雖然長孫晟已逝,但他的親朋故友極多,而且全是朝廷顯貴,勢力依然顯赫。他的女兒嫁給李淵的兒子,正是門當戶對。而長孫無垢自幼接受了一整套正統的教育,她有著知書達理、賢淑溫柔、正直善良的品性。她不但氣度寬宏,而且還有過人的機智,是曆史上有名的賢惠端莊的皇後。


    所謂一葉障目,指的就是我這樣的傻瓜吧?是什麽蒙蔽了我的眼睛,連這近在眼前的事實都看不見?


    "嗬......"我自嘲地笑了起來,手輕輕一抖,打翻了一旁的硯台,墨水沾染了畫紙。


    我愣怔了一下,緩緩拿起畫紙仔細地看著,同樣一幅畫,轉瞬之間,對我的意義已完全不同。


    我一直迷戀他眼眸裏那一片美不勝收的藍色與寧靜,想走進去,永遠都不要離開,那種強烈的渴望不可抑製。就好像明知道草皮下麵是鬆軟的爛泥,是一片可怕的沼澤,一旦走進就會越陷越深,可我還是義無反顧地朝前走著,沒有留下回頭的路。


    我早應該知道,愛上他,就是最淒慘的淩遲。愛是一把刀,鋒利無比,在那樣的刀鋒下,我體無完膚。


    "明,你這是?"李元霸看我呆呆地望著那畫,連忙問道,"你要把這畫掛起來麽?可是已經髒掉了呀。"


    "是啊,已經髒掉了,所以不可能掛起來了,隻能收起來,永遠不讓人看見......"我喃喃說著,將這畫慢慢卷起,收到櫃子裏去。


    "明,你要去哪裏?"李元霸見我抬腳往外走,也追了上來,"我和你一起去。"


    "不,元霸,你不要跟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擺了擺手,就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


    似乎是要下雨了,雲低得讓人窒息。是天氣太悶了麽?讓我有種不能呼吸的壓迫感。


    穿過南邊那扇朝內的小門,我轉入後花園裏。


    我覺得有些累了,便靠坐在水池旁的幾座假山中間休息,四麵都有山石擋著,上頭還有大樹的枝葉遮蓋。這裏很安靜,也很隱蔽,就算有人經過,也絕不會發現我。


    我呆坐著,腦中空白一片,什麽都不想想,隻是靜靜地發呆。


    輕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假山前的樹下,一個柔柔的女聲輕聲說道:"世民,許久不見,你一切可好?家中各位可都好?"


    陰風吹來,我的身軀立刻僵硬,一動不動,而大樹的葉子卻在放肆地往下掉,落在我的頭上、身上。不用探頭去看我也知道,外麵那兩個人正是李世民和長孫無垢。


    李世民的聲音隨後傳來:"好,一切都好。無垢,如今我李家即將起兵,成功固然是好,倘若失敗,那可是殺頭的大罪,而你我雖是夫妻,但......"


    "世民是怕一旦世人知道我與你的關係,會拖累我麽?"長孫無垢仍是柔柔地說道,"兄長說你是當世英雄,我能嫁於你,是三生之幸。且女子嫁夫從夫,我絕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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