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遇上愛情是災難,愛情能幹什麽?讓你得道成仙還是長生不老?愛情能幹的,就是讓你從一正常人變瞎變聾,除了那一人別的什麽都看不到聽不到,神魂顛倒傾家蕩產都還是好的,倒黴的把自己都能給賠進去。


    雖然又是一個暖冬,但在陸家嘴林立的高樓當中,推門下車的一瞬間,撲麵而來的冷風仍是讓溫白涼情不自禁地掩了掩大衣。


    “很冷。”他扶著車門,對剛把雙腳放到車外的戴艾玲說話。


    他們是來參加年度商業精英的頒獎典禮的,這麽正式的場麵,戴艾玲身上穿得當然是晚禮服,雖然禮服外披著貂毛的披肩,可仍舊是冷的。但她也不說話,隻是一走出車門便將手插入溫白涼的臂彎裏,身體貼著他的,沒有留下一點距離。


    雖然這頒獎典禮沒有娛樂明星,但各大財經雜誌的記者們也是聞風而動,早早地守候在酒店門口,看到他們下車,頓時閃光燈此起彼伏。溫白涼是第一次以男伴的身份與戴艾玲一同出席這樣的場合,成為焦點的滋味與做人跟班有天壤之別,他一時不能適應,舉起手來遮擋了一下那些強烈的光線,耳邊已經響起無數竊竊低語聲。


    “是他嗎?”


    “是,是他,你看她今天都把他這麽正大光明地帶出來了。”


    “還真熬出來了,靠女人也挺不錯的啊。”


    “羨慕?那你也去試試看。”


    他冷下臉,再看戴艾玲,她卻仍是笑容滿麵,大概是看到熟人了,還舉起手來輕揮了一下,儀態萬方,另一隻挽著他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氣,像是在無聲地催促他跟上。


    他咬咬牙,腳下配合著她的腳步,臉上也露出笑容來,仿佛自己之前所聽到的一切全都隻是風聲,毫無任何意義。


    進了會場之後,許多人都走過來與戴艾玲打招呼,當然也免不了與她身邊的他說上幾句,她一直都微笑地挽著他,好像他是她的另一件貂皮披肩。


    她如魚得水,他卻漸漸覺得呼吸困難,正好有人過來招呼戴艾玲,他便不著痕跡地將手抽出來,又說,“我去拿兩杯酒。”她正與人說話,隻點點頭,他便轉身走了,一開始還控製著腳步,後來就忍不住步子加大,轉眼就走到了看不到她的地方。


    頒獎典禮還未還未開始,宴會廳裏到處是熱情的招呼聲,有人高談闊論,有人老友重逢,還有些純粹是來拓展關係的,到處發名片。


    服務生端著放滿香檳酒杯的盤子在大廳中穿梭,溫白涼隨手拿了兩杯,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回身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他過去的一個客戶,滿臉笑容地看著他,還問,“溫先生,好久不見。”


    溫白涼當年因非法吸納民間資本罪差點被判過刑,這個人也曾是他的客戶之一,大小在他公司的項目裏投了幾百萬吧,知道他出事之後,第一時間帶著人打上門來要他還錢也是他。溫白涼還記得自己那時走投無路,曾苦苦哀求過麵前這個人,他卻一口口水吐在他麵前的地上,對他說,“今天就算你賣了你媽都得把錢給我拿出來。”


    麵前那張熟悉的臉仍舊對他熱情地笑著,見他不答,還繼續說著,“聽說你和戴小姐一起來的,今天戴小姐是頒獎嘉賓吧?能不能給我引見一下?”


    溫白涼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笑起來,“是嗎?那有機會吧,我們先來喝一杯。”


    對方大喜,立刻將他手裏的酒接了過去,兩隻香檳酒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溫白涼仰頭,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耳朵裏清楚地聽到從自己心裏發出的冷冷的笑聲。


    看吧,這才是現實,他曾是一隻被人踩在腳底下隨時都可以碾死的螞蟻,而現在呢?他們到了他的腳下,所有俯視都帶著鄙薄,所有仰視都帶著卑微,就算是為了這一分鍾,他都再也不要回到低處去,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剛才在戴艾玲身邊無法忍受的感覺又突然地淡了,溫白涼不再與麵前的人多說,正好又有服務生端著平盤從他麵前走過,他放下空杯之後又取了兩杯香檳,轉頭回去找戴艾玲。


    戴艾玲正在與兩對夫妻說話,看到他端著酒杯走過來便笑了,又伸手招呼他。


    “這裏。”


    他走過去,戴艾玲向那兩對夫妻介紹了他,他們便一同對他露出笑臉,又說,“溫先生這麽年輕啊,了不起了不起,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純粹的生意人的圓滑。


    他早已習慣了,笑著與他們打了個哈哈。話題繼續,其中的一位太太睜大了眼睛說話,興致盎然的樣子。


    “剛才不是在說袁景瑞嗎?怎麽不說了?繼續啊,他真的失蹤了?”


    “別瞎說,怎麽可能。”男人對女人的熱切目光有些不滿。


    “你別說,我真有一段日子沒聽說他的消息了。”另一個男人也開口。


    “成方不是快要路演了嗎?他不在國內吧?”


    “就算飛出去也用不了一兩個個月啊,再說這都快年底了,大小活動一大堆,聽說成方的公司年會他都沒露過麵。”


    “年會都沒出來?那今天他也不會來了?我還想把我朋友介紹給他呢。”女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得了得了,你那朋友一看就是鄉鎮企業家的女兒,誰看得上?”眼看著話題又被女人一句話導向莫名其妙的方向,她的丈夫再次皺眉。


    “鄉鎮企業家怎麽了?人家賣襪子的身家都幾億了,你別看不起我的朋友。”


    旁邊那位太太出來勸,“好了好了,我還聽說更有意思的呢,說袁景瑞看上了自己的秘書,提拔她做了總管。”


    “不可能,他那個秘書我見過,小鼻子小眼,一看就是小家小戶出來的,半點拿不出手,袁景瑞會看上她?”


    “是真的,最近袁景瑞沒有出席的活動,她都和成方的高層一起去了,我上回還看到了呢,成方的那幾個高層都對她客氣得不得了。”


    兩位太太講得眉飛色舞,兩位先生同時感到麵上無光,不約而同地攬著自己的妻子開口告辭,恰好司儀開始邀請嘉賓入席,眾人便紛紛轉身,剛才的話題自然不了了之。


    有專人過來請戴艾玲入座,溫白涼便與她一起過去了,她坐在第一排,座位後貼著鑲著金邊的名卡,而他坐在她的身後,兩排座位間隔很小,他這樣坐著,每次呼吸都能夠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道。


    她用chanelno5,味道很濃烈,再如何的人群當中都鮮明突出,董知微是從來不用香水的,是以他一開始與戴艾玲在一起的時候很不習慣,後來也就麻木了。


    董知微……


    他想到這個名字,心上就像是被針輕輕刺了一下。


    袁景瑞很久沒有出現,他當然是知道的,隻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何不出現,就連戴艾玲這樣神通廣大的都得不到消息,但董知微在成方中平步青雲,突然從一個秘書成了主管的消息還是迅速地傳入他們耳中的,就在前幾日的晚上,戴艾玲還冷笑著談起過此事,問他沒想到吧?


    他當時是怎麽答的?自己都已經忘了,但他一直都記得那天晚上袁景瑞看他的目光,那種帶著隱約的威脅的目光,令他憤怒。


    那個男人得到她了!


    這念頭讓他感到吃驚、憤怒、被背叛,並且寢食難安。


    董知微怎麽可以與別人在一起,她應該是愛他的,即使是他曾經因為不得已而離開她,但他一直都知道她是愛著他的,並且應該永遠愛他。


    頒獎典禮照例是有開幕致詞的,燈光暗下來的一瞬間,戴艾玲回頭過來,在溫白涼的耳邊低聲道。


    “看看那兩個空位。”


    他轉過頭去,戴艾玲坐在第一排的位置,隔了兩三個人的地方,果然有兩個空位,也不知是誰的。


    燈光都聚集在台上,他側身去看那空位後的名牌,光線不好,他這樣匆匆地看了一眼,什麽都沒有看清。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三個人被身穿黑絲絨製服的導引小姐引了過來,走在前頭的那對男女被引到第一排唯一的空位上,第一排燈光明亮,他們出現的一瞬間,許多低語聲隨之響起,就連台上正在致詞的主席也往這個方向看了一眼,並且露出微笑,對那個男人點了點頭。


    那個還未坐下的男人便微笑著欠了一下身,風度上佳,正是久未露麵的袁景瑞。


    台下的低語聲益發大起來,幾乎要蓋過台上的致詞。


    “董小姐,您的位置在這邊。”導引小姐回過身來,對三個人中落在後麵的董知微輕言細語。


    董知微低聲回了句謝謝,就在第二排最靠走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同時略有些無奈地低著頭,想假裝那麽多道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不存在的,但突如其來的奇怪感覺讓她抬起頭來,轉頭的一瞬間,無可避免地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是溫白涼。


    她吃驚,並且被他的眼神看得渾身一僵。


    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但董知微生活在經曆了那樣一場可怕的意外之後,卻一直都在發生著不可逆轉的不知是福是禍的變化。


    時間回到兩個月前,被送到成都的醫院之後,袁景瑞當即被送進了手術室。傷是真的很重,左手臂斷裂,打了鋼釘。肋骨也有兩三根嚴重挫傷,因為之後還用過力氣,將張成從車裏拖了出來,導致肋骨挫傷加劇,還擦傷了一點肺部。醫生說了,如果他再繼續移動,肋骨很可能就會從挫傷變成骨折,進而直接戳傷內髒,一旦開始內部大出血,那就真的很難醫治了。


    醫生說這些的時候手術已經結束了,袁景瑞還沒有醒,尹峰就在病房裏,聽到這裏就說,“那也不用救了,就地挖個坑把他埋了吧。”


    醫生就笑了,“他知道自己的情況。”


    尹峰哼了一聲,“總算還沒到不要命的地步。”


    醫生把話說完了,轉身要走,推門卻發現董知微站在外頭。


    她雖然被打過一針鎮定劑,但也早已經醒了,還被帶去做了一遍全身檢查,除了些微擦傷之外居然真的一點事沒有,醫生們都說是奇跡。


    門一開,兩個男人都看到了她,天已經大亮了,她卻仍是一臉蒼白。


    董知微的膚色原本就偏淡,這樣斂容靜默地看著他們的時候,就更是霜雪交加那樣,連不太願意多看她的尹峰都注意到了,皺著眉頭問醫生,“不是說她沒事嗎?”


    醫生遲疑,“是沒事啊,要不再照個ct?”


    “我真的沒事了,請問,可以讓我進去嗎?”


    尹峰還想說些什麽,醫生卻已經點了頭,還拉著他一起走了。


    到袁景瑞醒過來的時候,病房裏已經又有了些暮色。透明的吊瓶就掛在頭頂上方,藥水一滴一滴勻速地落下來,四下安靜,他轉過臉,看到董知微。


    她在他的右手邊,趴在床邊上睡著了,臉擱在自己的手臂上,對著他,隻露出一半。頭發有些亂,看上去還是很狼狽。


    他也沒有叫她,就這樣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最後伸出右手去,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也不管手腕上還插著吊針。


    董知微幾乎是立刻就醒了,但又不敢動,擦過自己頭發的手指像是在她心裏點了一把火,讓她滿身潮熱,可更多的不安與惶恐牢牢地攥住了她的身體,讓她不能移動絲毫。


    她要怎麽回應他?她並不是傻瓜,也不麻木,袁景瑞不知從何時開始的對她的注目所帶給她的是一種甜蜜的恐懼。


    她不被他吸引嗎?不,她像任何一個麵對光的人一樣,無法克製地想要向他走過去。


    她曾以為自己對他抱有的隻是排斥、躲避,甚至是隱隱的恐懼,可這一切就在她麵對生與死的刹那,被無情地暴露了真相。


    她在意這個男人,就如同在意她自己,她不願失去他,就如同她不願失去自己。


    她甚至都不知道這改變是從何時發生的,或許是從他在墜崖的瞬間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或許是從他莫名溫柔地碰了她的臉頰,或許是從他夜裏出現在她的麵前,帶她去藥店,又在水果攤前低下頭來要一袋雪梨,或許一切還要追溯到更久遠的時候,他在大雪初晴的早晨推開門出現在她麵前,又在離開的時候回頭對她微笑。


    每一個回憶的細微片段都讓她顫抖,她覺得身體很快就要背叛自己的意誌,讓她在他麵前軟化,靠向他的懷抱。


    她還記得那有多麽溫暖,仿佛這世上的一切都不需要她再做考慮,他會是她最強大的依靠。


    可那樣的結果是什麽?她不用猜想就知道。


    有些事是可以做夢的,有些事是連夢都不可以做的,袁景瑞之於她,便是這樣。


    他把目光投向她了嗎?是,他開始注意她,他對她展露出其他人看不到的溫柔,他的強勢在她麵前減弱了,甚至在有些時候露出一些因為用心得不到回應而生出的窘迫來,就在十幾個小時之前,他還不顧危險地救了她。


    在冰冷的地獄邊緣,在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能夠逃脫厄運的時候,他叫她知微,還在她的耳邊道歉,說“對不起,你知道我……”


    她應該做出怎樣的回應?欣喜若狂?感激涕零?還是淚如泉湧?


    不,她什麽都不要做。


    因為她能夠做出回答的時機已經過去了,在冰冷的地獄邊緣,在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能夠逃脫厄運的時候,她或許可以放縱自己,可是現在一切已經回歸現實,他們再不是之間隻隔著生與死的兩個人,她與袁景瑞,隔著太陽到月亮的距離,甚至比那個更遠。


    她不要開始,就沒有結束,她寧願忍受因抗拒而生的折磨,也不願成為他下一個拋棄的對象。


    一個男人為什麽需要一個女人?需要她的身體?需要她的靈魂?不,他們隻需要他們所需要的。溫白涼給她上過最現實最殘酷的一課,他選擇戴艾玲,因為她有他需要的東西,那麽她又有什麽可以被人需要?


    她埋著頭,紋絲不動地像一尊雕塑,心內卻萬馬奔騰,門輕響,有人推門進來說話,是醫生。


    “現在感覺怎麽樣?”


    頭發上輕觸的感覺消失了,袁景瑞回答他,“還好。”


    “她就這麽睡著了啊。”


    董知微動一動,抬起頭來,看了他們一眼。


    “醒了?”袁景瑞明知故問。


    她回答他,臉上已經恢複平靜,就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醫生來了又走了,董知微也想離開,但才立起身來便被袁景瑞叫住。


    他問她,“你去哪裏?”聲音異常的溫柔。


    她隻答出一個字,“我……”


    他便又輕輕說了一句,“知微,你知道我……”


    她突然地打斷他,反過來對他提問,兩隻眼睛都沒有對著他的,“袁先生,原定今晚emt的會議,您說過如果趕不會去就視頻會議,是否要取消?”


    他有一會兒的停頓,像是沒有跟上她改變話題的速度,臉上露出略帶些茫然的神情來,這是她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的神情,這神情讓她突然心痛起來,像是自己被人打了一巴掌。


    但他很快地忽略了她的話,仍是溫柔地,“你過來一點,我跟你說話。”


    她卻退了一步,“您還有什麽需要布置的事情嗎?”


    “你不知道我要說什麽嗎?”對她這樣的反應,他幾乎是錯愕了。


    怎麽?在那個山崖下麵,她不是靠在他懷裏,溫順得像一隻鴿子嗎?她不是死也不願意離開他獨自逃生,要與他在一起的嗎?是什麽讓董知微在短短十幾個小時之後變回了從前,不,她的態度甚至比從前表現得更加回避。


    難道是他錯了?


    他這樣想著,兩隻眼睛就慢慢地眯了起來,病房裏陷入了凝滯的沉默中。


    董知微低下頭去,她並不想他不高興,尤其是這個時候,但她已經下了決心。


    即使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董知微的臉慢慢變得蒼白,為了不讓自己的激動情緒最終擊破她再難以維持的平靜表麵,她率先開口打破了這可怕的沉默,機械地將那個問題重複了一遍。


    “那麽,我是否要通知他們取消會議?”


    他看著她,臉上每一根線條都是繃得緊緊的,她以為自己不會得到回答,可耳邊突然傳來他暗啞的聲音。


    “不用,改成電話會議就可以。”


    這次輪到董知微吃了一驚,“可這裏還是醫院……”


    “醫院裏就不能用電話了嗎?”他這樣反問她,說完之後就別過頭去,也不看她,像個受了不公平的對待又不想示弱的別扭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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