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點的時候白啟嘉讓陸天上來一趟,陸天進門就說:“剛剛碰見於主任,她讓我幫她帶句話,她堅持自己的治療方案沒有錯。”


    白啟嘉看著秦歌。


    秦歌說:“恩,沒關係。”


    就算得到一句道歉,也回不到當初,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看向白啟嘉,很認真的說:“希望以後你的事我都是第一個知道的,希望我們之間沒有秘密,希望你能讓我完完全全知道你的病情。”


    這是怪我瞞著她呢。白啟嘉笑了:“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傻?”


    秦歌點頭,平時總纏著她,生病了就躲起來,特傻。


    白啟嘉說:“這一直是我對你的看法,你現在理解了吧?”


    秦歌愣了兩秒,笑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


    裏麵一片和睦,但不一會兒後整個護士站都聽見他在吼:“出院?小白你瘋了嗎?”


    陸天看著秦歌:“你同意了?”


    秦歌看著白啟嘉,這家夥事先沒有通知一聲的。白啟嘉握住她的手解釋說:“給我點時間,我還沒準備好麵對結果。”


    陸天懵了,他們是醫生,有什麽沒準備好的?他難道不知道這種事要盡快確診治療嗎?他是在跟死神賽跑想去哪裏玩?!


    秦歌想到了自己,那時候根本沒從車禍緩過來就被確診了,她其實也想有更多一點的時間,去想去但還沒來得急去的地方,去跟他談幾天戀愛,去做沒完成的事情,去好好享受一下以前沒珍惜過的,健健康康的自己。


    生病是一場海嘯,瞬間將她卷進深海裏,再也翻不了身。


    “我陪你。”秦歌回握他的手。


    陸天不可置信:“小歌你別陪他瘋。”


    可兩人齊齊看著他,不說話,就這麽看著。陸天妥協了,下去給白啟嘉辦出院。


    秦歌開始跟白啟嘉商量後麵的事,白啟嘉說:“這段時間我打算搬出來住。”


    “怕奶奶知道嗎?那怎麽跟奶奶說?”


    “租個拎包入住公寓就行,我剛剛上網找好了,我會回家一趟,跟奶奶說去鄉下支援醫療。”


    “那我每天都去看你。”秦歌說。


    白啟嘉親了親她臉蛋:“你終於不會見我就躲了,這樣多好。”


    秦歌像做錯事的孩子:“我很抱歉。”


    白啟嘉歎口氣,揉揉她的頭發。


    陸天辦好手續上來,到送他們下樓,再到老婆婆般叮囑一切,全程都被某人秀恩愛閃瞎眼,秦歌是有些不自在的,可白啟嘉光明磊落地一路牽著自己女朋友的手,精神好得根本就不像生病。


    陸天無力揮手:“去玩吧去玩吧,也不要太得意,我也會有女朋友的。”


    白啟嘉載著秦歌去奶奶家,快到時問她:“一起進去嗎?”


    秦歌忽然想到什麽,說:“我還沒跟奶奶說我的病,我這樣很不好。”


    白啟嘉把車停穩,問她:“要不要帶著小東西一起走?”


    秦歌說:“那就沒人陪奶奶了。”


    他點點頭:“那就把小東西留下。”


    秦歌對白奶奶感到很抱歉,問白啟嘉:“要不我現在就進去說?可我覺得會讓奶奶傷心。”


    “我跟她說了。”白啟嘉解開安全帶,偏頭看著秦歌,“奶奶同意的。”


    秦歌一點也不信自己聽到的,可她也覺得白啟嘉不會騙人。


    “真的。”白啟嘉挨過來,從她手裏拿走雨傘。


    他留她在車上,秦歌一直冷靜到他拎著行李袋出來,她說:“奶奶為什麽同意?”


    白啟嘉說:“因為是你。”


    秦歌就不說話了,老老實實坐好,等白啟嘉帶她到新家,她進門前才說話:“我一定對你好。”


    他笑了,笑得說不出話,隻能連連點頭,打開門。其實沒什麽特別含義,但秦歌就是莫名臉紅,站在門口有點不好意思進去。白啟嘉摟著她肩膀輕輕一帶,就把人帶進家門。


    第二天,秦歌一早就出門,被秦媽追問了好久,她不想撒謊,就說:“有個朋友病了,我去照顧一下。”


    秦爸見閨女跑了,拉著秦媽回味:“這句話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白啟嘉一早就聽見門鈴響,他嫌煩就沒告訴陸天地址,所以來的一定是秦歌。秦歌鼻頭都被凍紅了,關了門一轉身,就被白啟嘉擁進懷裏。他拉她的手感覺溫度,雖然她穿得多,但小手還是冷冰冰的,他皺起眉:“下雨就別來了。”


    秦歌搖搖頭,不說話。


    於是白啟嘉就在想,這姑娘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纏他的?沒覺得啊……


    秦歌說:“我來找你去逛超市,你現在不能隨便吃外麵的東西,咱們在家煮吧。”


    白啟嘉問:“你會嗎?”


    秦歌沉默好久,最後說:“學就行了。”


    他笑起來,“沒事,我會就行。”


    兩個人去上次給奶奶買衣服的那個商場,那裏有一個很大的地下超市,選東西時白啟嘉拿了一套粉色洗漱用品和一雙粉色拖鞋。秦歌裝沒看見那隻粉色牙刷,把拖鞋放回去,小聲說:“我明天把你送給我的拖鞋拿過來就行。”


    等結賬時,白啟嘉一直在看收銀台旁邊的櫃子,秦歌心口亂跳,最後看他拿了一罐口香糖。白啟嘉逗她:“緊張什麽?”


    秦歌搖搖頭,耳朵紅了。


    出來後,白啟嘉說:“再去配把鑰匙。”


    秦歌傻乎乎地問:“為什麽?”


    他說:“放你那裏。”


    他兩手都拎著購物袋,秦歌低頭選了選,攥住他的手腕。白啟嘉就笑了,他感覺得到,這姑娘的這個舉動有很多層意思,比如,她在說:好。比如,她剛剛小小撒嬌了一下。比如,她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秦歌又是一大早過來,沒辦法,她在家根本睡不踏實,用白啟嘉給的鑰匙開門後,發現他還在睡,就輕手輕腳進去臥房,站在床邊看他的睡顏,但床上的人醒了,睜開眼看著她,滿臉惺忪。她問:“我吵到你了?”


    代替回答的是白啟嘉忽然將她拉到了床上,迅速用被子包住。


    “……”秦歌眨眨眼。


    他在她頸邊呢喃:“昨天沒睡好。”


    “為什麽?”


    “因為你不在,我想這麽抱著你睡。”


    秦歌心裏軟軟的,好像生病後他更會說這樣的話,是因為不安吧?


    她往他懷裏擠了擠,穿得圓嘟嘟的抱起來像個彈力棉大枕頭,還香香的,熱熱的。白啟嘉心裏終於踏實了。


    秦歌說:“我在家也沒睡好。”


    “擔心我?”


    秦歌點點頭,手臂搭在他腰上。兩個人伴著春雨一起補眠,再睡醒時已經是下午。


    秦歌穿太多了,被熱氣蒸得臉紅撲撲的,白啟嘉玩著她的頭發,慢慢低下頭,親了她一下。親在她唇邊,若有似無的,親完不肯走,轉而親她的臉,細細密密地,像有螞蟻在爬,秦歌怕癢,躲他,被這人翻身壓住了。


    白啟嘉低喃:“其實這也是沒睡好的原因。”


    說著,撬開秦歌的嘴唇,秦歌冬天一貫穿得多,這會兒就有些礙事。白啟嘉的手不涼,但貼在她滾燙的皮膚上就被比下去了。


    秦歌覺得好丟臉,為什麽臉會那麽燙?


    但他鬆開手,撐在床上平複喘息。


    秦歌也在喘,他離開後,她覺得冷。


    她將臉埋在枕頭裏,不敢看他,白啟嘉重新將她抱住,說:“抱歉,以後不會了。”


    可懷裏的人顧不得害羞,學著他的樣子在他頸側親了一下,沒敢用牙咬。


    就那麽一下,然後重新把臉埋在他胸口。


    白啟嘉笑起來,恩了聲:“知道了。”


    知道什麽啊?秦歌心想,我就是想試試口感好不好。


    鬧過後兩個人起床吃飯,秦歌不讓他動手,說自己在博客上學了熬粥,今天熬小米紅棗粥給他吃。白啟嘉給予全部信任,鼓勵地拍拍她頭頂,轉身去洗臉。


    他帶上浴室門,水龍頭開得很大,秦歌將火點上,覺得水有些不夠,思量一會兒,又加了點。等水開的間隙她一直在意浴室的動靜,白色煙霧冒上來,她臉被蒸得有些燙,趕緊揮揮手,把腦子裏的東西挪開。


    白啟嘉忽然從後麵圈住她,低著頭搭在她肩膀上,問:“有蚊子?”


    大冬天哪來的蚊子!秦歌找借口:“有點熱,我也去洗臉。”


    可白啟嘉不鬆手,她就隻能扭著脖子看肩膀上的人,然後看見他滿臉的水都沒擦幹,眼神濕漉漉地像小東西。


    她抬手摸過去,想把他臉上的水擦掉,可他卻張口咬住了她的手指,秦歌啊一聲,隻感覺他用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嘴已經移過來噙住了自己。他的嘴裏有很清新的味道,秦歌腦子一亮,浮現一個東西,是他昨天在超市選的薄荷味口香糖。


    白啟嘉抬起另外一手,扶住了秦歌的臉,將她更往自己懷裏靠了靠,吻得更深。


    秦歌扭著脖子差點喘不過氣來,小手在他掌心摳了摳。他帶著笑放開,揉亂她的頭發,中間還抱著她,卻可以手長地攪動鍋裏的粥。


    指點她:“關小火慢慢攪,不然都糊了。”


    秦歌小眉頭蹙起來:“都是你。”


    他哦了聲,就沒了。


    秦歌扭了扭,從他懷裏逃走,非常需要洗把臉清醒一下。


    進了浴室,發現那把粉色牙刷就挨著他的並排放,她想了想,帶上門,偷偷往上麵擠牙膏,小小聲地刷牙。鏡子裏的自己好像比任何時候都好看,眯眼對著鏡子笑,然後嘀咕:“不許笑了。”


    目光下滑,不小心瞥到水池旁,有水順著池台滴落到地上,她抽了兩張紙想擦幹淨,一彎腰,就看見了地磚上的一個小紅點。


    那是一滴血,打在地上的白瓷磚上,隻有一點點,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但還是濕潤的,輕輕一擦就幹淨了,變成淡粉色印在紙上。


    秦歌垂下眼,把紙巾丟掉,出來時依舊是笑臉。她乖乖站在白啟嘉身邊,被他一手拉過來,又圈進懷裏。


    “快好了。”他說。


    這天晚上,秦家有了一場很嚴肅的談話,秦爸秦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複問著:“你要出去住?住哪裏?”


    秦歌坐在他們對麵,乖乖巧巧的卻很執著:“白啟嘉生病了,我去照顧他。”


    “不行!”秦爸想也不想就反對。


    秦媽問:“什麽病?”


    秦歌鼻子酸酸的:“胃裏有個東西,他經常吐血。”


    秦媽沉默了。


    秦歌說:“他現在一個人住,我怕他昏倒了沒人知道,我上次闌尾炎,也是他照顧我的。”


    秦爸說:“他對你居心不良!我不放心!”


    秦歌攥了攥手,小小聲:“我們在一起了。”


    “什麽!”秦爸腦門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秦媽按下他,對秦歌說:“你真的喜歡他嗎?還是覺得他可憐?”


    秦歌搖搖頭:“我一直很喜歡他。”


    秦爸哼了聲:“以前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小癟三就是他!”


    秦媽回憶起這件事,再次看著秦歌,她明白自己的女兒,雖然他們是在這種情況下走到一起的,但想必她已經考慮清楚了。


    秦媽說:“你別嫌我和你爸爸煩,我們也是為了你好,之前你生病,覺得配不上人家,現在他生病了,你覺得你們正好湊一對?可小歌啊,說句最難聽的,如果他先死了,你怎麽辦?媽媽不想看到你難過。”


    “對!”秦爸附和。


    “我其實放不下他。”秦歌覺得在父母麵前說這些有些丟臉,可仍舊咬牙說出來,“我隻是成全了我自己。”


    成全了我全部的少女時代,成全了我十年所有的思念。


    “那以後呢?”秦媽問。


    秦歌說:“我想嫁給他。”


    秦爸秦媽一時間都沒說話。


    會議臨時終止,大家各自進房,秦爸秦媽對坐一夜,秦歌則是翻出行李箱收拾起來。這個行李箱還是十年前買的,不管是保送還是考上國美,她都是要出去讀書的,所以爸爸早早就給她選了這個行李箱,可沒想到,一次都沒用過。


    隔天一早,秦歌在廚房裏熬粥,秦媽出來看見了,忙拉開她,說不用她做。秦歌站回去,說:“我學會了,挺容易的,你們嚐嚐。”


    秦媽眼睛紅了,問她:“是為了白醫生吧?”


    “恩。”秦歌點點頭。


    後來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秦爸和秦媽沉默地吃完小米紅棗粥,秦媽說:“你去吧。”


    秦爸不吭聲。


    秦媽說:“隻要是你喜歡的,就去做吧。”


    這些年,她的女兒太苦了。


    她也年輕過,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老天奪走了小歌很多東西,幸好,給她留了一個。


    雖然在房間裏說好了的,可秦爸突然變卦,對秦歌說:“他住哪?我送你過去!”


    秦歌不想讓白啟嘉見她的父母,他現在身體不好,這樣會有壓力,他也會有負擔。


    她希望自己能做好一切。


    秦媽扯了扯秦爸,秦爸在秦歌拖著箱子出門時渾身不舒服,低聲叮囑:“晚上記得鎖門,別讓那小子進去!”


    秦媽嘖了聲:“說什麽呢!小歌你去吧,想吃什麽回來拿就行。”


    秦歌坐電梯下去了,秦爸特別不願意,對秦媽說:“那小子高中的時候就敢親我閨女!你以為他現在能斯文到哪裏去!他要是再敢幹什麽壞事,這回我打斷他的腿!”


    秦媽拍拍他:“你的小棉襖遲早是別人的,趕緊調整心態吧老秦同誌。”


    白啟嘉覺得奇怪,為什麽那姑娘今天來的特別遲?可聽見開門聲出來一看,就有些反應不過來。秦歌拖著個大箱子,那箱子顯然不是她的風格,黑色的,挺耐髒。


    秦歌站在鞋櫃旁,手緊緊握著行李箱拉手,什麽都還沒說,白啟嘉就過去把她抱起來了。她個小又瘦,根本不費力氣,可她怕他身體受不了,讓他趕緊放她下來。白啟嘉也算聽從了她的意見,但沒放到地上,而是抱著小娃娃架在了門後。秦歌整個背貼著門,麵前是他那麽好看的臉。


    他說:“謝謝。”


    秦歌把臉靠在他肩上,低語:“謝什麽啊……不許再說了。”


    她的呼吸拂在他耳後,溫溫熱熱的,帶著難以描述的溫柔。他將她抱緊,說不清這一病,是福是禍。


    他就這麽將她抱了一會兒,秦歌自跟他在一起後,撲通悸動了那麽多天的心,緩緩落到實處。這個叫白啟嘉的家夥,她是那麽喜歡。


    他們一起收拾行李,白啟嘉一手拖她的行李箱,一手牽著她,進房間前略感抱歉地說:“早知道就選大套一點的。”


    這個房間秦歌已經很熟悉了,有一張雙人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


    白啟嘉將自己的衣服歸攏歸攏,給她騰出大半地方,然後靠在牆邊看她整理。女孩子東西多,他看魔術一樣看秦歌拿出毛茸茸的家居服,棉質的睡衣,厚外套,羽絨服,他指著她手裏的尼短裙說:“這個不能穿。”


    她配著一條厚褲襪,說:“穿這個就不會冷了,裏麵再貼片暖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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