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大夫嚴重了,是文德冒昧打擾先生您就診了。”


    不敢有絲毫輕慢,裴文德連忙起身說道,言談中的恭敬顯然不是裝出來的。


    這一點不止魯大夫看的出來,就連一直藏在裴文德衣領裏的小青也看的明明白白,甚至比他還要清楚。


    裴文德自負嗎?


    這是一個想都不用想的問題。


    作為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穿越者”,又修行了無視諸佛的無心定、菩提佛光,裴文德的自負是一種從骨子裏透露出來的傲然。


    雖然沒有“龍傲天”那種誰都不放在眼裏的狂妄,但真能讓裴文發自內心尊重的人,這個世上除了靈祐禪師之外,魯大夫恐怕還是第一個。


    是的,就連裴文德自己也知道,自己在某些時候的確很傲氣。


    就和自己那個表麵上看風輕雲淡、實際上比誰都孤傲的慧寂大師兄一樣,裴文德也有自己自傲的一麵。


    畢竟不是誰都第一次在麵對妖怪的時候,都有勇氣向對方揮出自己的拳頭。


    也不是誰在剛剛踏上修行之路的時候,就有魄力另辟蹊徑、在短時間內就修成三大輪脈。


    更不是誰都有能力鎮壓莫呼洛迦的力量,並思考著如何將其化為己用。


    不過,裴文德的傲氣是建立在自己的能力之上的。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應該幹什麽,也清楚的知道怎樣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因此,在麵對真正有能力的人的時候,裴文德往往會表現出自己格外謙虛的一麵——那是一種對“能人所不能之人”的欽佩之情。


    正是因為自己也有著超越常人的一麵,所以裴文德才知道,那些站在各自領域巔峰的人在背後究竟付出了怎麽的辛勞和汗水。


    尤其是像魯大夫這種既有能力、又有道德的人的時候,裴文德更是發自內心的尊重他們。


    醫術高超的人很多,但在醫術高超的同時,又有著很高的醫德,達到真正“醫者仁心”的境界的醫者卻很少。


    毫無疑問,魯大夫就是這麽一位“醫者仁心”的神醫。


    “文德呀!你什麽都好,就是有些禮貌過頭了。”


    輕輕的搖了搖頭,並不清楚裴文德本性的魯大夫隻能如此的低聲歎息道。


    “這次又是遇上了什麽難題?還是關於‘心疾’方麵的嗎?”


    早在半個月前,裴文德病好之後第一次來到病坊的時候,魯大夫就知道對方並不是來看病的。


    你見過誰家的病人有會一天跋涉十幾公裏上山采藥?


    就算裴文德全程都是坐在馬車上過來的,對於半個月前還躺在床上的病患來說,亦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情。


    畢竟唐朝可不比後世,這個時代的官方和未來的高速公路也不是一碼事,其中的顛簸恐怕也就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青蛇化身的青衣少年提前打了招呼,魯大夫當時差點就把裴文德當成來搗亂的地痞給趕了出去。


    饒是如此,魯大夫也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把裴文德和小青口中那位“重傷不愈的夥計”聯係到一起。


    自那以後,裴文德就經常隔三差五的打著“看病”的幌子來到病坊。


    時間一長,魯大夫自然也就知道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這少年分明就是以“看病”的名義來偷師的。


    “不是,您上次讓我看的關於‘心疾’的書籍我已經看完了。”


    沒錯,裴文德正在學習醫術,這也是他近半個月來一直待在寧鄉,而沒有返回同慶寺的原因。


    其實裴文德很想光明正大的向魯大夫學習的。


    奈何對方似乎有所顧忌,隻是偶爾點撥一下,卻從沒有成體係的教過他。


    “我現在隻是有些疑問還沒有解決,想向您請問一下。”


    微微皺了下眉頭,裴文德並沒有注意到魯大夫的表情變化,他隻是頗為疑惑的問出了自己的難題。


    “先生,您說要是一個人膻中穴受創之後,是否還有辦法治愈?”


    膻中穴也就是佛家的心輪,裴文德近半個月來除了日常的修行之外,就是一直在研究這東西。


    “膻中穴?”


    “那可是周身氣脈的交匯之穴,受創者非死即傷,根本不可能活下去的。”


    直接出言否定了裴文德的方案,因為魯大夫行醫了這麽多年,還從沒見過膻中穴受了重傷還能活下去的人。


    那可是“心窩”的位置,別說受創了,常人稍有觸碰有可能導致暈厥。


    “呃……”


    被魯大夫一言否定的裴文德滿心都是鬱悶,他哪知道靈祐老和尚用的什麽辦法活下來的?


    甚至還健健康康的活了十八年?


    但自家師父金身被破、心輪受損卻又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思及至此,裴文德又不得不感慨一下那個老頑固的保密工作做的真好,要不是自己偶然間擁有“識海拾遺”的能力,恐怕還真被對方瞞到死去了。


    裴文德可以理解自家師父不希望自己擔心的想法,但這並不意味著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對方的犧牲。


    “等等……”


    看著裴文德那一臉的無奈,魯大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上下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番,方才略有所悟的說道。


    “不過如果真有人膻中穴受傷未死的話,我倒是建議你可以考慮一下嚐試一下用‘針灸之法’活絡經脈,同時輔以藥膳補足元氣精血。”


    說到這,魯大夫的語氣再次頓了頓,眼神中也閃過一抹遲疑。


    “然而針灸、藥膳之法可不比尋常的醫術,所需要的精力也遠不是看幾本醫術可以比擬的……”


    “你真的做好學習的準備了嗎?”


    難得看到魯大夫如此鄭重,裴文德先是一愣,隨即便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再難的醫術不都是用來學的嗎?我當然有信心了!”


    短暫的沉默了一下,魯大夫看著裴文德,仿佛又看到了年輕時那個立誌於踏上醫術巔峰的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來吧!”


    …………………………………………………………………………………………………………


    “醫術……可不是那麽好學的東西。”


    親自把裴文德送進自己那藏有各種醫術的閣樓之中,站在院子中的魯大夫不禁長歎一口氣。


    “希望我這一念之差不會教出什麽害人的妖物。”


    詭異莫測的青衣少年,擁有超強自愈速度的“夥計”,以及莫名想要治愈膻中死穴的想法……


    要說裴文德是什麽普通人?打死魯大夫都不信。


    這也是他明明看出裴文德天資聰穎,又誠意十足,卻始終不肯傳授對方真正醫術的原因。


    但是現在都無所謂了,自己此刻所做的隻不過成全一個年輕人的夢想,同時也讓自己的醫術後繼有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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