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臨近,關長添一家四口一起回石朗老家過年。按照往年的傳統,全家人都要守歲。想著能和關楠名正言順地跨年,楚沅笑得臉都要抽搐了。


    “關楠你又帶媳婦兒回來了啊。”奶奶見到關楠依舊老調重彈,大人們哄笑一片,關楠這回懶得再辯解。楚沅就這樣被奶奶一口一個“小媳婦”地喚來喚去。


    吃過年夜飯,關子龍嫌春晚太乏味,提議看點比較刺激的,比如鬼片。關楠沒異議,關子琪高舉雙手讚同。楚沅單單聽著都覺毛骨悚然,頭一次聽說看鬼片跨年的。在她看來,過年看鬼片像是犯了某種大忌一般。但楚沅不忍拂了大夥的興致,隻好忍痛也答應了。


    他們來到二樓關子龍家的客廳,關子龍的移動硬盤裏存貨豐富,他拍著胸脯說從初一看到十五都沒問題。他還特地下了一些自己沒看過的片子,等著回來大夥一起看。


    不知關子琪的抗震能力有幾度,她怕到時關子琪對抗鬼片的段數比她低、致傷程度比她還高,她可就沒靠山了。於是她默默裝作隨機地坐到了關楠旁邊。


    恐怖劇場正式開播,關子龍拉上窗簾、關了房間燈,坐到關子琪旁邊全神貫注起來。


    劇裏也是這樣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月光黑色的竹林樹影重重、沙沙作響,地麵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慢慢的蠕動。楚沅兩隻手緊攥成了拳頭,目光黏著畫麵中唯一在動的東西上,身體不由自主地向關楠靠去。


    鏡頭慢慢拉近,楚沅咬著下唇,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一點一點站起來的東西上。她看得分外專注,心裏既害怕又好奇,不知不覺忘記了周遭。


    突然之間,她感覺到有一隻手攀上了她的肩膀,那隻突如其來的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肩頭。楚沅嚇得尖叫了一聲,順勢抱住了旁邊的人,腦袋低埋。


    關子龍趕緊將燈打開,以為遇到了什麽意外狀況。哪知隻看見楚沅縮在關楠的懷裏瑟瑟發抖,關楠低頭望了她一眼,發出一串喪心病狂的笑。關子龍和關子琪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瞬間頓悟,均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


    “咳咳。”關子琪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像夾心餅幹一樣粘在一起的兩個人。


    關楠的手不知幾時環上了楚沅的腰,她感覺到那隻手似乎不經意間收緊了一些,關楠胸口起伏,顯然笑得不能自已。楚沅紅著臉離開了他的懷抱,垂頭不敢正眼看眾人。


    “那我們還繼續看不?”關子龍試探性地問關楠。


    “那就不……”


    “看啊,怎麽不看啦?”楚沅抬頭打斷關楠的話,覺察到他狐疑的神情,她音量漸低,“我覺得挺好看的。”又突然坐直指了指關楠,“剛才那是他嚇我,那是意外。”


    關子龍再度熄了燈,這回楚沅明目張膽地抱過關楠的胳膊。


    “我隻是以防你再度偷襲我。”黑暗中楚沅瞪了他一眼,此地無銀地狡辯道。


    關楠嗤笑了一聲,但沒有抽回胳膊,任由她去了。他的胳膊被她勒得死緊死緊,跟她的身體弧度貼合了起來。沒過多久,他感覺到楚沅上衣口袋裏手機在震動。楚沅又被嚇了一跳,這回沒發出聲,隻是把關楠的胳膊攥得更緊。他像被觸電一樣震了許久,楚沅一點也沒有要接的意思。


    “喂,你電話,”關楠壓低聲音提醒道,“你再不接我神經都要麻痹了。”


    楚沅依然舍不得鬆開,不耐其煩地伸手去摸手機,剛一拿出來到半路,手上一滑,好巧不巧手機摔到了關楠大腿之間。


    “呃……”楚沅尷尬極了,幸好黑暗中關楠沒看到她發窘。


    關楠抽出被她拽緊的胳膊,撿過手機時順便瞄了一眼,臉不由得黑了下去,可惜楚沅也看不到。


    孟。


    他隱約能猜到是誰,楚沅的交際圈他了解大概的架構,能在除夕夜惦念著她的,估計除了那隻猴子沒有第二人選了。


    楚沅接過手機明顯僵了一下,卻沒有掛斷的意思,而是起身貓著腰從三人麵前摸黑走了出去。


    關楠注意力從電視機上遊離開來,他不由自主也拿出手機,心不在焉地翻看那些群發的拜年信息,卻毫無回複的欲望。所幸沒多久,大伯他們就來敲門,喊他們去放鞭炮。


    上到樓頂,關楠看到楚沅蹲在一個角落接電話,遠遠的他隻聽到了沒頭沒尾的一句“你愛回來就回來唄”。還沒來得急細想,關子龍就喊他幫忙撐竹竿。


    關子龍將鞭炮的一頭固定在竹竿頂端,然後讓剩餘的部分像蛇一樣繞在竹竿上。楚沅顯然聽到了動靜,掛了電話走過來。


    “想點鞭炮嗎?”關楠問她,一手還托著竹竿的一端,另一端架在欄杆上。


    “可以嗎?”楚沅兩眼放光,以往在外婆家,這種事都被表弟搶著幹。


    關楠點點頭。關子龍繞好了鞭炮,便接過關楠手中的竹竿,將之伸出欄杆外,轉動著竹竿讓鞭炮不斷往下垂,直至快到地麵。


    楚沅跟著關楠下到大門口,接過線香蹲到地上,伸出一隻顫顫悠悠的手以線香觸炮引子。垂下的炮仗像一長串紅辣椒,那一星點紅光將到未到之際,楚沅肩上又挨了突然的一掌。


    “啊——”楚沅被嚇得眼皮眨得飛快,手上一抖,線香從炮引子旁偏開了。關楠如此不亦樂乎地重複了好幾遍,楚沅又急又氣,手上更是不聽使喚。


    “關楠,你別嚇妹妹啊。”關長添站在他們後頭,笑著道。


    聽到遠處人家的鞭炮聲,關楠也收斂起來,蹲到楚沅身旁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自然地搭在她後背。


    “等看到點燃了馬上起來啊。”關楠叮囑道,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楚沅低低嗯了一聲,心頭更是慌亂。


    他的手很穩,楚沅手中的線香直直往炮引子下端送了過去。哧地一聲,炮引子燃了起來。關楠迅速把她拉起來,一起退到了門廳裏麵,楚沅捂著耳朵躲到了他身後。


    鞭炮聲此起彼伏,劈裏啪啦用自己的語言道出新年祝福,空氣裏彌漫著硝石的味道。衣兜裏的手機不停震動,賀年短信源源不斷擠了進來,楚沅也來不及看,踮起腳湊近關楠的耳朵,喊道:“新年快樂!”然後又壓低嗓門,“關楠,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你說什麽?”關楠偏下頭拔高聲調問她。


    “我說,新年快樂!”楚沅笑嘻嘻地說道。


    “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新的願景,願今年比去年更幸運。楚沅看向他的側臉,白煙彌漫,那俊朗的弧線忽近忽遠。


    回來的人多了,房間不夠,楚沅晚上和關子琪睡一個屋。兩個姑娘互道了晚安,熄了燈躺在被窩裏。屋外的鞭炮聲依舊沒有消停,她們雖然眼乏,一時半會卻也睡不著。


    “沅沅姐。”關子琪突然翻過身來,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開口:“你跟楠哥哥是不是在談戀愛啊?”


    “為什麽這麽說呢?”楚沅愣了一下,也側過身墊著胳膊等她的下文。


    “唔,感覺像是。你們看上去比國慶回來的時候親密多了。楠哥哥看你的眼神,怎麽說呢,帶了點……那什麽的感覺。”關子琪搜腸刮肚尋找合適詞匯。


    “寵溺?”楚沅不確定地接了一句,雞皮疙瘩都要立了起來。


    “對,寵溺!就是小說裏麵男主角經常用的那種……”關子琪激動得拍著被子。


    “呃……”楚沅感覺被雷劈成了兩半,“算了吧,他可沒這個意思,是你想多啦。我跟他,唔,就是關係比較好而已。”


    關子琪沒轍,既然楚沅不承認,她隻好打算改天問問關楠。


    初一的早晨,一家人在門廳裏吃早餐,按照當地的風俗,沒有結婚的小孩還能拿壓歲錢。關楠看楚沅雙手接過紅包時那副樂得顫抖的模樣,嘴角一抽,散了席後直接把他的全數塞給了她。


    “喏,哥你偏心啊,就給她不給我。”關子琪噘嘴來回看著兩人。


    “你哥這是在交下個月的夥食費。”楚沅甩了甩挺括的紅包,又敲了敲關楠的胳膊,裝得真像那麽一回事地說:“數還沒夠,回去記得補全哈。”


    兄妹四個一起去縣城逛了花市。凡是楚沅看上的東西,關楠都不忘擠兌一句“幼稚”,卻在她賭氣說要買時,默默地掏出錢包幫她付錢。


    關子琪越看越疑,這兩人一旦粘在一起,總感覺他們已經和現實世界抽離,旁人進不到他們的世界,隻能站邊上旁觀。關子琪慫恿關子龍把楚沅支開,自己親自拷問關楠。


    “我跟她哪有什麽‘戀愛的氣場’啊,你戀愛過嗎?沒有就別唧唧歪歪了,我看是你言情小說看多了吧。”關楠反駁關子琪的“謬論”,但說話時忍不住往楚沅那邊溜了一眼,她和關子龍正跟老板討價還價。


    關子琪瞥見了他的小動作,竊竊笑著沒有急著戳破他。關子琪掂量著等她找到確切證據,再當麵拆穿他倆赤裸裸的奸情。


    可惜關子琪機會不多,初二中午,關楠便按照往年的慣例去趙心湄那兒拜年了,而楚沅也要回外婆家。看不到這對黏膩的“愛侶”,關子琪頓覺寒假黯淡了幾分。


    “哎……”楚沅叫住準備上車的關楠,他回頭問什麽事。其實她也沒什麽事,就是沒料到分別會那麽快。她反射性地想說:記得有空給我發信息啊。可想想她還不夠格,一腔柔情百轉千回,最後能說出口的隻有四個字:“路上小心。”


    關楠應了一句,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像是為了加深印象。本來他都做好了被她囉嗦一番的準備,豈知聽到的不過是一句尋常的叮囑。


    楚沅看了好幾次手機,恨不得連洗澡也隨身帶著。她還把手機音量劃到最大,怕錯過了關楠的信息。可是她把屏幕開開鎖鎖,電量都快耗完的時候,關楠才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一坨便便。


    扁扁:大過年的你就不能吉利點嗎?


    微信要是有表情加倍的功能,她一定毫不猶豫賞他一百個炸彈。


    沒多久,楚沅收到關楠發的微信紅包,登時樂得對著手機屏幕傻笑起來。


    扁扁:啊……


    這次關楠沒有再回複她,而是甩了一條電話過來。


    “打字太麻煩了。”關楠哀聲道。


    “嘁,”楚沅撅了撅嘴,“你是跟哪個美女發信息發得手軟了吧。”


    “你真是聰明得讓我懷疑你是我親妹了,”關楠嘿嘿笑,“你猜我現在在哪?猜對了再給你個紅包。”


    “鯨洲唄。”楚沅不假思索地回答。


    “廢話,這我早上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還能叫猜麽?”


    “不會是在海尚華庭吧?”楚沅隻想到了他們工作室旅遊的時候去過鯨洲,除此以外想不出自己和鯨洲還有什麽交集。


    “嗯,我就在上次的海灘邊呢。”冬季的夜空星星格外晶亮,墨藍的天空似乎又飄滿了橙幽幽的孔明燈。


    “大晚上的跑到海邊去找豔遇呐……”其實現在也不過晚上九點多,她不過想知道關楠跟誰在一起罷了。


    “對啊。”關楠插著褲兜一個人走向了海灘,“這邊來度假的人還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截獲到了他的腦電波,顧千純突然從身後小跑過來,衝著他喊道:“關楠,原來你在這兒啊,阿姨讓我來找你呢。他們想去市區看花燈。”


    楚沅心頭咯噔一下,愣怔了一會,酸溜溜地問:“誰啊?”


    “噢,顧千純。”關楠轉身朝顧千純招了招手,當著她的麵回答了楚沅:“我媽叫她們家一起來這邊過年。”


    話音剛落,他便聽到電話裏傳來嘟嘟的忙音。關楠吃了一嗆,氣呼呼地把手機塞進兜裏,跟著顧千純一起離開了海灘。


    而另一端,楚沅看著發黑的屏幕,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如若不是手機沒電,她還不敢掐斷他的電話呢。


    鯨洲市區的花燈跟關楠往年所見的大同小異,他興致缺缺地跟著長輩們走,旁邊跟著乖順的顧千純。趙心湄率隊折進一家珠寶店,關楠看她的眼神像看宰客的導遊,他站門口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被趙導遊摳著胳膊拐了進去。


    “哎,說實話,你到底幾時才跟小純定下來?”趙心湄壓低嗓門問他,“早點定下來早點告訴我,我好給我兒媳婦送套見麵禮啊。”她用下巴指了指玻璃櫃的琳琅金銀。


    “媽,誰告訴你我要和她定下來啊?”關楠狐疑地看著他媽,趙心湄的思維於他而言就像一段充滿邏輯錯誤的代碼,他沒法編譯成功。“你想送禮物也不用扯上我啊,現在大過節的就可以送。”


    “不跟小純你跟誰?楚沅?”趙心湄趕緊將他拉到了一邊教訓道,“你以為我這次是平白無故叫顧家人一起來過年啊,還不都是為了你。沒誰比她更適合你了,你看看她那性格,多乖巧啊,娶回家了也不怕會吵架。小純又是大學老師,每年有三個月的假期,以後小孩教育問題也不用愁,像你這種天天加班加得沒譜的男人最需要一個安心顧家的女人了。”


    趙心湄接下去的滔滔不絕全被關楠一句話堵了回去:“媽,那她會做飯嗎?”


    趙心湄莫名其妙地盯著兒子,想不透他哪根神經搭錯了,突然提起這麽風牛馬不相及的茬。


    關楠沉吟了一聲,輕輕推開趙心湄,向顧千純走去。“我們出去逛逛吧?”


    顧千純吃了一驚,但也心有此意。於是關楠跟另外三位長輩陪了笑,和顧千純一起出了珠寶店。看到兩人需要獨處,家長自然心頭大歡。隻有趙心湄沉重臉,瞧出關楠隻不過是被戳中心事,才急急忙忙避開她。


    夜市裏遊逛的人群摩肩擦踵,關楠帶著顧千純漫步目的走著。走沒多久,他們被人潮衝散,神遊太虛的關楠走了一段路才發現顧千純沒有跟上來。他急忙回頭,才發現顧千純從人群縫隙中鑽了出來,還一臉歉然地說是自己腳程慢,沒能跟得上他。關楠心有愧疚,隻得收斂了神思留心看著她。


    顧千純進了一家diy飾品店,店麵不大,東西也不算貴,裝修和飾品一樣別具一格。她的注意力被手鏈吸引了過去,關楠的目光卻停留在一支黑檀木發簪上。


    發簪雕工精湛,木質光滑有澤,一端粘了朵細小的朱紅雕漆玫瑰,經典紅黑的結合古樸卻不木訥。關楠想了想,便讓老板把發簪帶上。


    “好看嗎?”顧千純手腕上套了一條幹青手鏈,襯得皮膚愈發雪白。關楠點點頭,顧千純看到老板在包裝那支黑檀木發簪,便好奇問:“要送人嗎?”


    “嗯,給我妹妹。”


    “楚沅嗎?”顧千純明知故問,卻還抱了不切實際的幻想,希望能聽到他不同的回答。


    “老家的妹妹。”關楠沒有回視她,指了指鏈子讓老板一起給買單了。沒想顧千純卻搖搖頭,把鏈子褪下物歸原處:“我好像也不是太喜歡這款。我們還是走吧。”


    關楠也不勉強,付了錢便和她一塊出去。


    來到鯨洲關楠也算半個地主,為了盡地主之誼,關楠在海尚華庭多呆了兩天,回燕陽的時候楚沅還沒回來。關楠的房子裝修好之後,趙心湄都沒空參觀,趁著春節有閑便把這事給了了。顧家人正好順路,關楠便也邀他們上樓。


    顧千純路過關楠樓下無數次,頭一次進關楠家裏既激動又忐忑。進到客廳,她一眼便瞄見了電視櫃上那兩隻白玉金眼的小馬坐飾,呈麵對麵幾乎要親吻的姿勢。走近看,底座上還雕了一行英文字:make fun game studio(麥方遊戲工作室)。


    “工作室年會的時候抽獎得來的。”


    關楠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顧千純回頭看見關楠唇角微揚,他眼神柔和,流連在白馬身上。


    “挺有意思的。”顧千純笑了笑。關楠帶趙心湄上樓,她不便跟著,就留在客廳轉悠。室內較為暖和,顧千純吃飯的時候順手把圍巾解下搭在了沙發上。


    陽台上精巧的盆栽、客廳裏插著虯枝細花的花瓶、冰箱門上手繪的便箋,等等,無一不透露著女主人趣雅的品味。也許“女主人”一詞並不準確,但那是她能想到最貼合的詞匯。


    趙心湄一推開關楠的臥室門,那張寬闊的雙人床便映入眼簾。


    “這麽大一張雙人床,可惜了。”趙心湄搖頭咂道,拍了拍兒子的肩頭以示安慰和鼓勵。


    關楠一時語塞,趕緊帶趙心湄趕進度似的把所有房間過了一遍。


    次日早晨,楚沅從外婆家回燕陽。進門將大包小包丟茶幾上,她一屁股坐到沙發時,看到抱枕下壓著一塊碎花布。她掀開一看,隻見一條小清新的碎花圍巾紮眼地堆在沙發的角落裏。


    涼意如同毒蛇一樣沿著之間爬進心髒,楚沅竭力抑製慌亂的心跳,撿起圍巾機械地往樓上走去。


    “關楠,你的……”


    關楠在電腦前戴著耳機調代碼,楚沅幾時回來都不清楚。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側,突然伸過來一塊莫名其妙的花布,關楠當真被她嚇了一跳。


    “呼,你幾時回來的?”他取下耳機,看到那塊花布不由皺眉,“這是什麽?”


    “你的圍巾。”


    “不是我的。”他拈著楚沅的手腕,把那團被楚沅揉在手裏、類似抹布的東西移到一邊。


    “更不是我的,”楚沅直接把圍巾丟到他鍵盤上,“在沙發上撿到的。”


    腦海裏電光石火閃過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他轉身朝楚沅將要離開的背影道:“那是顧千純的,她昨天來過。”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楚沅扶著門框停下來,略略側頭生硬地回了一句。


    聽到她壓抑的聲音,關楠心慌得像課堂上搞小動作而被老師揪到的學生,他站起來拔高聲調說:“你別誤會,昨天我媽他們和她爸媽都在。”


    “我能誤會什麽啊?”楚沅轉過身眼神奇怪地盯著他,關楠的解釋在她看來僅是欲蓋彌彰,她自嘲地笑笑,“你跟她怎麽樣……那不都挺正常的嗎。”


    她突然的反常讓他如履薄冰,他倒是希望楚沅能一如往常一樣反諷他幾句。能看到她柳眉倒豎、急得跳腳的模樣,也是一種另類的心安。


    此刻這些都成了奢望。關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年後上班沒多久便趕上了情人節,有伴的都是有恃無恐,單身的都在蠢蠢欲動。


    中午吃了飯,電梯門才一打開,關楠便發現楚沅已經站在裏頭,她手裏捧著一大束香檳玫瑰,顯然剛從一樓上來。那幾十朵簇擁在一起的玫瑰,原本是一大團素淨的顏色,此刻卻亮得差點瞎了他的眼。關楠眨了眨眼,仿佛為了確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覺。


    可楚沅依然好端端地站在角落裏,垂眼盯著玫瑰,嘴巴一張一翕,像在數數。


    五十一朵,花語是什麽?唯一?楚沅暗自納悶,一抬眼卻對上關楠那對陰沉沉的眸子。


    “喲,還有帥哥惦記著你啊?”關楠鼻子灌了醋,酸溜溜地調侃道。


    聽到他的話,整個電梯的人又朝她行了注目禮。楚沅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用唇語說了四個字。


    “關你屁事!”


    當著一大群人的麵,關楠不好發作,隻能跟楚沅大眼瞪小眼,一路僵持到了17樓。


    其實楚沅說的也對,這關他什麽事兒呢。他悶悶不樂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哇,誰送的?”方瀾瀾的驚呼吸引了一大票人的注意力,她對著那束香檳玫瑰左瞧右瞧,“不會是關楠吧?”她指著花,壓低了嗓門,那條因感冒而鼻音重的聲音更加含糊不清。


    “你覺得有可能嗎?”楚沅翻了個白眼,將玫瑰插到了桌子上那堆玩偶的空隙間,“前男友送的。”楚沅淡淡說了一句。


    “孟廷禹回來啦?”方瀾瀾一驚一乍,“你倆複合了?”


    “複合了還能叫前男友嗎?”楚沅說,“他說年後回來,到現在沒見影兒呢。”


    “那他情人節隔了千山萬水還給你送花,夠情深意切的哈。”方瀾瀾納悶地交替看著楚沅和玫瑰。她和前男友早就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了。


    楚沅聳了聳肩,搖搖頭道:“反正他要送我就收著唄。”孟廷禹最近似乎閑得慌,總愛在微博私信上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既然他沒有表態,楚沅也沒必要花心思瞎猜。她窩起手心,倒了點礦泉水,用另一隻手沾著彈在花瓣上。


    她和孟廷禹雖然也有過大吵大鬧、冷戰,但沒有第三者插足,還算是和平分手。彼此沒有虧欠對方,都已經分手三年,心態比當年平和了不少,偶爾的問候基本可以平靜相待。方瀾瀾和崔易顯然無法再過渡到這個階段。


    方瀾瀾沒有再深究,從桌子上抽了一張紙巾擤了擤鼻子。“感冒了好難受,下了班我想回去睡覺,今晚就不能陪你了。”她一瞬間感覺到頭重腳輕,話裏遺憾之意比鼻音還濃重。本來她們今晚打算湊對一起到世界公園看八點鍾的煙火。


    “行了,”楚沅輕輕推了推她的後背,“回去好好休息吧。”


    下午蘇凡均發微信來問她今晚能否賞臉一起吃個飯。換做是平時,反正左右無伴,楚沅答應他也不是什麽大事。但在情人節這天,吃飯儼然成了影響友好邦交的政治敏感話題。楚沅握著手機茫然四顧,奢望能從四周的人或物中找到婉拒他的靈感。


    恰好蓋爺在項目組的美工群裏發了一份ui優化的需求,問今晚哪個同學可以跟進一下,沒人的話他就點名了。


    “蓋爺,我來吧。”楚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蓋爺看到楚沅主動請纓,馬上拉了一個對話框和她私聊。


    蓋爺:今晚要陪玫瑰哥哥一起加班啊?聽說他們開發一個都走不了。


    楚沅:呃,花不是他送的……


    蓋爺:小情人真多。


    蓋爺也不再深入八卦她,直接在大群上宣布決定。楚沅有了名正言順拒絕蘇凡均的理由,垮著肩膀舒了一口氣。聽到關楠也要加班,恍然間她和關楠有了同病相憐的錯覺。


    而晚上八點多,關楠在公司內部通信軟件上看到楚沅還是在線狀態,幸災樂禍的同時,他隻覺莫名心安,就像一棟樓裏其他人家都熄了燈火,單單楚沅給他留了一盞小燈,讓他從樓下一眼就能認出家在哪兒。


    關楠旁邊的位置上,田小衡低著頭刷了一會手機,抬起頭時深深運了一口氣。他挪著椅子坐到關楠身側:“楠哥……”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關楠聽著這個不同尋常的稱呼、這條好聲好氣的聲音,心頭浮起不祥的預感。


    “說。”他頭也不回。


    “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全掌握在你手中了,這個忙除了你沒人能幫我了。”田小衡雙手合十哀求道。


    “你下半輩子要遭什麽罪啊?”


    “楠哥,瀾瀾她生病了,一個人在家,我得回去看看她。”田小衡恨不得抱著他的胳膊把他正臉給拽過來,“你看,今晚的任務能不能幫我搞一點?”


    “你又不是醫生,你跑回去頂個球用,”關楠終於搞清他的意圖,轉過身來瞪著他,“開兩條戰線,你這是要搞殘我的節奏。”


    “哪裏哪裏,楠哥你是金剛不壞之身,哪裏殘得了。”風水輪流轉,上次關楠提著茄子和豆角腆著臉來他家蹭吃,現在輪到他小心地陪著笑。田小衡悲歎他倆果真是物以類聚,賤人一對。


    “算了,你還是直接弄死我比較快。”關楠又將視線移回電腦屏幕,他自己的任務都堆積如山,再加上田小衡的話,他可以客串五指山下的孫猴子了。


    “我怎麽可能弄死你啊。”田小衡頓了一頓,慢吞吞掏出手機點開了一個視頻,“我隻會把你年會上做俯臥撐的視頻做成動圖,群發整個公司,鼓勵大家收藏做為聊天表情,讓你見、光、死!”


    關楠伸手想去奪田小衡的手機,田小衡貴有先見之明,靈巧避開了他這一招,把手機揣進兜裏,站起來衝他挑挑眉,拍了拍褲兜,就像在說:看你丫敢不幫忙!


    “就這一次,”關楠咬牙切齒,“下不為例!”


    “楠哥,還是你仗義!下次我幫你扛回來。”田小衡拍拍他的肩膀,拎起電腦包甩肩上,信誓旦旦地說:“大恩不言謝,回頭請你吃飯。”


    關楠拍開他的爪子,“下半輩子別讓我再看到你!”


    田小衡離開後,關楠旁邊的座位空了出來,整個格子間似乎冷清了許多。關楠歎了一口氣,那一串串代碼像鐵鏈子一般,把他絞回無窮無盡的0和1的世界。


    楚沅:你什麽回去?


    關楠:不知道,田小衡跑路了,把東西都丟給哥做!


    楚沅看著關楠最後大哭的表情,苦笑不得的同時,又不禁心疼。


    楚沅:那我等等你吧。


    “太晚了,你先回去吧,別等了。”關楠愣愣看著剛打出的一行字,又輕輕搖頭把它全刪了。都快十一點了,讓她一個人回去也不放心。


    關楠:再等我幾分鍾,弄完這點,剩下的明天我再來加班好了。


    情人節撞上周五,今晚加班的人相對少了一小撮。關楠在電梯口等楚沅出來,她手中沒有玫瑰花,臉色因為長時間工作而稍顯蒼白,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了白天的多刺和棘手,反倒沾上了疲倦時特有的柔和。他沒有打聽玫瑰是誰送她的。這件事上關楠沒法平靜地發問,他一開口必是諷刺和譏誚,楚沅也必然會與他針鋒相對。


    上了車剛發動車子,關楠想起什麽似的,把手刹拉了起來。他側身向前,摸索著副駕座前的抽屜。楚沅下意識把雙腿盡量往邊上撇,問他在找什麽。


    “給你。”


    一個細長的盒子落到了她手上,楚沅遲疑看了他一眼,像是確定他是否給錯人了。關楠似乎在等她反應,並沒有急著開車。楚沅取開蓋子,裏麵是一支古風的黑檀木發簪,上頭還粘了一朵嬌小的漆雕紅玫瑰。實在很難想象關楠竟然有心思送她這樣的玩意兒。


    “哎,你幫我把頭發盤起來吧。”楚沅咬著唇抑製內心的波瀾,把發簪遞給他。


    “怎麽盤啊?”關楠沒有拒絕,接過了發簪,楚沅順從地側過了身,“沒經驗哎。”


    楚沅重新拿回發簪,給他示範了一遍。“把頭發攥在手裏,發簪壓在上麵,頭發繞發簪一圈,然後再把發簪反勾過來,插進最下層的頭發裏麵。看明白了嗎?”


    “再來一遍。”


    她拔出發簪,柔順的發絲像墨汁入水般垂了下來。楚沅放慢動作又演示了一遍,關楠訥訥地應了一句大概明白了。鍵盤上平時靈活翻飛的修長手指,到了這裏卻笨拙得像是神經麻痹。他像模像樣地抓起她的頭發,回想著該怎麽繞圈子。他現在就像用左手拿筷子挑麵條,完全不得要領。他怕糾疼了她,小心翼翼地搗鼓了好幾次,手剛鬆開,發簪和頭發卻都一起鬆散開來。


    關楠無奈地咂了咂舌。楚沅啞然失笑,自己用發圈利索地紮起了一個發髻,說:“你把發簪戳進去就好了。”關楠依言而行,發簪穩穩地插在了她頭上,紅黑相應,雅致卻不呆板。


    “好看嗎?”楚沅問他。


    “好看啊。”關楠反射性地回答,話畢又此地無銀地補了一句:“我是說發簪好看。”


    楚沅嗤笑了一聲,沒有再跟他深究。她摸了摸發上的簪子,這一刻她能強烈感受到關楠的感情磁場。那些隱藏起來情意,都被傾注到了簪子上,傳遞到了她這裏。也是在這樣一波又一波的驚喜裏,她一次又一次地確信關楠內心深處的感情曾和她發生過撞擊和共鳴,哪怕撞擊力度很微弱,哪怕共鳴隻是轉瞬即逝。


    關楠就像一個精明的飼養人,走幾步就給她撒一把糧食,她嚐到甜頭後,以為跟著他走便能衣食無憂。她屁顛顛地跟了上去,走到口幹舌燥、四肢乏力,他都沒有再投食之意。她終於累得要放棄的時候,他卻又自己回頭,默默地讓她吃飽喝足。


    如此惡性循環,她始終不能跳出這個怪圈,也不舍得跳。


    此刻她真想揪著他的衣領,質問他為什麽對她這麽好,卻又僅限於此,還想問對他來說,她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可是先前輸了一棋,楚沅怯頭怯腦如驚弓之鳥,不敢再輕舉妄動,怕換來的又是相同的回答。


    關楠的車平穩地在小區裏停了下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他們的手機短信音噔噔噔地響了起來。麵麵相覷對視了一眼,他們各自掏出了手機。而簡直像約好了似的,兩人輕聲笑著,將手機掉了個麵給對方看。


    方瀾:我和田小衡在一起了。


    田小衡:瀾瀾答應做我女朋友了哈哈哈!


    楚沅問方瀾瀾怎麽突然就繳械投降了。


    “其他人知道我生病,都是安慰我要多休息、多喝水。但是隻有他一個人買了藥過來看我,開門看到他的時候真的感動化了。”


    方瀾瀾將信息發了出去,想了想又補充:也許你會說感動不是愛情,我其實也這麽認為。但在我看來,感動應該是愛情的開始吧。


    田小衡顯然沒有方瀾瀾這般淡然透徹。他恍笑著回到了自己的窩,亢奮得手舞足蹈跳了一會大神,想群發短信昭告天下他戀愛了!他田小衡打了28年的光棍終於脫光了!想了想又怕秀恩愛、分得快,於是他隻跟關楠和蓋爺分享了這條獨家新聞。


    蓋爺:不是吧,那快談談和女人接吻跟和男人時候有什麽不同吧。


    田小衡: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關楠:祝你早日過上性福生活。


    田小衡:……


    田小衡麵露癡笑坐了一會,開了電腦清空了一個50g的硬盤。


    一大早,楚沅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自稱是某個三分鍾相親節目的主辦人員,來向她核實個人信息,邀請她參加下午的活動。楚沅本來以為這是騙子電話,豈知對方報出信息跟她的完全一致,包括她的公司、職位甚至興趣愛好。她心有不安,以為自己哪一步疏忽而泄露了個人信息。她上所謂的活動方網站溜了一遭,知名度挺高的相親網站,沒發現什麽異常,她卻想到了一個可疑人物。


    “對,是我幫你報的名。”麵對楚沅的質問,侯月坦蕩地承認了。不僅如此,她很快將局麵扭轉過來,讓自己成了受害者,楚沅才是那個“不知好歹、不識好人心”的人。“我還不是操心你的婚姻問題嗎,看我連活動費都幫你交了的份上,你不去也得給我去。不然回頭我又喊人給你逐個介紹隔壁醫院的單身小夥。”


    “一個破活動還要交活動費?媽,我看你是被人騙了吧。”楚沅不假思索地驚叫道。看在侯月不惜血本的份上,就算真是個破活動,楚沅也得去走個過場了。


    侯月笑吟吟掛了電話,臉上浮現得意之色。楚沅才是被忽悠的一方,什麽“活動費”隻是侯月信口胡謅,經濟壓力下楚沅心有內疚、不得不從,侯月就是摸準了她的死穴。


    來到舉辦活動的酒店大廳,人山人海裏楚沅遇見了同病相憐的蘇凡均。


    “這還是我第一次相親呢。”楚沅摸了摸鼻尖,略有靦腆地說道。


    蘇凡均比關楠年長,也到了這個“皇上不急太監急”的適婚年齡,相親次數自然不少。他自我吐槽了一番,倏然話鋒一轉,用下巴指了指楚沅的發髻,說:“這發簪真漂亮,配你很合適。”


    “是嗎,”楚沅不禁伸手撫摸那朵漆雕玫瑰,嘴邊溢出淺笑,“謝謝。”


    玫瑰露出了招蜂引蝶的本性,楚沅身後不遠處,眼尖的顧千純也注意到了她的發簪。關楠上次明明告訴她發簪是送給老家的妹妹,顧千純自嘲地笑了笑,身邊同伴喊了她幾次才聽清。


    相親會像婚宴流水席一樣過了一桌又一桌。楚沅平時進超市挑個菜都不止三分鍾,要她三分鍾決定一個男人是否值得後續發展,那更是有違她的邏輯。如果像方瀾瀾說的,感動是愛情的開始,這白駒過隙的三分鍾裏,別說是感動,就連激動也沒有。


    楚沅身心俱疲地和蘇凡均出了酒店門口。蘇凡均借機邀她共進晚餐,昨天是因為情人節拒絕了她,今兒隻是一個尋常的星期六,楚沅總該賣他個麵子吧。


    “可是……”楚沅麵露難色,不自在地綰起耳邊的碎發,“關楠加班,早上說了下班要回去吃飯,所以……我得回去給他做飯呢。”


    “這樣啊……”蘇凡均難掩落寞。楚沅還真聰明,強調了“早上”,讓他知道這是先來後到的問題,又說她“得回去”,聽起來像是她不情願,但實際隻是換了一種方式拒絕他罷了,“那我送你回去總可以吧。”他僅剩下最後的奢望。


    “那方便的話,送我到公司樓下吧。”


    伴著汽車的發動聲,蘇凡均歎了一口氣。


    “沅沅,聽說你以前就認識關楠了對吧。”


    蘇凡均不知怎地就提起了這茬,話剛脫口,卻又後悔自己的唐突。楚沅初遇關楠是在她爸爸出車禍被送到醫院後,那對她來說應該是苦痛的回憶。


    “對啊,”楚沅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沒有覺察到蘇凡均麵色的凝重,“說來挺巧,當年我爸出車禍的時候,恰好是他把我爸送到醫院,然後關叔叔是我爸的主刀醫生……哦,我可能沒跟你提過,我爸在我高一的時候車禍過世了。”楚沅怕他覺得話題太過沉重,又回到了原題,“不過雖然那時見過關楠,但他那時在頤山中學,我在懷安那邊,後來也沒機會再見到。如果我家那時候在頤山買房,我就能轉到你們學校,說不定我都能認識你呢。”說不定她年少時候就能勾搭上關楠了呢。


    “其實……”蘇凡均欲言又止。他想告訴她,就在她認識關楠的時候,蘇凡均也見過她,並深深記住了她。可是他又不能,他怕楚沅知道事情起末之後會對他懷怨於心。


    “其實什麽?”楚沅反問,但她沒有等到他猶豫完畢,已經看到了雲塔大廈,“在前邊路口放我下來就可以了。”


    蘇凡均想說,其實九年前關楠剛認識她時,他也見過那個在醫院哭得稀裏嘩啦的她。蘇凡均有時會想,如果當初做那件事的人是他而不是關楠,楚沅會不會對他有所不同,哪怕隻有那麽一點點。他生日楚沅送了他一枚袖扣,卻不願意參加他的生日party。楚沅對他存了幾分情,他多少也能窺一斑而知全豹,隻是不甘心。


    關楠聽到楚沅過來,倒是挺意外,便問緣由,楚沅如實相告。


    “你還去相親?”他急得眼皮跳了兩下,“下次直接找老關,讓他給你介紹個乳腺外科的男醫生。”


    楚沅衝她翻了個大白眼:“回頭我也讓我媽,給你介紹個泌尿科還是什麽菊花科的女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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