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是個很矛盾的人,他極重感情,又極其冷漠。對於威脅到他權利的人,不管有多大的功勞。他絕不吝嗇他暗中的屠刀。


    而對於沒有威脅的至親之人,他也不吝嗇自己的感情。


    少年時的經曆,促成了天啟這種性格的養成。


    生母被人活活打死之後,轉眼就被寄養到了下手的女人手中,在那個女人手中受盡了虐待。


    而移宮案中,天啟如同一隻提線木偶般,被人搶來搶去,充當著盡職的唯一道具,惶恐的看著。我想,對於當時實際年齡還沒有十五歲的天啟來說,他當時的內心是有多麽的無助與絕望。


    這些也讓天啟對權利有著極強的掌控欲。


    後世提到天啟,都是木匠皇帝,昏君,被客氏和魏忠賢所蒙蔽,任由他們禍亂朝綱。


    但天啟自始至終都是大明朝的絕對控製者,極為擅長裝糊塗和順勢而為,東林黨的全盛與覆滅,閹黨的權勢滔天,都離不開天啟的暗中操控。


    天啟裝糊塗的手段很簡單,也很有效,就是不太識字,沒文化,對於一些常識性的問題都可能一問三不知。


    但身為一個皇帝,從小就是作為接班人的皇太孫,真的會不識字嗎。


    萬曆的國本之爭,就是從朱常洛九歲時的讀書問題開始的,而作為一個皇太孫,在萬曆已經認命的情況下,他的讀書問題會沒人關心嗎。


    而且,天啟極其聰慧,宮中的這些大的建設,全部都是天啟設計的,小東西上,他還設計了很多機關作品,放現在,那就是極為優秀的工程師和設計師。


    這樣一個人,他真的會不怎麽識字嗎。


    移宮案,以天啟的順利登基而告終,之後自然是提拔表現出色的東林黨。


    彼時的東林黨,還是一群有著崇高理想與政治抱負的正直官員,絕不是崇禎時,那個已經被魏忠賢打斷了脊梁,裏麵充斥著各種歪瓜裂棗的東林黨。


    登基之後,天啟便感受到了這群不懂變通,還不怕死的東林黨的威力。做事處處受限製,這也不許那也不對,感覺自己就是個傀儡,這讓他回憶起了移宮案時的無助與絕望,也為東林黨的破滅埋下了禍根。


    估計是那段寄養歲月中,被李康妃也就是西李罵狠了,天啟很怕挨罵。而眾所周知,明朝的言官恰恰是罵人最凶的一群人,天啟還親眼見過這些人罵人的威力。


    移宮案中,麵對西李派來搶奪天啟的太監,鬥士楊漣怒而喝罵,當時就把那些太監罵的麵無人色,倉皇逃回。


    正是見識過這些鬥士的威力,所以天啟喜歡裝昏君,隻躲在後麵操控,責任都是別人的,挨罵那自然也是別人。


    這不是亂說,朱常洛快要駕崩的時候,讓天啟出來見那些顧命大臣,托孤的時候,西李可以闖進殿內,拉著天啟就走,直接就在殿外大聲訓斥。


    這還是當著大臣和皇帝的麵,可以想象,天啟在西李那裏過的是什麽日子。


    很快,機會就來了,原先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去職,宮中就王安最有資曆,任命都下了,王安隻是按照慣例矯情一下,說能力不夠,恐不能勝任。


    結果天啟還真批了,能力不夠那就不當了吧,直接把他一擼到底,也算是開了先河了。


    王安可是天啟的大恩人,他爹和他登基,王安都是出了大力的。壞就壞在王安與東林黨走得極近,都能算是太監中的東林黨了。王安在,天啟就感覺不到安全感,感覺自己時刻都在東林黨的監視下,王安不走,天啟寢食難安。


    估計在天啟眼中,西李和東林黨沒啥區別,都隻是當傀儡而已。


    當然,不管怎麽說,東林黨和王安畢竟是恩人,這種對恩人下手的事,天啟當然不能背鍋,於是,這口鍋就扣在了客氏和魏忠賢頭上。我估計客氏要是不去哭鬧,天啟最後也隻能讓王安當內相了。


    估計是見識過鄭貴妃和西李的瘋狂,也看到了她們的結局,天啟明白了一個影響了整個大明朝的道理,那就是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而天啟恰恰就有令其狂的能力。


    基本都說天啟與客氏有不正當關係,天啟對客氏極其寵愛,但我看到的,卻是天啟在利用客氏,利用客氏裝昏君,降低所有人對他的警惕。


    要說天啟對客氏有多深的感情,我是不信的,畢竟生母在他十三歲時才被西李打死,他是有母愛的。


    雖然天啟重用了魏忠賢,基本掌握了宮闈,但魏忠賢是閹人,天生就被文官看不起,沒幾個文官投靠魏忠賢,外朝基本上還是東林黨的天下。


    但天啟並不著急,因為他知道,很快一個讓整個東林黨瘋狂的機會,就會到來。


    彼時的東林黨雖然什麽都好,但他們基本都一根筋,在政治上大搞黨同伐異,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套,而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趙南星。


    萬曆二十一年的時候,這年正是六年一度的京察,那時趙南星是吏部文選司的郎中,是京察的負責人之一。


    一開始,就直接罷免了當時吏部尚書的外甥,和自己的姻親,顯示自己的決心,很快就弄得怨聲載道,群起而攻之,最後罷官回鄉。


    等天啟登基,趙南星才重新起複,那時已經七十歲了。


    我不知道天啟是最開始,就知道趙南星是個什麽樣的人,還是讓他擔任左都禦史之後,經過觀察才確定了他是什麽樣的人。


    反正天啟三年,又到了京察年,天啟直接讓這麽一個眼裏揉不得沙子,還固執得認為,隻有東林黨人才值得提拔的鬥士,執掌了吏部,負責這次的京察。


    當時朝中除了東林黨,還有山東齊黨,湖廣楚黨,浙江浙黨,東林黨雖然勢大,楚黨與東林結盟,將浙黨鬥得隻剩下些殘兵敗將,但總體來說,這三黨還能湊活著過。


    但京察一開始,趙鬥士直接就將齊黨、楚黨的黨魁,還捎帶一個浙黨的骨幹全部罷免,根本就不管楚黨還是盟友關係。


    這是要趕盡殺絕的節奏啊,三黨成員頓時就慌了神,然後魏忠賢就向這些三黨成員張開了懷抱,別管以前是什麽黨,都快來加入閹黨這個大家庭吧。


    於是,趙南星在前方一通亂殺,魏忠賢就跟在後麵撿人,閹黨就這樣壯大了起來。


    自此東林黨經過短暫的強盛,就迅速衰敗了下來,直到兩年後徹底消亡。


    至於楊漣這些被殘殺的東林君子,這裏就不多談了,隻能說,這些人才是真正的東林黨,後麵的東林黨,隻是一群小人竊取了這些真正東林君子的遺澤。


    東林黨倒了,朝堂之上隻剩下了閹黨,鍋也全部被閹黨接過去了,天啟的屠刀就悄悄開始在魏忠賢的頭上舉了起來。


    雖然這柄屠刀直到天啟死去也沒有落下,但我相信天啟的屠刀早已高高舉起,而且方案還是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閹黨畢竟才掌權不久,壞事還沒做那麽多,還沒達到群情激憤,民怨四起的地步,魏忠賢也挺好用的,所以天啟並不急。


    等到天啟六年的時候,天啟才開始慢悠悠的磨刀了。


    潘汝楨此人,因上書為魏忠賢修生祠而遺臭萬年,他的生平隻查到了一句尋拜監察禦史,視屯田。複任山西巡撫,除奸剔弊,奸吏畏怯。


    按理說這樣一個人,在還不認識魏忠賢的情況下,就如此獻媚,為一個活著的太監建生祠,古今之奇聞。


    一個文官,會不知道曆史上那些權閹沒有一個有好下場嗎。他會不明白,隻要這封奏疏一交上去,他注定會遺臭萬年嗎。


    我不太信一個在任上除奸剔弊,奸吏畏怯的官員,會突然變得這麽無恥。


    所以我猜測,潘汝楨會不會是天啟的暗子,這封奏疏是在天啟的授意下遞上去的。


    而天啟在暗中有一股勢力,替天啟監視著魏忠賢的一舉一動,王體乾是很值得懷疑的。因為我很難相信一個有著那樣童年的人,會毫無保留的信任一個半路投靠的閹人。


    當然,這些也隻是我的一點大膽猜測,真相也早就掩埋在了曆史之中。


    反正不管怎樣,天啟同意了修生祠,各地就開始請修生祠。


    我不知道這些要修生祠的官員,是真的獻媚魏忠賢,還是想早點置他於死地,反正各地就開始在上好的路段開建生祠,南京更是修在了孝陵那邊,這個地點真的很好。


    隨後不到幾個月,也就是六年十月,魏忠賢就進爵上公,侄子魏良卿進寧國公,予誥券,就是世襲罔替。


    魏忠賢的權利地位就此達到頂峰,也快樹敵天下了。


    我猜測,如果不出意外,天啟很快就會對魏忠賢動手,但意外發生了。


    五年五月十八日,天啟與客氏、魏忠賢到西苑乘小船作樂,一陣妖風刮來,船翻落水,天啟的肺部就此落下病根。


    這次落水可能還有個更嚴重的後果,傷到了生育能力。


    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天啟最後一個兒子是六年五月初六死的,死時半歲,也就是五年初的時候懷上的,之前還有四個子女。


    四年多點的時間就有五個子嗣,而之後兩年多的時間,卻再無一個後妃有所出,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生育能力出了問題。


    而且三子死後,天啟很快就頭生白發,不久就下了罪己詔。而前麵幾個死去,都沒有這樣的記載。


    當然,這裏說的是肺部的問題,這個病根讓天啟在躊躇滿誌,除掉魏忠賢,徹底走到台前,掌控朝綱的時候,給了他沉重一擊,他的生命就快走到盡頭了。


    七年七月,帝不豫,短短三個字,就為這位我眼中即將大展宏圖的帝王,定下了結局。


    有記載稱,天啟病重的時候,魏忠賢還帶著幾個懷孕的女子進宮,想要冒充天啟的血脈,還去征求天啟的意見。


    我不知道天啟是出於什麽想法,還讓他去征求張皇後的意見,不過我估計是在看傻子和死人吧,就當耍一下猴戲,在臨死前再耍耍這個被他耍了幾年的權閹。


    臨死前,天啟還再次耍了魏忠賢一次,召見閣部、科道諸臣於乾清宮,諭以魏忠賢、王體乾忠貞可計大事。封忠賢侄良棟為東安侯。


    魏忠賢頭頂的屠刀早已被天啟磨好,不管誰當皇帝,都必然會落下,絕無第二種可能。估計再給魏忠賢的族人封個侯,也是讓他臨死前高興高興的意思。


    當時魏忠賢已經達到了權利的巔峰,進無可進,親戚的恩榮也世襲國公,進無可進,滿朝具是閹黨,更別說這個世襲國公還得罪了京中實力最強的一群人,掌握著京營的世襲勳貴。


    這種情況,隻要新任皇帝不是傻子,就會明白魏忠賢必除,也必能除掉。崇禎很明顯不是傻子,還相當聰明,理解了他哥的意思,拿著魏忠賢可記大事這句話,把魏忠賢忽悠得團團轉。


    自此,一代帝王還沒有展現他的雄才大略,就帶著昏君的名頭,沉入了曆史長河。


    如果這位帝王不早逝,魏忠賢必會被他親手除掉,因為殺魏忠賢的刀,是他親手打造出來,懸掛在魏忠賢的頭頂。


    如果這位帝王不早逝,他必會徹底掌控朝堂,因為骨頭最硬的那群人,已經被他用魏忠賢這把刀殺絕了。


    如果這位帝王不早逝,那滿清絕不可能坐大,因為他最信任的老師是孫承宗,是一個滿清自己都認為如果此人還在遼東,那滿清絕不可能入關的人。


    然而,曆史沒有如果,這位一生都躲在幕後的帝王,再也沒有走到前台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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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是我最喜歡的一位皇帝,雖然他的真麵目已經掩蓋在了曆史中,隻剩下了木匠和昏君的罵名。


    但我讀著那些天啟年間的記載,心中勾勒出的形象,卻是一代能君。


    他冷漠薄情,聰明絕頂,演技極好,有著明確的目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對敵人趕盡殺絕。


    當然這隻是個人的一點淺見,大家當個笑話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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